第八章家庭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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趨近生物觀念依我看來,不論哪一種文明,它的最後測驗即是它能產生何種形式的夫父母。除了這個嚴峻而又簡單的問題之外,文明的他種成就,如:藝術、哲學、文學,和實際生存,都退到無關重要的地位。
我對於中國費盡心力以東西文明做比較的人們,每用這句話給他們當做一服清涼劑,並且極有效驗,這是使我很得意的。研究西方生活和學術的學生,不論遠渡重洋或在本國做研究,他們對於西方的燦爛成就,從醫學、地質學、天文學,到摩天的大廈,優美的汽車公路,和天然彩的照相機,自然覺得目
五
,極可驚異。他們必轉着熱烈羨慕或自慚不如他人的念頭,也許兩樣念頭都有。於是一種反抗自卑的意念即油然而生,能使他不知不覺地努力替東方文明辯護,甚至於斥摩天的大廈和優美的汽車公路為無用之物。——不過我還沒有聽見過斥照相機為廢物的話——這種狀態是很可憐的,使他失去了合理地和旁觀地衡量東西兩方的優劣的資格。他在這種被自慚不如別人的思想所煩擾和炫惑的時候,實應給他一劑定心丸,使他的心平靜下來。
我所建議的這種測驗,能掃除文明和文化中的一切不必要的事物,而有使人類歸於平等,將一切人類都置在一個簡單而又明白的方程式之下的奇效。於是文明的其他一切成就都可被認是促進產生優良夫父母的方法。人類之中,百分之九十有夫
關係,百分之百是人子,而婚姻和家庭確是人類生活中最親密的部分,所以能產生優良夫
父母的文明,實造成一種較快樂的人類生活,因此也就是一種較高級的文明。這是很顯明的。和我們同居的男子或女人的本質,較之他們的重要得多。所以凡是女子,也應對可以給她一個較好的丈夫之文明表示
。這種事物都是相對成就的,因此理想的夫
父母無時無地不有之。
有優良夫
父母的最好方法或者是優生學,這可以使我們節省許多教導他們的辛勞。反之,凡是輕視家庭或撳之於低下地位的文明,即往往產生較為低劣的子女。
我承認我是漸漸趨於生物主義。但我本屬於生物,世上男女也都屬於生物,不問我們是否願意,終免不了是個生物,所以趨於生物主義那句話,其實也是多説的。我們因生物而快樂,因生物
而發怒,因生物
而有志願,因生物
而信神或愛好和平,雖然我們自己或者還沒有覺得是如此。我們既是生物,自不能逃避出生、吃母
、婚嫁和生育等事。每個男人都是婦人所生,每個男人(除了少數之外)都須和一個婦人共過一生去做小孩的父親。每個女人也都是婦人所生,每個婦人(除了少數之外)也都須和一個男人共過一生,生育小孩。中間也有幾個不願意做父母,這等於花木之不肯生子以傳它們的種;但是沒有一個人能不要父母而生,也正如花木之不能不要種子而生。因此我們就得到生命中最緊要的相互關係,就是男人、女人、小孩三者之間的相互關係那樁事實,而生命哲學,除非是討論這個必須的相互關係,即不能稱為適當的哲學,或不成其為哲學。
但單是男女之間的關係還嫌不夠。這關係必須生出嬰孩,否則便不能稱為完備。所以無論哪一代的文明,絕無理由剝削男女人產生嬰孩的權利。我知道目前曾發生一個真正難題,有許多男女不肯結婚,另有許多人雖結婚,但因這樣或那樣理由不肯產生嬰孩。據我的意見,不論他們所持的是何種理由,凡是男女不遺留子女而離開這世界,實在是犯了一件對於自身的大罪。如若他們的不生育是為了身體關係,那麼他們的身體已是退化或有差錯的地方。如若是為了婚姻的程度過高,那麼這過高的婚姻程度就有不合理的地方。如若是為了一種謬誤的個人主義哲學,那麼個人主義哲學必是錯的。最後,如若是為了整個的社會組織,那麼這整個社會組織是不對的。待到二十一世紀,我們對於生物科學已有較高的認識,能更瞭解我們之為生物時,男女們大概就會見到這個真理。我深信二十世紀將為生物學世紀,正如十九世紀之為自然科學世紀。等到人們更能瞭解自己,而覺悟到對於造化所賦予的天即使爭鬥也是徒然時,他們就會更加重視這類簡單智慧。從瑞士心理學家榮格勸告有錢的病人回到鄉間去飼養雞、鴨、小孩,和栽種蘿蔔那件事,我們看到這種生物學的和醫學的智慧已有生長的徵兆。這類有錢的女
病人,她所犯的弊病就在未能順着生物
發揮本能,或是她們的發揮程度過於低下。
自有歷史以來,人們從來沒有學習過怎樣和女人共同生活。最奇怪的事是,雖然如此,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完全離女人而生活。一個人如覺悟他絕不能無母而生到這世界上來時,他便不會輕蔑女人。從出生到死亡,他的四圍沒有一天沒有女人,如母親、
子、女兒等等。即使他不娶親,也免不了和詩人華茲華斯一般依賴他姊姊過
子;或和詩人斯本
一般的依賴他的管家婆。沒有一種哲學能拯救他的靈魂,如他不能和母親姊妹們建立相當的關係。如若他甚至不能和管家婆建立相當關係,那麼他簡直不能算人。
凡是未能和女人達到相當關係,而又走着道德歧路的人,如王爾德之類,實在有些可憐。他們一面喊着男人萬難和女人共同生活;但一方面又説男人不能無女人而生活。這樣看來,從印度《創世紀》的著者,直到二十世紀的王爾德,中間雖已經過四千餘年,但是人類的智慧好似分寸沒有進步。因為那印度著者正抱着和王爾德同樣的心理。據這本《創世紀》所説,上帝於創造女人時,系採取花的美麗,鳥的歌音,虹霓的彩,風的柔態,水的笑容,羊的温柔,狐的狡猾,雲的難於捉摸和雨的變幻無常,將它們
織成一個女人,而拿她送給男人做
子。亞當很快樂,他倆便在這美麗的世界中自在遊行。幾天之後,亞當跑去向上帝説:“請你將這女人帶走,我實在不能和她過下去了。”上帝答應他的請求,將夏娃帶了回去。於是亞當即覺得很寂寞,依舊不能快樂。幾天之後,他又到上帝那裏説:“你所創造的這個夏娃,仍請你收了回去,我發誓不能和她過下去。”上帝於無限智慧之中仍然順從了他。等到亞當第四次走來説沒有了那個女伴不能生活時,上帝雖允了他的請求,但要他答應以後絕不改變心腸,不論甘苦,以後和她永遠過下去,盡他倆的智力在這個世上共度生活。我以為這幅景象,直到眼前,並沒有什麼大改變。
獨身主義——文明的畸形產物採取這種簡單而自然的生物觀點,包含兩種衝突:第一,個人主義和家庭的衝突;第二,富有智力階級的無生殖哲學和天
階級的較有熱情的哲學的衝突。因為個人主義和崇拜智力往往能矇蔽一個人,使他看不見家庭生活之美麗。兩者比較起來,尤以後者為更可惡。一個相信個人主義者向着它的合理後果而進行,尚不失其為一個具有理解力的生物。但專一相信冷靜頭腦,而毫不知有熱情心腸者,簡直是個呆子。因為家庭的集體
,就其為一個社會單位而論,尚有可以替代的物事。但是配偶天
和父母天
之失滅,是無從彌補的。
在這起點,我們不能不假定人類不能單獨無伴地生活於這世界而得到快樂。他必須和近旁的一羣人做伴,而成一個範圍較大的我。這個我的範圍並不限於本身身體輪廓之內,而實在是向外伸展到他的心靈和社會活動所以能達到之處。不論在哪一個時代或國度裏,不論在什麼政體下,一個人所真正愛好的生活絕不和當時的國家或時代同其廣泛,而必僅限於他所識的人和所做的活動那個較小的範圍之內。此即所謂較大的我。他生活、活動於這個社會單位之內,而為其中的一個生物。這種單位可以是一個教區,一個學堂,一個監獄,一家商店,一個秘密社會,或一個慈善機關。這類單位有時可以替代家庭,甚至完全取而代之。宗教本身或一場廣大的政治運動有時也可以佔盡一個人的心力,使他拋棄一切。但在這許多團體中,仍只有家庭是自然的,具有生物
的實在的,可以使人們滿意而有意義的生存單位。因為人們在出生時即已置身於家庭之中,並且將終身如此,所以家庭於他是自然的。因為嫡血的關係,引起人們對於較大的我實在是一件看得見的實物的概念,所以家庭是生物
實在的。一個人如不能在這個自然的團體生活中獲得成功,則他在以外的團體生活中,大概也難於期望有所成就。孔子説:“弟子入則孝,出則悌,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離了這個人所視為重要的團體生活之外,人們必須有一個相當的異
分子和諧地輔佐他,方能使他有完美的表現,完美的盡職,和將他的個
發展到最高的程度。
女人具有比男人更深的生物覺,所以很明瞭這一點的中國女孩兒都潛意識地羨慕紅裙花轎;西方的女孩兒也同樣地羨慕結婚網紗和結婚鍾。大自然所賦予女人的母
,
深蒂固,所以不易於被人造的文明所毀滅。我毫不懷疑地相信大自然創造女人,尤其期望她做母親,而不僅做一個配偶;因此所賦予的心靈和道德本質,都是誘導之於母親任務之類,而於母
中獲得其真正解釋和和諧,如現實主義、判斷力,遇事不厭求詳,憐愛弱小,樂於施助,較強烈的獸
愛憎,較厲害的個人偏見和
情用事,和對於事物的一般的個人眼光。所以哲學如果離棄了大自然的本意,不計及這個母
(即女人整個生存之具有支配力的特點和中心解釋),而要想使女人快樂,實已走入歧途。因此,在未受教育和受過合理教育的女人中,這個母
是從不強自壓制的。它萌芽於兒童時期,漸漸強盛而達到充足於成
時期。但在男人中,這個父
在三十五歲之前大概都隱而不顯,或至少須等到子女已經五歲方能
覺。我想二十五歲的少年大概不會想到將要做父親的事。這時他只知道愛上一個女子,無意之間生下一個孩子就丟開了,等他的
子去一心照顧。總要到三十歲之後,才能一旦覺得自己已有了一個可以攜帶到公共場所炫耀於人前的孩子,而
覺他的父
。二十餘歲的少年對於孩子的觀念大多視為有些可笑,但除了覺得有些可笑之外,便不再加以思索。至於在一個有了孩子或將有孩子的女人,這就成為她一生中最嚴重的一樁事情,甚至變更她的整個生命,變換她的
情和嗜好。女人一到懷孕將產,便似進了另一個世界,從此她即能認清自己生命的使命,和到世上生存的目的,而毫無疑惑。她知道有人需要她,所以即發揮她的效能。我曾看見過最嬌養的中國富家女郎,於她的小孩病中變為異常偉大,目不
睫地整個月服侍下去。在大自然的配合中,如此的父
是無需的,所以並不給他。因為男人也好似雄鴨雄鵝一般,除了種子之外,對於子嗣方面的其他事情均毫不關心。所以一個女人如若她的生命的中心主動力得不到表現和發揮的機會,她即在心理上受到最大的痛苦。美國容忍那麼許多很可愛的女人無辜地失去嫁人的機會,因此,如有人向我稱讚美國的文明對於女子是怎樣仁慈,我簡直不相信。
我相信美國婚姻所以調整失當,大多是由於這類女人的母和男人的父
參差過甚所致。美國人的所謂情
不成
,除了這個生物
事實外,沒有其他的解釋。男人因在青年時代過慣了過於放
的生活,這種社會制度使他們缺乏負責思想的天然節制;然而女人則因了較深大的母
,仍是具有的。大自然如若未曾賦予女人以充分的鎮靜
去應付將做母親的心理預備,事情就將不可收拾。所以大自然就如此做去。貧窮人家的子弟由於艱苦的環境,已將負責思想深印於腦筋之中。只剩下那些生活放
的富家兒郎,在崇拜青
和縱容青年的國度裏,於理想的情形中發展而成為情
上和社會上的低能兒。
説來説去,我們所關切的實在只是如何去度一個快樂生活的問題。一個人除非在外場生活的淺薄成之餘,能觸動內心機械,使它得到合於常規的發揮之外,別無求得生活快樂之道。獨身主義在個人事業的形式上成為理想目標時,不但帶着個人主義的
彩,並也帶着愚拙的智力主義
彩。因了後者的理由,這種獨身主義應由我們所唾棄。我常疑心立誓不娶不嫁的男女,由於已經變成無用的智力主義者,不肯更變心腸,他們都已被外場的成就所矇蔽,誤信他們以屬於人類而言,能從家庭之替代物中得到快樂,或從能使他們滿意的智力藝術或職業興趣中得到快樂。
我認為他們是錯誤的。這種個人主義的現象:不婚嫁,無子息,擬從事業和個人成之中尋求充足滿意生活的替代物,和阻止
待牲畜,在我看來,都是很愚笨可笑的。在心理方面而言,這頗彷彿幾個老女處因在馬戲團裏邊看見老虎背上有幾條鞭痕,引起疑心,而擬控訴馬戲團老闆
待老虎一般。這種抗議用非其地,是母
的畸形發揮。試想真正的老虎會在乎打幾鞭子嗎?這種老女處是在盲目地摸索一個生命中的位置,而又自以為是地要想旁人承認她們為合理。
政治文學和藝術的成熱所給予成功者的報酬,不過是些空心的智力上的喜悦。但眼看自己的兒女長成人,其愉快是出於衷心,而何等實在。著作家和藝術家,有幾個能在老年時對於自己的作品覺滿意?其中大多數無非視之為消遣中的偶然產物,或藉以維持生活的工作而已。據説斯賓
(herbertspencer)在臨終的前幾天,將他所著的《綜合哲學》十八巨冊放在膝上,當他覺到其分量沉重時,頗有這分量如若換上一個孫兒豈不更好的
觸。聰明的伊里亞豈不是願意將他所著的論文去兑換一個夢想中的兒女嗎?人造糧、人造
油、人造棉花,已夠討人嫌;如再加上人造兒童,豈不更可悲嗎?約翰·洛克菲勒(johnd。rockfeller)的慈善施捨遍及全世界,受益的人不計其數,他對這些,自然
到一種道德上的審美的滿意;但同時我深信如此的滿意是異常淡薄和脆弱的,在高爾夫球
一揮之際,即能完全忘卻,而他的真實的不會遺忘的滿意,仍是在於他的兒子。
從另一方面看來,世人的快樂大部分是在於能否尋到一種值得用畢生心力去做的工作,即心愛的工作。現在男女人所做的職業,我很疑心有百分之九十是屬於非其所好。我們常聽人誇説:“我很愛我的工作。”但這句話是否言出於衷頗是一個問題。我們從沒有聽人説:“我愛我的家。”因為這是當然的,是不言而喻的。普通職業人士每天走進他們的公事房時,其心境差不多是和中國婦人之對生育兒女一般的抱着一種“人人如此我又何能例外”的心理。個個人都在説我愛我的工作,這句話如出之於電梯司機、電話接線女生,或牙科醫生之口,顯然是一句謊言。如系出於編輯人、地產經理人,或證券經紀人則尤其屬於違心之論。我以為除了到北極去的探險家和試驗室中的科學家專心致力於發明之外,人們對於他的工作,充其量也不能超過頗興趣、頗合
情,而總夠不上愛字。對工作的愛,萬不能比擬母親對兒女的愛。許多人常因對於自己的職業發生厭惡而屢次改業,但從沒有一個母親會對養育教導兒女這樁畢生工作發生疑義。成功的政治家會放棄他的政治成就,編輯人會捨棄他所出版的雜誌成就,飛行家會放棄飛行成就,拳擊家會放棄比拳場成就,優伶會放棄舞台。但從沒有聽見過一個母親不論她是成功的或失敗的會放棄她的母職。她覺得自己是必不可少的人物,她在生命中已有了一個地位,堅信她的職務沒有一個人能夠代替。這信念比希特勒自信只有他能夠拯救德國還要深切。除了這樁自知已在生命中得到切實地位的滿意以外,更有什麼東西能給人以更大的快樂?我敢説執業的人當中,或者有百分之五居然能得到合於自己
情的工作,而能夠愛好;但百分之百的父母都覺得撫育自己的兒女乃是生活目標中最深入最切身的部分。因此可知一個女人自然在做母親的天職中比做一個建築師更易於獲得真正的快樂,而大自然也絕不使她失望的。所以婚姻豈不是最宜於女人的職業嗎?
我知道女人未始沒有這種覺,不過沒有形之於口罷了。現在經我一旦説破,而又明説家庭的重擔終久必須由女人去肩挑,女人聽了或者要受到一些驚懼。但這個確是我的本意和題旨。我們等着看罷,究竟哪個待女人好些?因為我們所關切者不過在於女人的快樂,但不是社會成就上的快樂,而是自我的快樂。即從相宜或合格的觀點上講起來,我以為沒有幾個銀行經理能像女人般的適宜於其職務。我們常聽見説才力不及的主任,才力不及的營業經理,才力不及的銀行家,才力不及的總理,但難得聽見才力不及的母親。所以女人是天然合宜於母職的這樁事,她們自己都知道,並也願意去做。現在的美國女大學生似乎已若有離開謬誤理想的趨向,有許多人已漸漸知道用合理的眼光去視察生命,而公然宣佈她們願意嫁人了。我理想中的女人有愛好化妝品而同時也愛好數學者,是個柔媚的女
,而不單是一個女
。讓她們去調脂
粉,如尚有餘力,則讓她們如孔子所説一般去從事於數學。
我在上邊所説的這些是以普通男女的一般理想而論。女人中也和男人一般有才能傑出者,世上的真正進步即系依賴他們的創造才能而成功。我希望一般女人能把婚姻當做理想職業去生育小孩,或者也洗一些碗盞。同時我也希望一般的男人放棄了藝術而單去做賺錢養家的工作:如理髮、擦鞋、捉賊、補鍋,或飯店侍者之類。生育小孩教養他們,當心他們,使他們長成為有用的聰明的國民職務,勢需有人去擔任;而男人則顯然不但不能生育,即叫他去抱小孩或替小孩洗澡也要手足無措。所以我只好期望女人去擔任了。這兩類工作:教養小孩和理髮擦鞋或替人開門,哪類比較高尚一些?我也不能確定。但我總以為丈夫既在那裏替別人開門,則他的子又何必憎嫌洗碗盞,從前立櫃台的都是男人,現在被大批女人跑進來佔據了這位置,而將男人擠了出去做替人開門的工作。如女人認為這是較為高尚的工作,我們很歡
她們來做。但須知在生活尋求的方式上,工作無所謂高低之別。一旦女人在衣帽室裏收付衣帽,未必高尚於替丈夫補襪子,其間的分別,不過在於補襪子者對於這襪子所有人有榮辱與共的關係,而是衣帽管理人所沒有的。我們自然希望這襪子所有人是一個良好丈夫而值得他
子的服侍,但人們也不應該悲觀到凡是丈夫的襪子都是不值一補的地步。男人也未必都是不肖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教養兒童之神聖工作的家庭生活於女人太為低賤這個普通假説,實不能稱為合理的社會態度。只有在女人、家庭和母職未能受着相當尊重的文化中,才有這種觀念。
的
引在女權和增進女子的社會權利的門面背後,即美國也未能以應有的地位給予女人。我希望我這印象是不對的,我也希望在女權增進的當中,男人的中古式武士
神沒有減退。因為這兩件事並非一定聯繫而行。武士
神或真心敬重女人
神,並非即是聽女人自由花錢,聽女人自由行動,聽女人擔任執行公務,和聽女人投票選舉之謂。在我這種生於老舊世界,抱有老舊觀念的人看來,世上的事情都有切己和不切己之別。美國女人在不切己的事情上,其地位已遠勝於舊世界的姊妹。但在真正切己的事情上,則依舊相同,沒有寸進。武士
神在美國也未見得較明顯於歐洲。美國女人能真正發揮權力之處依舊是在她傳統的區域,即家庭中。她在這區域中,以服務安琪兒的
神做她的主人。我曾見過這樣的安琪兒,但只有在家庭的神聖私生活中才能見到,只在一個女人飄然往來於廚房客室之間,做專心愛好家庭的主婦中才能見到。她在這裏放
出一種燦爛的光明,如移置到公事室去時,便是不合適而不可思議的了。
這只不過因為女人穿了飄逸的長裙比穿着短小的公事褂更為動人,更為嬌美。這或許不過是我的想像。問題的要點只在:女人居家正如魚之居水,女人一穿上公事短褂之後,男人就會拿她們當做相類的同事,即可以任意批評。但一等到她們在公事時間之外穿上了飄飄長裙,男人即自然放棄和她們競爭的心思,而只會坐着向她們張口呆看了。一進公事範圍,女人比較更守紀律,對於常例行公事也比較優勝。但一出公事房,例如在喜事茶會等處,同事彼此遇到時,女人即較為活潑,較會發揮本能。她們會隨口勸告男同事,甚至她們的經理,快去理髮,或告訴他們到哪裏去買最好的醫治
髮藥水。在公事房中女人説話時極低聲下氣,但在公事房之外,她即以權威者的態度發言。
從一個男人的觀點坦白説起來——其實也無需諱言——我以為公共場所中有了女人,實在使生活上例如公事房中和街上增添不少動人的點綴和自然的禮貌。這於男人很有益處,可以使公事房中的語聲變為柔和,彩較為鮮豔,公事桌上也可以較為整齊。我又以為造化所賦予的
引力,或
引力的慾望,其程度至今沒有變更。不過美國的男人則享受較大的豔福,就因為在
誘引上,美國女人較別國女人例如中國女人更為致力於獲得男人的歡心。我的結論是:西方的人們過於着重
,而過於輕視女人。
美國女人所費於整理頭髮的時間,其長久和舊時的中國女人差不多。她們對於修飾較為公開、恆久和不擇地而行。對於節食、運動、按摩和尋求保持美態的方法較為熱烈。早晨在牀上將兩腿做起落的運動,以收束身,較為嚴切奉行。在一箇中國女子已經拋棄脂粉的年齡,但在美國依然會拍粉點脂,
染頭髮。她們於生髮水和香水花費較多的錢,所以美國的化妝品如白天雪花膏、夜用雪花膏、無
雪花膏、搽粉之前所用的冷膏、面霜,防止
孔漲大的冷霜、檸檬冷霜、避
炙冷油、去皺紋冷油、魚油,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香油,多至不可勝計,銷路多很廣大。也許是美國女人有較多的時間和錢可以耗費。她們或者是穿衣服以討男人的歡喜,
衣服以討自己的歡喜,或兩者都有之,都説不定。中國女人沒有這樣的厲害,也許是因中國女人沒有得到這許多種化妝品的機會的緣故。但對於女人想要
引男人的慾望,我實在不敢説各種族之間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以前的中國女人也因極力想討男人的歡喜,將她的雙足纏成三寸金蓮,不過現在則已經解放,而改為穿高跟皮鞋了。我雖然不是先知,但我敢預言,在不久的將來,中國女人也必於每天早晨在牀上做幾分鐘的
腿運動,以討她的丈夫或自己的歡喜。然而很顯明的事實在這裏:現在的美國女人是更致力於注意身體上
引力,並專在
引力方面講究她們的衣飾,以討男人的歡喜。其結果是:在公園裏或街上所見的一般女人,大概都具有較為苗條的身材,都穿着較為講究的衣裳。這確須
謝女人所費於保持其曲線的努力,因而使男人獲得很大的愉快。但據我的想像,她們在神經上必因此受很重大的影響。我所説的
引力,均系對母
引力,或對女人一般的
引力而言。我疑心現代文明的這一種狀態,已把它的特質深印於現代戀愛和婚姻上了。
藝術使現代男人有了的意識。對於這點,我毫無疑義。先前是藝術,後來變為商業
的利用,將女人的全體直到最後一條的曲線和最後一隻染
的腳趾為止,完全開拓起來。我從未見過女人的肢體經過這樣的商業
開拓,而我並且很奇怪何以美國女人竟肯這樣馴服地聽人家去將她們的肢體開拓到這個地步。在東方人的心目中,這種對女人身體的商業
開拓,和尊重女人的觀念絕不能並立。藝術家稱之為美,看戲的觀眾稱之為藝術,只有戲館老闆和經理直稱之為
引力,而男人們也就因此得到很好的消遣。在這男人所創造,男人所統治的社會中,女人可以剝光了去供商業
的開拓,而男人則除了歌舞團團員之外,很少出身
體的時候,這實是一種奇特的現象。在戲台上我們能看到女人幾乎不穿着什麼,但男人則依然都是衣冠整齊。如若這個世界是女人統治的話,那麼我們當然就要看見出身
體的男人,而女人則都穿上長裙了。藝術家對於男女人的身體構造同樣地研究,但他們似乎終沒有法子可以將男人的身體美化為商業
的用場。戲院以
體為號召,但大概都是剝去了女人的衣服以
引男人,而絕不剝去男人的衣服以
引女人。就是在較為高尚的表演中,雖然是藝術和道德並重,但也總是讓女人藝術化,男人道德化,而從不堅持女人道德化,男人藝術化。(在遊藝表演中,男演員大都偏重於滑稽;即跳舞的時候也是如此,而觀眾尚認為是藝術的。)商業廣告都抓住這一點,千方百計的利用。所以現在的人們如要知道什麼是藝術,他只須買一本雜誌,將裏邊的廣告看一遍,便能瞭然。其結果使女人的腦筋中深印下極其深刻的女人必須藝術化的印象,甚至下意識地默認了這個原則,很情願地忍飢節食、運動、按摩,嚴格遵守一切紀律,以求對於美的世界有所貢獻。心地不很明白的人看了,幾乎要認做女人除了利用
引力外,竟沒有其他抓住男人的方法了。
我認為這種對引力的過於注重,造成一種對女人的整個天
的不成
和不充足的觀念,影響及於戀愛和婚姻的
質,而也引起了對於這兩件事的謬誤或不充足的見解。因此,女人即被認為只是一個可能的伴侶,而不是家庭的主持人物。女人是一個
,也是一個母。但因現在如此的注意於
,以致伴侶的意想取代了為母意想的地位。不過我仍堅持女人只在為母時能達到她的最崇高身份。如若一個女人竟拒絕為母,則她便立刻喪失大部分的尊嚴和莊重,而有成為玩具的危險。我以為一個女人,不論她在法律上的身份如何,只要有了子女,便可視之為
;而如若沒有子女,則即使是
,也只能視做姘婦。子女使姘婦抬高身份,而無子女則使
降級。現代女人有許多不願生育,理由也很顯明,無非恐懷孕將妨礙她的苗條身段罷了。
好的天
對於增進人生的生趣,有相當助力,但行之過分,則反而不利於女人。
求保持
引力的意念當然是一種加在女人神經上的壓力,而男人則沒有的。這也是太不公平,因為人們如過於重視美麗及青
,則中年女人便陷於對灰白的頭髮和不可挽回的光陰做必不能勝的奮鬥。中國某詩人早已提醒我們説,青
之泉是無稽之談,無人能繫住光陰不讓它前進。因此中年女人如保持做
引力的努力,即等於和年齡賽跑,太不合理。只有幽默能補救這個處境。如若我們明知和老年白髮無從爭鬥,則我們何不就認白髮為美麗。朱杜的詩:白髮新添數百莖,幾番拔盡白還生;不如不拔由他白,那得功夫與白爭。
這整個情形既不自然而且太不平。這是於為母者和年齡較大的女人不平允的。重量拳擊家將錦標保持了數年之後,勢不能不將寶座讓給較為年輕的後進;跑馬場裏得錦標的馬,過了數年,自不能不將第一位置讓給年齡較小的馬;同樣地年齡較大的女人,絕不能戰勝年輕的少女。同類相爭,其實何必。中年女人想在引力上和少女爭高下是一件愚拙、危險,而又無望的舉動。女人所應重視者尚有比
更進一層的東西。談情説愛的動作,大部分當然以身體的
引力為
據,則較為成
的男女自應視之為過去的事情,而不必再斤斤於此了。
我們知道人類是動物中最喜歡錶示愛情的動物。但除了這表示愛情天外,還具有一種同樣有力的父母天
,結果即產生了人類家庭生活。多數動物大概都和人類一般的具有愛情和父母天
,但人類家庭生活的起點則好像是發源於長臂猿。不過在一種過分矯飾的文化中,人類受了藝術上不斷的
的刺
如電影和戲院之類,他們的家庭天
便有屈服於表示愛情天
的危險。在如此的文化中,家庭理想的必須
常易於被人們所忘卻,尤其是在同時又有一種個人主義觀念的
。所以在這種社會中,我們對於婚姻即有了一種新奇的意見,視為不過是許多次的接吻,而於結婚的鐘聲中結束。對於女人也有了一種新奇的觀念,視為不過是男人的伴侶,而不是為母者。因此理想的女人須是一個具有完美相稱的身體和動人的體態者。但在我看來,一個女人最美麗的時候是在她立在搖籃的面前的時候;最懇切最莊嚴的時候是在她懷抱嬰兒或扶着四五歲小孩行走的時候;最快樂的時候則如我所看見的一幅西洋畫像中一般,是在擁抱一個嬰兒睡在枕上逗
的時候。或許我已對母道有一些
信,但在我們中國人,若有一些心理上的
信是並無妨礙的。我以為我對於女人的見解並非由於
信母道所產生,而實是由中國式家庭理想之影響。
中國式的家庭理想我頗以為《創世紀》中關於創造一節,應該從頭寫過。中國小説《紅樓夢》裏邊的才子是一個極富於情的柔
男人,最喜和女人為伴,萬分崇拜他許多姊妹的美
,而常常自恨是個男人。他曾説,女人是水做的,而男人則是泥做的。其理由是:女人都是伶俐聰明,嬌媚可愛,而男人則都是愚蠢
魯,面目可憎。如若《創世紀》的著作人換了賈寶玉,心地和他那麼明白,則《創世紀》必不是這樣寫法。上帝抓了一把泥土,捏成一個人形,從鼻孔吹一口氣進去,亞當就此造成。但是亞當漸漸燥裂,泥土松碎,一片片掉落下來。所以上帝又取了一些水和將進去,使泥土凝結。這種摻入亞當生命的水,就是夏娃。亞當的生命中非有這水不能完成。我以為婚姻的特別意義至少是如此。女人是水,男人是泥土。水滲入泥土而使之成形,泥土盛了這水而使之有形質。水即
動生活於這當中而有了具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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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
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