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記憶之母親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長御,考慮將來已是奢望…”倚華拜伏於皇太后的身前,耳邊卻彷彿聽到另一句相似的話語。

——身披錦繡絳袍的‮婦少‬無奈閉眼,委婉卻堅定地拒絕她的懇求,哪怕那懇求也是皇后的意思。

——“但是,若沒有將來的希望,我等如今為何努力?”‮婦少‬睜開眼,黑眸中一片清明。

清晰的記憶讓倚華不再躊躇,微微抬頭,對上官太后道:“陛下,令堂敬夫人曾對婢子説:‘若沒將來的希望,我等如今為何努力?’既然將來仍可期待,陛下又豈可抱持如此想法?婢子懇請太后三思!”

“先妣…説過這樣的話?”與皇太子劉奭一樣,在上官太后的心目中,早逝的母親是完美無缺的存在,除了滿心孺慕便是滿心追思,聽到倚華這樣説,她實在是無法不動容。

“是的。”倚華直起,長跪在她面前,神鄭重“當,思後只求能保住今上的命,哪怕隱姓瞞名、一生卑賤,可是…令堂不答應。”上官太后深了一口氣,默默轉開臉:“我明白了。”——不是為了活下去而掙扎,而是要為了將來的無限可能努力活下去。

穿過長街直道,皇太后車駕由長樂西闕進入長樂宮。上官太后居於長信宮,馬車沿中宮內直道緩緩行駛,剛看到長信宮前的三出闕,坐在前輿的御者就聽身後有人輕擊木隔,連忙詢問:“陛下有何詔令?”

“停車。”倚華輕聲吩咐。

“陛下想步行。”

“諾。”御者不敢怠慢。揚鞭空甩一下。清亮地呼哨聲已提醒屬車隨從注意動向。隨後才緩緩拉動轡繩。停穩馬車。

隨行地侍御立刻搬來木階。倚華推開車輿後户。俯身恭請皇太后下車。自有侍御低頭上前。伸手扶持上官太后步下木階。

稍理了一下曲裾佩綬。上官太后抬起頭。微微擺手。示意眾侍御退下:“倚華同行。爾等自便。”

“敬諾。”步下車駕。倚華匆忙跟上已經往酒池行去地皇太后。心中卻十分不解。但是。上官太后明顯無意多説地姿態讓她只能沉默。

沿着條磚鋪設的道緩緩而行,倚華只能聽到皇太后腳下的黑舄輕擊地面的聲音,隨着那一聲聲有節奏的輕響傳入耳中,倚華的心不由就提了起來。

“長御…跟我説説先妣吧…”上官太后忽然開口,聲音很輕,語氣幽然,倚華差點沒有聽清。

“敬夫人…”倚華稍稍愣了一下,不知該從何説起——畢竟,她與皇太后那位追諡為敬夫人的生母並不是很悉。

霍光的嫡女,上官桀獨子的正…即便她是皇后的親信,也很難讓那位‮婦少‬多加垂顧,當然,那位‮婦少‬也絕對不會失禮。

“敬夫人是位很有氣度的女子…”倚華斟酌着慢慢回答“沉穩果決…”沉良久,她還是決定實話實説:“…與宣成侯極像。”

“…我想也是…”雖然看不到上官太后的臉,但是,只聽聲音,倚華便知道她在苦笑。

“陛下…”倚華剛想開口,就見一個宦者裝束的宮人從小徑直奔而來,她不皺眉,低頭不語。

“臣謁拜見皇太后陛下。”來人在道旁拜伏叩首,竟是中長秋郭謁。

“卿有急務?”上官太后停步站定,眉頭也皺了起來。她自幼入宮,耳濡目染,身體力行,自然是極重視規矩的。

若是新入宮的人,她也不會計較,可是,郭謁是武帝時就司職重任的宦者,不應如此無禮。

“陛下,廷尉寺上書,請重查恭哀皇后死因。”郭謁沒有抬頭,語氣急促地稟報。

“那又如何?”上官太后神淡然,對他的驚慌有幾分不解。

郭謁因為她事不關己的淡然而稍稍怔忡了一下,抬頭看了皇太后一眼,目光掃過略顯緊張之的倚華,低下頭,輕聲道:“恭哀皇后免身後,侍奉女醫是由陛下簡定的。”雖然只是例行程序,但是,太醫令選派的女醫名冊都要送長信宮,經皇太后准予加璽,才會入宮侍奉。

上官太后的臉大變,死死地盯住郭謁:“你的意思是,朕謀害了許平君!”

“臣決非此意!”郭謁大驚失,連忙辯解“臣只恐治獄官吏有此意!”上官太后冷哼一聲:“你是擔心縣官有此意!”郭謁被説破心思,一時啞口無言,只能叩首請罪,卻聽倚華慢慢言道:“婢子擔心縣官無此意,卻會以此事清理宮中人事。”上官太后的臉稍緩,轉頭問倚華:“有何可擔憂的?”倚華看了郭謁一眼,角微揚卻沒有開口,郭謁明白她的意思,硬着頭皮開口:“陛下未經歷過,宮中諸事皆需宮人居中相聯,若是宮人皆不重陛下,臣只怕從此陛下再不聞帝宮之事。”上官太后對權力、國事什麼的並沒有太多的興趣,聽了這話,便只是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卻沒有放在心上。

倚華與郭謁相視一眼,都有幾分無奈,卻陡然聽到上官太后冷冷言道:“與其説卿等為朕擔憂,不如説卿等為後所恃長信宮權柄擔憂。”

“臣惶恐!”郭謁是真的到驚慌無措了。

倚華卻平靜地跪下,不慌不忙地解釋:“婢子不知大道,卻也聽過‘君憂臣勞,君辱臣死。’如今東宮上下皆仰陛下庇佑,為己謀便須為君謀,請陛下明鑑。”她的話説得如此分明,上官太后也只能苦笑了。拂袖示意兩人起身,她沉片刻:“去臨華殿,準備筆札。”

“諾。”郭謁立刻應聲而去。

臨華殿在淋池邊,打開綺疏青瑣的門户窗牖,便可見池中茭荷林立,雖然無其它景緻,但是,盛夏伏暑,那千丈碧、幾點硃紅的風光最是沁心。

上官太后下令後並沒有傳輿,而是依舊與倚華慢慢步行而來。兩人到臨華殿時,郭謁自然是早已將一切準備妥當。書案上端正地放着一塊皇帝與皇太后專用的尺一板,旁邊是蒼毫筆,筆前的漆砂硯裏盛着研好的墨。

倚華扶着皇太后在案後的獨榻坐下,垂首在旁侍奉,輕聲詢問:“陛下,準備何種璽封?”這卻是詢問皇太后打算寫私信還是璽書了?

上官太后提筆的手一頓,思忖片刻才道:“取皇太后之璽。”倚華稍顯訝,卻沒有多説,旁邊的郭謁立刻退到殿外,召尚符璽謁者取璽。

見上官太后落筆便書御史大夫,倚華不由訝異萬分,卻不敢打擾書寫中的皇太后——竟不是寫予今上的嗎?——等看到上官太后所寫的內容,倚華差點驚呼出聲。

信簡的內容很簡單,待謁者前來奉上皇太后的螭虎鈕玉璽時,倚華已將信簡與封檢捆綁妥當,見謁者到來,便用鎏金銅杵從硯旁的泥甬中取了武者紫泥壓入捆繩經過的印齒,隨後看着謁者將璽鈐押其上。

片刻之後,確認封泥璽封完整,倚華才將信簡重新呈給上官太后。

上官太后掃了一眼,便吩咐郭謁:“送御史大夫寺,親邴吉。”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