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蒼生問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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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扮演老亮叔。退後一步，我很專業的坐在了花池子上。儘管我沒有回頭，我有理由相信堂弟的神態一定是很耐人尋味的那種。短髮女孩在同伴的示意下，略微有些拘謹地坐在了板凳上。我拿起竹筒，倒出裏面的幾個大錢，“來吧，搖六次。”我簡單扼要地説着。

這女孩肯定不是第一次算命。她將大錢捧在手心裏，微微閉上了眼睛，就見她無比虔誠地雙手合十，將“決定自己命運的大錢”散向半空中，那大錢猶如天女散花般墜落在畫着八卦的紅布上，就像紅地毯上綻放着的六片花瓣。我認真地看了看了六片花瓣，（其實我和小學生一樣，僅僅可以看出大錢兩面的不同而不知道哪面為陰哪面為陽）抬起頭，我説繼續。

那女孩又拋起了大錢。她拋一次我就認真地看一次，當她拋完六次之後，我很專業地問:“問姻緣？”女孩頗為羞澀地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開頭不錯，楊先生，請繼續！我心裏在自言自語，也再給自己打氣！）“你的生時辰是？”

“1986年5月初6丑時生人。”面對她地道的回答我略微有些吃驚，但我沒有表現出來。我微閉雙目佯裝思考，事實上我在想她屬什麼，今年多大。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69年生人，屬雞，39歲。那麼81年出生的也屬雞，27歲。以此類推82年出生的屬狗，83年的屬豬，84年屬鼠…

推算了半天我估計她是屬虎的，但是我沒敢説。我怕推算錯了立即就能暴出我是個贗品！我錯過話題説道:“我先説説你家裏的情況你聽聽，從卦上看呢，你父母很和財，家境殷實，就是説生活條件很不錯。你是家裏的獨子，你的生時辰很好，你從小到大都是家裏的掌上明珠，你的父母很寵愛你，你的心願總能在很短的時間裏實現，並且你沒有從事過體力勞動，是這樣吧？”女孩還沒有説話，陪同她前來問卦的長頭髮女孩伸出了舌頭。

“準！”她有些驚訝。

我繼續説道:“從卦象上看，你小時候體質不是很好，有災星纏身，八、九歲之後漸漸好轉…”

“我媽媽説我小時候總得病，那時候我還小，我不記得了。”女孩説道。

我盯着她的眼睛:“你有男朋友了，這個男孩長得很不錯，很高大，他對你也很好，只是偶爾脾氣不太好。”

“太對了！您真神了！”女孩沒有説話，作為旁觀者的她的夥伴再次發出了驚歎並睜大了眼睛。

“真的很準啊！”我依然不動聲，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你考慮過結婚，是嗎？”女孩點了點頭。

“準備今年還是來年？”

“明年。”

“子還沒有定吧？”

“沒有。”我再次掐着手指算了半天，用巫婆式的語言説道:“從你的生時辰和卦象上來看，明年7、8兩月動婚為好。”女孩猶豫了一下，像是做了一個重要決定，她仰起臉勇敢地問我:“我會幸福嗎？”

“你的命很好！非常好！只是…”我也猶豫了一下，我不能總説她什麼都好，我得説出點不好的東西來，這樣我才更像是一個算命先生！

女孩盯着我的眼睛，有些緊張地問道:“只是什麼？您看出什麼就都説出來好嗎？”看着她的臉，我知道時機已經成，我緩緩説道:“其他算命的可能看出什麼不見得説，我不同！我嘴損，如果你不願意聽的話，你可以轉身就走…”我還沒有説完，女孩打斷了我的話:“您説，您説，我不會介意的。”

“卦象上説你會是一個幸運的女人，但是在你36、7歲的時候，你的婚姻會面臨着一次危機，處理不好的話…”我沉默不語了，老亮叔給人看相時就經常表現的這樣莫測高深。

“很嚴重？”女孩急切地問我，我點了點頭。

“能破嗎？”我笑了笑沒有言語，其實這才是算命看相收錢的最佳時期！當你説動了問卦者最關心的話題，她們寧願花上幾十、幾百、甚至幾千元來“破”未來生活中要遭遇到的“坎”！只是我不是什麼算命先生，我不會、也不忍心對我面前的這個下一代進行欺騙！

“卦上説，你婚姻上的危機是和婆婆鬧矛盾引起的，你們婆媳關係怎麼樣？”我看似隨意地問着，其實我在對其進行誘導。我前就不懂得尊重我的母親，這導致了我家庭的解體。我希望通過我的誘導，讓這個女孩能和自己將來的婆婆和睦相處，如果這樣，那麼我這個“算命先生”在今天就積下了一點功德。

女孩眨了眨大眼睛，“現在我們還不是婆媳關係，相處的還不錯。”她看我的眼神裏有了些許的不安，我相信那是因為她很在意自己的男朋友的緣故。我又問道:“你婆婆是屬什麼的？”

“她和我一樣，都是屬虎的。”果然是屬虎的，剛才我説出來就好了！我啪地一聲拍了一把大腿，“這就對了！一山不容二虎，兩虎相爭是必有一傷啊！”看了她一眼，我補充道:“受傷的往往都是小老虎。”

“小老虎也會漸漸長大變成大老虎啊？！”旁聽的長髮女孩顯然不希望自己的同伴受傷，她張口説道。

我笑了笑，儘量捨棄調笑的口吻説:“小老虎長大的過程中大老虎不長了，它等你長大嗎？”

“那…那…”長髮女孩不知道説什麼好了。

望着心情頗有些忐忑的問卦女孩，我用很真摯的語氣説道:“你既然找到了我問卦，我們就是有緣人，我不妨給你一點建議。我希望你認真聽，我只説一次！”女孩專注地望着我，我調整了一下坐姿，開始了長篇大論:“婆婆和親媽是有區別的，這一點毫無疑問。我們從小在媽媽的呵護下一天天的長大，一點點的懂事，我們依賴媽媽。在自己的媽媽面前，我們睡個懶覺、耍個子、甚至發個脾氣，媽媽絕不會介意，而婆婆則不然。她沒有看着你一點點長大，沒有和你天長久地在一起生活過，她想愛你卻不會愛得很透徹，她之所以愛你很大成分出於她愛自己的兒子！許多時候，她可以縱容自己的兒子卻不能、也不願意過多的縱容你。”旁聽的長髮女孩靠着同伴蹲了下來，她專注的神態比起問卦的女孩有過之而無不及。兩個女孩頻頻地點着頭，我繼續説道:“成家之後，在許多情況下為了我們的家庭也為了我們的愛人，我們要委屈一下自己。尤其是在婆婆面前，儘管自己的立場、方法、思路是對的，也千萬不要向老公述説婆婆的不是，更不要在婆婆面前説老公的是非。”兩個女孩的樣子就像認真聽講的小學生，我自信極了。

“從你的卦象上看，你不是很會關心人，這是你生下來就已經決定下來的，是天定！但是，你後天可以去學習、去改變！比如在天氣寒冷的時候，你不妨花很少的錢，為婆婆買件手套、襪子。東西雖小，卻説明你記掛着婆婆。而你的婆婆無疑會將你的孝心展示給她兒子看，你用自己的心去貼近你的婆婆，只要你堅持下去，那麼你婚姻上的這道坎本就不算什麼了！你想啊，你用自己的真心將婆婆當作了親媽，那麼你婆婆也勢必會將你當作自己的親閨女，虎毒不食子這句話你知道吧？你聽明白我説什麼了嗎？”女孩重重的點了點頭，看得出她神態很堅定。我覺到了收場的時候了，話鋒一轉，我説道:“該説的我都説了，能領會多少就靠你自己了。”女孩顯然聽出了我話裏話外的意思。從包裏出一張面值五十元的紙幣遞給我。

“五十，行嗎？”我心裏説太行了，但是我嘴上只能模仿老亮叔説意思到了就行。

“您平時總在這一帶嗎？”長髮女孩問我，顯然她有了找我問卦的意向。

“我和別人略有不同，我三天看一卦，卦多了心也就不靜了。”我故作玄秘地説。她兩人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真希望下次還能遇見您！”女孩很真摯地説道。

“看緣分了！”我倒是很平靜，其實我知道緣分已經盡了，因為我不可能再次坐在這裏冒充算命先生。女孩站起來，很有禮貌地和我説了聲再見，倆人高高興興地走了。

我堂弟嗖的一下從樹蔭下鑽了出來，“行啊哥，你忽悠她一愣一愣的，説什麼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你笑死我了。跟我説説，你怎麼那麼能蒙，蒙得還準。”

“我蒙她什麼了？我讓她尊重長輩，孝敬婆婆不對嗎？”我擺手裏的五十元錢。

“你説她家境好、沒有做過出力的活、脾氣很任、小時候身體不好、男朋友很高大、脾氣也不好等等，你怎麼蒙的？”

“蒙？哥哥我像蒙嗎？那是觀察的結果！”

“觀察？説來聽聽。”堂弟很不服氣，他認為我絕對是依靠‘蒙’混過了關。”

“你只是沒有注意到，她臉紅潤，説明她不缺營養。她的手心紋理清晰，異常白淨，這很明顯，説明她沒有從事勞動過的痕跡，她絕不是個打工妹。”

“就據這些你就説她家境不錯？”

“當然不是，她的套裙五百元買不下來，此外，她用的香水我很悉，我的一位做長途配貨的女同學使用的就是這種氣味的香水，我忘記了那是什麼牌子，但是我知道那香水的價格是850元一瓶，括弧，還不打折。你還想聽嗎？”我很有些得意洋洋。

“你據什麼説她男朋友身材高大，脾氣不太好，還説她也很任？”

“這就更簡單了！她這樣的年紀基本都是獨子，你想啊，家裏生活條件很寬裕，只有一個女兒，能不寵愛嗎？這樣環境中長大的女孩，要是不任、還特別懂得體貼人那才是怪事！此外，她這種公主類的女孩子通常眼高於頂，她所傾心的男孩子一般都是高大、拔、俊秀型的那一類白馬王子。白馬王子們的脾氣秉就不必多説了…”我還沒有説完，堂弟衝着我挑起了大拇指，“哥，你擺攤算命得啦，哈哈哈哈！”我正想再向堂弟顯擺顯擺，就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接通後，是圍棋協會常務理事打來的。電話裏常務理事告訴我明天上午省圍棋總隊教練來我家鄉下指導棋。看了看錶，立即動身還趕得上長途客車，不然明天上午乘車我將錯過這次被指導的機會。

我將手裏的五十元錢給堂弟，扔下一句話:“你替老亮叔看攤，告訴他那五十元錢是我給他賺的。”我急匆匆回到叔叔家收拾起了行囊。

坐在長途客車上，想着自己剛剛的經歷，我控制不住的笑了。拿出手機，我給堂弟發了一則信息，內容只有一句話:有機會的話問一下那個婦女的牛找到了沒有，之後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