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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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只是一時出神了,將你誤認為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他帶着異樣的眼神讓元千夢直覺想到那條銀鏈,然而嚴馭堂卻只是輕描淡寫的一笑。

“是一位舊識…話説回來,你用的是何種樂器?與平聽到的似乎不太一樣。”看出他不想在這話題上多所着墨,元千夢也沒追問,“你説的是那個吧?”纖指直指向遠處的一棵樹。

“樹?”嚴馭堂有些意外。

“是樹葉。”她糾正。

“樹葉可以發出那麼悦耳的音律嗎?”

“當然。”她賞他一記少見多怪的眼神,“不過需要一點訣竅,你想學的話,我還能教你呢!”

“你的氣消了嗎?”

“你都自言不是量小之人了,我又怎麼好意思再記恨呢?”笑靨重新回到臉上。

見她恢復如前,嚴馭堂繃緊的俊容這才略顯舒緩。

“這是相思樹的樹葉。”一拐一拐的上前折下兩片樹葉,元千夢將其中一片給他。

“相思樹?”嚴馭堂一怔,“是傳説中,被宋康王拆散的韓憑夫婦,死後不能同葬,遂自墓上各長出兩棵大樹相抱在一起的相思樹嗎?”

“娘是這麼告訴我的,不過雖然這種樹的背後有個悽美的故事,它的樹葉卻能吹出很好聽的樂曲呢!”沒發現他的眼底閃過苦澀,元千夢逕自道:“先修一下葉片的形狀,再以食指和拇指夾住葉片,往上卷,含進嘴裏…”她邊示範邊説明,“上往內略斂,下則要緊貼着葉子才不會漏氣…”

“嗯…”見她解説得認真,嚴馭堂暫時壓下愁思,跟着學了起來。

“不對!不是那樣,吐氣要緩慢,施力也要均勻,你再瞧一遍!”屢次拍掉他動作錯誤的手,元千夢再三指導正確的方法,嚴格的程度直可與學堂裏的夫子媲美。

“出聲時要儘可能延長氣息與時問,並保持聲音平穩…然後慢慢改變拉緊樹葉的力道及含在口中的深度,這樣就可以吹出高低不同的聲音了…”經過反覆練習,嚴馭堂終於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元千夢不用力為他鼓掌。

“對、對,就是這樣,我沒騙你,很簡單吧?”她洋洋得意的笑着。

他可是她門下的第一個學生呢!

“嗯,沒想到小小一片樹葉也能吹出悦耳不亞於絲竹管絃的樂曲…”嚴馭堂到難以置信。

“天下間多得是你想象不到的事,若只是一味以狹隘的眼光和想法去看待這個世界,你會錯失很多采的事物,也會常做出錯誤的判斷。”知道她語帶雙關,嚴馭堂只是淡然笑道:“受教了…對了,你這是無師自通的嗎?”

“當然不是,是娘教我的。小時候,每晚我都是在這葉子所發出的樂音中入眠的,可惜娘已經不在人世了。”最後一句話讓嚴馭堂的瞳眸再度罩上一層沉鬱之

正當他因記起晦澀的過往而默然不語時,清脆的聲音再度響起,“不過沒關係,以前是娘奏曲給我聽,現在換我吹給天上的她聽;每當想起娘,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會這麼做。”凝視滿天星斗,元千夢輕笑道,彷彿孃親慈祥的面容就在其間似的。

“令堂應該去世很久了吧?”看來時間將她的傷痛治癒得差不多了。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很久是多久,不過我娘大約是在一年前離開的。”

“一年前?”他不由得詫異。

芷茵去世三年了,他仍然無法從傷痛中走出來,但她顯然恢復得很快…遠比他來得快。

“嗯…”此刻,元千夢忍不住想問他——它的主人是他這麼哀傷的原因嗎?

然而記起先前説過不會主動過問他來歷,她很快的住口,並提醒自己:那並不關她的事,問了也沒意義…

“怎麼突然不説話了?”嚴馭堂注意到她突然沉默下來。

“沒什麼…”匆匆扯出笑靨,元千夢道:“你好像很好奇,為何提及我娘去世一事時,我看起來不怎麼悲傷?”

“的確…”面對失去至親一事,他們兩人的態度有着天壤之別。

“初時當然會很傷心,我甚至曾經怨娘丟下我獨自面對孤獨與悲傷…但或許時間真能治癒一切的傷痛,到現在,我只記得跟娘在一起的美好回憶…”他也記得和芷茵在一起的快樂回憶,然而每想到一次,他就覺得心痛一次。

“雖然我和娘今世的塵緣已盡,不過我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相逢絕非偶然,常言道: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是嗎?因此我認為娘和我之間必定存在着累世的羈絆,將來在某一世,我們還會再相見的。”説到這裏,她的聲音變得異常温柔。

“但,屆時就不見得是以母女的形式了…”

“那又如何?今生娘這麼疼我,下輩子換我照顧她也不錯啊!又或者我們成了好姐妹或是好朋友,不也很好?總之,娘只是去另一個世界,並不是永遠消失,只要我過得好,我相信她在那裏也會很安心的。”不能説嚴馭堂完全認同她的話語,但她的樂觀卻染了他。

“謝謝你…”他低語。

“我沒幫上什麼忙啊!”雖然他的眉頭不再深鎖,但還是有幾分悶悶不樂。

“當然有。”角上揚了幾分,“謝謝你教我用樹葉奏曲,還有…你的話也讓我的心情好多了。”他一直對所謂的宿世與命運等説法到嗤之以鼻,然而此時,他很想相信她説的——他與芷茵在下一世仍有重逢的機會,屆時他一定會好好彌補早逝的她,再也不讓她受到傷害。

凝視他黯淡的臉龐,元千夢以輕快的語氣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再將方才的曲子練一遍,今晚就可以休息了。”

“還要再練一次嗎?”她粲然的笑顏讓他的心情突然有些轉換不過來。

“不好嗎?打鐵要趁熱,現學也該現賣不是嗎?”對上她笑的小臉,嚴馭堂點了頭,將樹葉拿近角,他開始悠悠吹出她所教授的歡悦曲子。恍惚間,他似乎又見到芷茵美麗的容顏浮現在他眼前,對他凝眸微笑…

明明吹的是輕盈的樂律,元千夢卻發現他深沉如海的瞳海隱約泛着淚光,更重要的是,那晶瑩的光芒就像細針一般,綿密的紮在她的心上,讓她怎麼也無法移開視線。

“可以了嗎?”直到低了好幾分的男嗓音竄入耳中,元千夢才陡地回神,“什麼?”壓下悸動得莫名的心,她故作鎮定的問。

“我可通過考驗了嗎?”

“嗯…”她匆匆一笑,卻怎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着他出神,她很少這麼心不在焉的。

“你沒事吧?”嚴馭堂也察覺到她的異樣,“是不是方才摔傷的地方還在痛?真的不需要請黃大夫看看嗎?”

“不用啦!大概是累了吧!”元千夢擠出笑容,“明天睡飽一點就好了。”應該只是這樣吧?否則她也想不出他的淚光為何會讓她看得目不轉睛,甚至心頭還微微一酸的原因。

“那你快回去休息吧!”他反過來催促。

“嗯,還有…謝謝你今天替我釣了那些魚。”後來的不歡而散讓她一直沒將謝意説出口。

“彼此彼此。”揚了揚手中的葉子,嚴馭堂微微一笑。

“你也早點休息吧!”懷着滿心的困惑,元千夢轉身走了。

而嚴馭堂則是在對着樹葉發了一會兒愣之後,忍不住又吹起輕快的旋律。

芷茵,若你在天上聽到這些,也會跟我一樣出微笑嗎?遙望星羅棋佈的夜空,他在心中無聲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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