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陷囹圄惶恐結摯友遇奇緣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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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曰:南國猶是百花鬧,江北早已雪花飄。飢寒兒,衣衫襤褸,無心號啕。有耳聽到俎聲,沒福得上湯半勺。早知風雅須有錢,才懂吃飯無依靠。屈原九問未問盡,今補十問問莊老。大同小康夢,枉隨人逍遙。

莫之揚當被官兵作為“賊寇”擒獲,在太原軍牢中押了三天,又與其餘二十二名賊寇一道押解上路。途中沈合、張巡等人少不得將眾“寇黨”審訊數次,除莫之揚實不知情外,其餘眾豪竟也都一問三不知。沈合大為光火,連殺了三名俘虜。莫之揚提心吊膽,加上吃不飽飯,剛剛豐潤的臉龐又凹陷下去,只有一對黑漆漆的眼睛似是更為憂傷了些。他夜困在囚車之中,望着兵士排着長隊,將二十幾輛囚車押在中間,大家不停地走啊走。後來,有幾名囚犯瘡發作,更兼酷熱難擋,相繼病斃,囚車見其少,官兵們的脾氣卻見其大。

行非一,這天走到一個小郡城,城中官員將官兵犒勞一番,休息半,晚上時説要乘涼進發,又開始行進。不料走了不到三十里地,出來一夥豪雄要劫囚車。官兵一路辛勞,給鬧了個亂七八糟。秦三慚讓那為首的豪雄快快退去,不要再給自己增添罪名,那夥豪雄才退走。沈合大怒,一連兩不給眾囚喝水,又有幾名囚犯死去。莫之揚也奄奄一息,幸而第三便一人分了一碗渾水,竟活了過來。這樣一路受折磨,瘡發作,高燒不退,昏死過去不知幾回。到了范陽時早已人事不醒,當夜被拖進軍牢,半夜醒來一回,又昏過去。

一個多月來他天天在囚車之中站着睡覺,這次竟得以躺下,次醒來,簡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看看牢房中亂蓬蓬的乾草,真是結結實實高興了一場,輕輕翻轉身形,草杆、木硌在傷口上若痛若癢,十分舒服,呻了一會,又呼呼睡去。這一睡就是兩天兩夜,長長的一覺中,他做了一個美麗的夢。

好象是在一片綠草如茵的樹叢中,草地上點綴了雜的各種花兒。梅伯伯興沖沖地説道:“揚兒,雪兒,告訴你們一件喜事,今我賣篾箕時撿了一隻鵝蛋,今天中午啊,咱們就可以吃蛋炒韭菜啦。”雪兒道:“爹爹,幹麼要吃鵝蛋哪?咱們把鵝蛋孵出小鵝來養大,那不就天天有鵝蛋吃了麼?”梅伯伯呵呵大笑,説道:“咱們又沒有母鵝,誰來孵蛋哪?”雪兒道:“我來孵,阿之哥哥也孵。原來咱們住在那個山坡上時,不是見張婆婆就這麼孵出小雞來了麼?”莫之揚也道:“是啊,梅伯伯,我們可以孵出小鵝來,小鵝長成大鵝,可以下很多蛋,那就再孵成小鵝,如此鵝生蛋、蛋孵鵝,到時候我們就有了成千上萬只鵝,伯伯就再不用賣篾箕了。”梅落聽了想笑,卻不知為何沒笑出來。

那隻鵝蛋便因此保留下來。兩個孩子縫了個小袋子,將它仔細裝了,將它捂在口,不知過了多少天,竟真的孵出一隻小鵝來。從此,莫之揚與梅雪兒多了一個朋友,給它割草、餵食。小鵝一天天長大,由黃變白,終於有一天能嘎嘎叫了。那隻鵝越長越大,可不知怎的,總不見它下蛋。梅伯伯有一天説:“這是隻公的,公的不會下蛋。”雪兒大為沮喪,噘了半天嘴,問梅落為什麼公鵝就不會下蛋。梅落呆了一呆卻也説不上來,似乎也很沮喪。可雪兒並不因此就不喜歡那隻白鵝,還是象以往一樣與莫之揚天天呵護着它。那年過年時,梅落説要殺了它,兩個孩子一齊不高興了,終於説等到明年端午節再殺,但到了次年端午,究竟又未下手,説便到中秋罷。

莫之揚、雪兒保住了白鵝一條命,高興的不得了,便趕着它去外面的草地裏去吃野菜。兩人在樹叢中玩了一會兒,忽聽白鵝嘎嘎叫喚,莫之揚跑得快,先從樹林中出來,卻見到上官楚慧正拿了一樹枝放在一堆火上,那樹枝上明明白白穿着那隻鵝,不過,已經變成一團鵝啦。莫之撥怒道:“你為什麼要殺我們的白鵝?”上官楚慧本已拔出刀來,見是他,將刀放下,罵道:“傻小相公,你跑到哪去啦?”莫之揚想説“我和雪兒在一起”卻忽然覺得不見了雪兒,更想不起上官楚慧是誰,彷彿忽然進了另一個世界一樣。正在驚恐,卻見上官楚慧撕下一塊鵝扔給他,説道:“孃的媽媽,快吃吧!”莫之揚知道這是自己那隻白鵝,不忍去吃,可香飄入鼻管,饞涎如同小河,忍不住輕輕咬了一口,但覺入口葷香無比,索一大口咬下去。

忽聽一人“哎喲”一聲,罵道:“誰他媽咬我的腳指頭?是你這小狗!”啪的一掌打在自己頭上,“嗡”的一聲,眼前頓時一片漆黑,什麼烤鵝、上官楚慧、綠油油的草地,一下子全不見了。

莫之揚雙眼,覺得雙耳“嗡嗡”作響,接着看見一人鬚髮如戟,面如黑炭,兩隻血紅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看盯自己。莫之揚道:“我…”那人罵道:“**你娘!”又一個耳光搧在他臉上,打得他躺回在草堆之中。

只聽另一人道:“算了吧,老二,這小子昏了三四天,我看活不了多久啦,也怪可憐的。”那黑臉漢子罵道:“大哥,你不知道,老子剛夢見進了花紅院摟着小翠那個騷孃兒,卻被這小狗一口咬在腳趾頭上!”五六個漢子一齊哈哈大笑,有一個公鴨嗓子的道:“那是該打。***片片,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只有做夢才能見到女人,被他給咬醒了,還不要打啊?喂,二哥,那小翠好看不好看,股大不大啊?”莫之揚這才有隙扭頭去看,見七八尺見方的一座小囚牢中,竟橫七豎八躺了加上自己在內的七個人。那六個人都是路上見過的,可是不知姓名。那黑臉老二一條生滿黑的髒嘰嘰的腿放在自己臉旁,剛才的“鵝”定是這位的臭腳丫子了。莫之揚忍不住想吐,卻又不敢,便偷偷去看他們。

昏暗的囚牢中只有一個高高的小窗户透進些許光線,照見一個鼻子特長嘴巴特闊的骯髒漢子正扯了公鴨嗓大笑。那黑臉“老二”搔着頭皮道:“三弟,你倒把我問住了,***老子睡了那小翠七八回,好像還真的忘了看看她的股大不大…”另一個長了一雙鬥雞眼的道:“那還用看哪,你摸過就該知道的。”那黑臉老二伸出手掌看看,道:“我想想。”其餘幾個人就一齊全神貫注地望着他的手掌,等他快快想起來。公鴨嗓子老三的喉嚨都等得上下亂動。

忽聽一聲暴喝:“你們吵什麼呢?”牢門啪啪作響,一個又胖又兇的獄卒提着笞敲着牢門罵道:“你們這些死囚,都給老子老實些。”他這話剛一説完,牢內眾犯便紛紛罵道:“你媽的狗雜種,老子們説笑幾句就不行麼?”

“**你老***,你兇個什麼?”

“媽的片片,你爺爺就不老實!”那長鬥雞眼的罵道:“你爹老實你媽能生出你來麼?去你媽的!”一口濃痰吐將出去,不偏不倚,正中那獄卒眉心。那獄卒惱羞成怒,喝道:“再嚷嚷老子打死你們!”眾囚更加大罵,有幾個站起來撲到牢門口,拖得腳上鐵鏈鐺鋃作響。那獄卒見黑臉老二抓着牢門鐵柵前後晃動,起笞對着他腦袋便打。卻不料被他一把奪過,反手打中自己右臂。獄卒暴跳如雷,卻不敢再上前,招呼一聲,又來了兩個橫眉豎目的獄卒,兩拔人馬隔着牢門對罵。獄卒中有一個是當地族人,長得兩撇往上翹的鬍鬚,用自己的母語罵得頗為起勁,可惜獄中眾人不知他罵的是什麼。兩拔人跺腳拍門,足足對罵了盞茶功夫。那異族獄卒去取了一長木,前面纏了繩澆上豆油點着了從門中穿過來打眾囚。眾囚這下子不敢再上前,紛紛閃避。獄卒們佔了上風,將木回去,不料一團棉繩正掉在牢房草堆中,登時起了火。眾囚又叫又罵,一邊拚命將火撲滅,牢房中更加熱不可擋,煙霧嗆人,眾囚咳嗽的不過氣來,獄卒得了勝,罵着笑着走去。眾囚大聲喊道:“拿水來,熱死了!”可獄卒哪裏肯聽?

眾囚又大罵了一陣,可不一會兒口乾舌燥,連罵的力氣也都沒有了。各自尋了一個地方倚下歇息。

莫之揚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卻被那黑臉老二踢了一腳道:“不會離老子遠點麼?”莫之揚看看別人都佔了牆角邊的涼快位置,只好咬牙爬到方才起火的那個地方。一個約四十多歲的大鬍子囚犯道:“算了,算了,小兄弟,到這邊來擠一擠罷。”挪挪身子,讓出一塊牆角。莫之揚好生,卻不敢便去,他身旁那隻公鴨嗓老三將身子欠了欠,道:“在這裏罷。”眾囚歇了一會,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説話。莫之揚從他們的言語之中,知道他們前幾天剛結拜了異姓兄弟,那大鬍子是老大,黑臉雷公是老二,公鴨嗓子是老三,老四是個矮壯的大鼻子,長鬥雞眼的那個是老五,老六二十幾歲的樣子,現下雖然很髒,可似乎以前是個白麪青年。不知怎的他們便又開始罵人,先罵獄卒,跟着罵官府,罵官兵。罵着罵着扯到老天爺頭上,説老天也跟他們過不去,活活要把人蒸死。等把老天的祖宗八代也罵夠了,都覺得有些累,一齊呼呼氣。

不知停了多久,那大鬍子老大忽然道:“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啊?”莫之揚嚇了一跳,見眾人都盯着自己,忙答道:“十四歲了。”黑臉老二“嘁”了一聲,笑道:“小孢蛋子兒!”大家也都輕笑一聲,着氣枯坐。莫之揚見他們不再問,便閉上眼睛。

不料隔了不到一盞茶功夫(現在用一盞茶來度量時間,對莫之揚及眾囚真是一種摧殘,他們嗓子都快冒煙了),那大鬍子又道:“小兄弟,你是哪個門派的,我怎麼以前不認得你啊?”莫之揚又嚇了一跳,睜開眼睛四下看看,知道問的確然是自己,才道:“我…我沒有門派,我也不會武功。”眾囚大笑,黑臉老二道:“你媽媽大腿,不會武功你惹官兵做什麼?”莫之揚道:“我…我怎敢惹官兵?我和娘…娘從太原城中出來,稀裏糊塗碰上官兵,便往山上跑,沒想到不知給哪夥人擒住了,押下山來。那夥人跟官兵打起來,我娘…娘不見了,我就給糊時糊塗抓到這裏了。”他想説“娘子”但不知為何覺得不妥,便將“娘子”改作“娘”心中不由得對這“娘”好生想念。

那大鬍子老大笑道:“山上那夥人就在這裏,我、他、他…他都有份兒。原來你們那天並不知情,我還以為是甘…嘿嘿,他們預先安排好的呢。”鬥雞眼老五道:“那天真痛快,媽的,我才殺了兩個官兵,大哥,你呢?”大家紛紛報數,有的是一個,有的是三個,那老六報的是七個。大鬍子笑道:“老六號稱快刀小妞,果然是比咱們快些。”眾囚又笑。

大鬍子道:“小兄弟,你年紀最小,就當老七吧。”那黑臉老二急道:“什麼,讓這小狗也和咱們稱兄道弟?”大鬍子道:“大家都是落難之人,不一定哪天便要分開,便與他結拜了罷,多個小兄弟給老二抓抓癢癢捶捶背,也不會太差,是麼?”鬥雞眼老五笑道:“你是説這個老二呢,還是下面的老二?”眾人一齊怪笑,大鬍子道:“去你媽的,盡你花樣多。”大鼻子老四道:“大哥説的不錯,那幾個獄狗説什麼安大人忙完了他媽什麼鬼喪,便要提審咱們,咱們都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何必跟這小兄弟為難?”眾人均黯然。黑臉老二道:“我説與老七為難了麼?你他媽説這些喪氣話做什麼?咱們活一天,就應當高興一天。我給你們唱個小曲兒聽聽罷。”眾人聽他將莫之揚叫“老七”一齊發笑,老四道:“唱個十八摸聽聽。”眾皆鼓譟。

黑臉老二登時來了神,清清噪子,唱道:“一呀摸,摸到妹妹的房門前,妹子呀,你的門為何沒有關;二呀摸,摸到妹子花牀腿,妹子呀,你的房裏怎麼有股胭脂味兒;三呀摸,摸到妹子的花被被,妹子呀,我還當成是你的腿兒…”莫之揚見他們不再看着自己,驚懼之心稍去,頭又開始暈沉,便倚着牆壁睡去。那黑臉老二的小調與眾人的喝采聲恰似是美妙的搖籃曲。可正聽到黑臉老二唱到“十二摸,摸到妹妹的雞頭”時,便聽公鴨嗓老三道:“摸什麼摸,摸***頭呀,摸得老子心裏難受。”老二的歌聲戛然而止,莫之揚被這異樣的靜寂嚇得醒轉了來,見大家一臉沮喪,外面甬道中獄卒們大聲嘲笑起來。

老六道:“對了,咱們新結拜了七兄弟,還沒讓他叫一聲哥哥呢。來來來,七弟,我給你引見引見,這是大哥,大名單江,江湖上有名的‘八臂鐵匠’便是,快叫大哥。”莫之揚叫道:“大哥。”大鬍子單江哈哈大笑,叫聲“七弟”老六又道:“這是二哥,大名班訓師,江湖上大大有名的‘攔路虎’便是,快叫二哥;這是三哥,大名卜萬金,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金嘴老鴰’便是;這是四哥,大名方不圓,江湖上大大有名的‘駝象’便是,你瞧他的鼻子是不是特別一些?這是五哥,大名羅飛,江湖上大大有名的‘禿翅鬥雞’便是,你瞧他這雙眼睛。”莫之揚依次稱了“二、三、四、五”哥;單江道:“老六,你説咱們在江湖上大大有名,豈不是欺哄七弟?”羅飛罵道:“老六,你好不缺德,糟蹋人麼你?來,七弟,我給你引見引見這六子,他大名叫張順,江湖人稱‘快刀小妞’,説他要是洗乾淨了,跟個小妞兒差不多。”莫之揚連忙叫六哥。

張俊笑道:“七弟叫什麼名字啊?”莫之揚想了一想,覺得他們以誠相待,便道:“我…小弟姓莫,名叫之揚。”老三卜萬金扯着公鴨嗓子道:“十八摸唱得我心裏發,不料七弟偏偏姓摸。”羅飛、班訓師都大笑。班訓師道:“有沒有外號啊?”莫之揚搖頭道:“沒有。哦,對了,我…有個人叫我傻相公,傻相公算不算外號啊?”班訓師道:“你***算什麼相公?不過,再加上一個傻字,卻也聽了順耳一些。”單江道:“二弟,你動不動就亂咬人,莫非‘攔路虎’要改叫攔路狗麼?”班訓師不敢與他頂撞,辯道:“但七弟這外號確也難聽了一些。”單江摸摸鬍子,説道:“這外號有何不好?我念過幾天書,知道‘傻者,誠也’,換句話説就是老實厚道。何況今後咱們都以七弟相稱,什麼名字啊、外號啊,統統不要叫了,是不是啊?”眾人一齊道:“正是,大哥。”單江道:“咱們七兄弟排行已定,今在這裏行八拜之禮,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死。”他這話一説完,想想“同年同月同死”頗不吉利,但眾人卻都已圍過來,一齊跪倒。莫之揚跟着他們拾了幾麥秸了,對磕了八個頭。心想:“我既與他們拜了兄弟,他們就不會再欺負我了。”竟覺得十分歡喜。

忽聽牢門又敲的當當作響,那黑而胖的獄卒提了一隻木桶,木勺敲在鐵柵欄上,叫道:“吃食啦吃食啦!”獄中七人小聲罵道:“這畜生!”卻不敢與飯過不去,名自從草堆中扒出一個髒乎乎的缽子來,捧到鐵門之前。那獄卒給每人扣了一勺糟米飯,罵道:“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倒***享受,老子喂肥了你們,就一個個宰了。”鬥雞眼老五最喜歡鬥嘴,笑道:“有一頭黑豬長夠四指膘了,先宰了他才對。”那黑胖獄卒罵道:“你這廝臭嘴!”揮木勺敲他腦門。老五腦袋一閃,將木勺抓住扣在飯缽上,笑道:“老子罵你你還給老子多盛一勺飯,好孝順的野兒子。你媽是誰啊?”那獄卒奪回木勺,罵道:“我媽是你。”老五笑道:“我爺爺又老又醜,還長了酒糟鼻子大麻風,你媽居然肯跟他睡覺,也真難為了她。哈哈!”眾囚齊聲怪笑,一邊各捧着飯缽找牆跟坐下。

老大見莫之揚空着手,衝獄卒道:“長官,這位小兄弟沒有飯缽。”那獄卒正在氣頭上,罵道:“這小王八羔子小小年紀便不學好,餓死算了。”老大想了一想,忽然道:“長官,我知道你們的頭頭想問我們什麼事,你給這小兄弟拿個飯缽來,盛上飯,我就給你説江湖四寶藏在什麼地方。長官立上一功,必會飛黃騰達。”那獄卒喜道:“真的麼?你們這些死囚説話,老子如何敢信?”老大道:“你不信便算啦。”那獄卒想了一想,轉去尋了一隻飯缽,給莫之揚盛了飯,問老大道:“好啦,我給他飯吃了,你快説罷。”老大笑道:“你也不想想,我真知道江湖四寶在哪裏,還用在這裏坐牢麼?你讓我説你媽的頭麼?你這蠢豬!”老三道:“不是説***頭,是説***片片!”獄中眾人放聲大笑,莫之揚也笑得熱淚盈眶。胖獄卒見上當,又氣又惱,罵道:“好啊,明天你們別想吃飯了,餓死你們這些死囚犯。”一邊把牢門敲得啪啪作響。隔壁牢房中忽然有人大喊道:“兄弟們,他們那邊開飯了!”於是,甬道中充滿了其他犯人的大呼小叫,那獄卒又嚷着“吵什麼,這些死囚!吃食啦吃食啦!”提着木桶給別的牢房送飯去了。

老五今多得了一勺飯,便給眾人一人撥了一筷子。莫之揚喉嚨疼痛,雖肚子餓得要命,但吃了一半再也張不開嘴,剩下半碗便送給碗底兒的黑臉老二,黑臉老二喜出望外,連叫“好七弟”一邊拚命往嘴裏扒飯。吃完了飯,有幾個到牢門邊的便桶裏大解小解。大家今吃得飽了一些,臉上都漾溢着幸福的笑容。黑臉老二道:“七弟,二哥吃了你半碗飯,心裏過意不去,教你幾手功夫,略表心意如何啊?”莫之揚渾身疼痛,但見他興致,只好道:“二哥願教,小弟自然想學,只不過怎麼好意思學你的武功?”黑臉老二道:“自家兄弟不説這些。”莫之揚站起身來,見大家或倚或坐,都興致,也就來了興致。

黑臉老二道:“你二哥最擅長的是一套‘伏虎神拳’,別人叫我‘攔路虎’,其實***該叫‘攔路打虎’才對。伏虎神拳一套三十七招,一招之中或是三式,或是四式,總共是一百二十二式。來,我教你第一招第一式:‘黑塔束’。”腳下一踩,立個馬步,兩掌慢慢屈握成拳,忽然“啪”的拍一下自己左右,開聲吐氣“嗨!”雙拳前伸,成抱鍾之式。然後對莫之揚道:“你來試試。”莫之揚前些子已跟上官楚慧學了些馬步、箭步、衝拳之類的基本功夫,當下依老二之樣學了,不過他嗓子疼痛,那一聲“嗨”也就不如何響亮。黑臉老二讚道:“哦,是了是了!這‘黑塔束’勁由發,講究的是塔基穩如山,塔頂韌如蛇,塔得住,出拳重如鐵。來,第二式‘當頭喝’。”右臂猛伸由上直摜而下,左臂屈肘向外格去,右拳帶動風聲“呼”的一下。

莫之揚看這一式並不如何複雜,便也跟着學了。他力氣不濟,連演兩遍,右拳也未帶起風聲。黑臉老二卻道:“好極。七弟硬是塊學武的料子。來,這第三式‘野馬蹬槽’。”左右拳一收,右腳一抬,“鐺啷”一聲,“咕咚”一聲,“哎喲”一聲。原來他忘了自己腳上拴着鐵鏈,右腳踢出牽動左足,登時摔了個跟頭,脅下墊在一隻飯缽上,疼得滋滋氣。莫之揚微一躊躕,也學着他的樣子,“鐺啷”一聲踢腿,“咕咚”一聲摔倒,不過他摔倒在草堆上,也就沒有跟着“哎喲”一聲。這一招一三式他學得都不盡象,不由好懊惱。卻聽老二“哈哈”大笑,其餘眾人也笑得前仰後合。老二道:“你果真是個傻相公,二哥那‘野馬踏槽’怎會是這樣子的?”莫之揚以為自己學得還不盡象,便小聲“哎喲”一聲,道:“這樣對不對?”老二更加哭笑不得,坐起身來,握着腳上鐵鏈,想了一會,道:“七弟,今後我坐着教,你坐着學,咱們只學拳上功夫,不學腿上功夫,成不成?”老三“金嘴老鴰”道:“媽的二哥,坐着練拳,虧你想得出來。”鬥雞眼老五道:“二哥的‘野馬踏槽’成了‘懶驢打滾’,不坐着練拳成嗎?”幾人爭論一會,竟都一致起來,道:“坐着練拳也不錯,今後咱們創造出一門‘癱子神拳’,在武林之中定會大大揚名。”此事議定,當下便教傳“坐拳”牢中無有樂趣,黑臉老二教的認真,莫之揚學的賣力,不覺十幾過去,一套“坐伏虎神拳”也就教習完畢。鬥雞眼老五開始教“坐地鷹爪功”快刀小妞拿了木教他“坐地刀法”一晃一個月有餘,莫之揚的“坐拳”長進甚速。不知怎的,這些子總也不見有人提審,眾人擔心之餘,又復寬懷。每除了吃飯、睡覺、跟獄卒吵架,談女人唱十八摸,便是教坐拳、學坐拳,各人身上瘡大都落,雖然仍是瘦;但神都好起來,兄弟間的情誼也漸漸更洽。

這一半夜,正輪到大鼻子老四藉着月光教莫之揚“六合八荒坐地神掌”老四説道練這掌法需內功催動,而自己的內功心法是向師傅發過誓決不外傳的,只教掌式。因此莫之揚的這“坐掌”雖然招式新鮮、花樣繁多,老四卻説並非真傳。莫之揚心想自己已習過一段時間的“四象寶經”當下以四象寶經順應掌法,竟能絲絲入扣,腹之中十分舒暢。他暗想四哥排行老四,又謅號“駝象”莫非“四象寶經”真是為輔助他這套掌法而創造的?暗暗好笑,卻不説破,試着以內力驅動了幾招“坐地伏虎神拳”竟也比以前簡單了許多,掌拳之中,不時帶動風聲呼呼作響,這都是以往所沒有的。莫之揚又驚又喜,跟着想起“四象寶經”的主人來,啊,那不知所在的所在裏,潑辣的娘子、厲害的姐姐,你可好麼?

老四渾不知他心思裏這些東西,又指點了幾招,道:“睡覺罷,七弟,明四哥再教你。”莫之揚點點頭,收了掌式。看看六位哥哥都相互擁着進入夢鄉,淡淡一片月光使各人的神情又模糊又醒目,不知為何覺得十分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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