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百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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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條,各標都有自己的做法。鄒洬和張唐的第一標的策略是,讓那些從死人堆裏逃過一劫,千里迢迢前來投奔的百姓給士兵們講述屠城之恨。每次台上的百姓哭訴完,台下的士兵就會變成暴怒的獅子。然後,張唐再領着這羣獅子去跑步,煉兵。

杜滸採用的是另外一種辦法,他的隊伍建立得晚,士兵本來就是目睹過屠城和元軍如何處決俘虜的,這些恨事不用講,每個人都記在心裏。

“楊俊,讓弟兄們一個個來,五矢四中為合格,不合格的弓臂上掛石頭,晚上繼續煉”杜滸衝着弩箭營大聲喊。

“是”弩箭營的頭領是個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兵,指揮手下幾個隊長在百步外豎了幾個靶子,讓士兵以隊為單位輪過關“弟兄們,前邊就是殺了你兄弟,燒了你家園的蒙古人”楊俊指着面前的草靶對眾人喊道。這句話,就像火上潑了油般,起了一團烈焰,士兵們依次排到隊伍前,將復仇的弩箭向遠處的木靶子去,箭箭入靶。

丞相這個辦法就是妙,嗦都這小子,以為屠城可以嚇倒百姓,實際上,他是在自掘墳墓。杜滸笑着點頭,轉身離開了訓練場,今天他還有別的安排。文大人約了所有將領,到後山去看輜重營新開發出來的利器。

如今的軍械監造官簫資,可是破虜軍中第一號紅人,走到哪裏都能引發一串羨慕的讚歎。四個月來,在文天祥的指導和林徵老漢的協助下,他給士兵們帶來的無數驚喜。

先是轟天雷,然後是破虜弓(鋼弩),接着,是雙環柳葉刀。林忠老漢知道宋人臂力不足,與蒙古兵貼身搏吃虧,特地將家傳的造刀秘訣獻了出來。雙環柳葉由鐵焊鋼刃打製,刀長兩尺三寸,柄長七寸,可雙手握。最絕妙之處是刀背出帶一長槽,兩個鉛環可沿槽滑動。那兩個鉛環可不是裝飾品,杜滸親自試過,加了鉛環後,每次劈下,刀的重心瞬間前移,配合那鋼旋焊的刀鋒,普通人也可以把一尺多高的木樁劈為兩半。

前一段時間文天祥親自帶隊偷襲山下的太平銀場,守衞那裏的韃子千户剛一照面,就被杜滸連人帶甲劈成了兩片。百餘個韃子,千餘探馬赤軍被破虜軍弟兄砍瓜切菜一樣殺了個乾淨,而破虜軍傷亡了不到二百人。雖是一場小戰,但從雙方傷亡比例上,卻是一次罕見的大勝。此戰不但打通了江南西路各地與百丈嶺的通道,繳獲了韃子沒來得及運走的一萬多兩白銀,而且嚇得建昌一帶蠢蠢動的兩萬新附軍乖乖地待在了城內,任由各地失散義勇向百丈嶺靠攏。

已經有新附軍將領偷偷派手下上嶺溝通,把自己的運送物資路線故意透漏給文天祥,然後文天祥派人下山劫糧,向前線運糧的新附軍見到破虜軍戰旗,一鬨而散。

靠着建昌新附軍的“密切配合”百丈嶺上現在暫緩無糧之憂。唯一可惜的是,柳葉刀也好,破虜弓也罷,受山中材料限制,軍中至今裝備不多,勉強各湊了一個營出來,其他各營還是原來的木柄短刀。軍器監簫資卻不着急,每天忙着研究些新的利器,彷彿新的利器一誕生,其他有問題都刃而解一般。

今天不知道簫資那傢伙又要給大家看什麼,難道還有比震天雷更厲害的武器麼。杜滸好奇的想着,加快了自己的腳步。

後山上已經聚集了五十多員將領,看樣子,杜滸是最能沉住氣的一個。文天祥還沒來,老學究陳龍復正指揮着一些士兵在對面山坡上壘土堆。濕濕的泥土被挖出來,在翠綠的山坡上堆成一個堡壘樣。

秋高氣,大夥都有興致。第二標步營營正簫明哲雙手卷成喇叭形,隔着山谷衝對面喊道:“老夫子,你行嗎,要不要我去幫你!”

“老弟,太小瞧我了吧。我年紀大了,掄不動刀,但這挖個坑,壘個土包的小事,可也難不倒我。”陳龍復把鋼鍬在土壘上,摸了把光腦袋上新生的白。他是文天祥的老師輩人物,一直負責軍需、糧草之類等後勤事宜,今天簫資要試新武器,老人閒不住,主動請纓為簫資打下手。

“陳先生,別光説不練,你完了嗎,完了就撤回來,我們馬上就要試炮了”山坡下傳來一陣朗的笑聲,簫資和林老漢帶着幾十個輜重兵,用小車推着三個黑漆漆的長鐵管走上山來。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陳龍復答應着,帶領士兵撤下對面土坡,快速跑過山谷。

簫資指揮士兵在眾將腳下卸車,用抬槓和繩索小心翼翼的將鐵管放到在事先搭好的土台上。擺開鐵管支架,固定鐵管,撐出一個半矩斜角。

“這就是文大人傳授的大號突火槍吧”步軍營正黎貴達賣的問,雖然親眼看到了轟天雷和破虜弓的威力,作為一個傳統的讀書人,他對奇技婬巧依然心懷牴觸。

“是火炮,黎將軍沒見過吧。韃子那邊已經有了,不過是竹筒做的,沒咱們這個細。”林徵老漢白了黎貴達一眼,大聲解釋“今天試炮,試好了,咱就組織個炮營,專門攻城,再不會有幾萬軍馬窩在城牆下的事兒。”見林老漢牛皮吹得這麼大,眾將都有些不服氣。這句話戳得有點痛,眾將攻贛州,數萬民軍逾月不能下。張士傑圍泉州,也是兩個多月沒能進入城門。

老漢不知道自己無意之間傷了大夥的心,低着頭,仔仔細細將火炮裏外擦了個乾淨,就像照顧自己的親生骨般認真。銅膽鐵胎炮是他和簫資商議後的傑作,既考慮到了軍中缺銅的事實,又照顧了鑄鐵工藝不過關的現狀。

説話間,文天祥已經趕到,見火炮已經擺好,目測了一下距離,向陳龍復問道:“夫子,這個距離你測過麼,多遠?”

“兩坡之間,直線距離八百五十步,我用影法略測過”陳龍復認真地回答,軍中沙盤地圖有一半出於他手,老先生説起附近地形如數家珍。

“試吧,打得到麼”文天祥轉頭問簫資。

“沒問題,我昨天用鐵蛋試過一次,打得只會比這遠,不會比這近”軍械監造官簫資信心實足。拎過火葯桶,用帶了刻度的木鬥舀了兩勺子火葯,以木槌砸實,炮口處添了一個和口徑一樣大的帶捻子彈丸。

文天祥點點頭,帶着眾人退到二十步以外,眾將領有了上次轟天雷試爆的經驗,小心翼翼的捂住了耳朵。

“我來開第一炮”林老漢推開簫資,在火炮背部的葯池裏填入葯引,蓋好銅火門,回頭張望。文天祥一揮令旗,老漢拉動炮繩,燧輪在炮繩的牽引下迅速轉動,擦出一串火花。

“轟”山崩地裂一聲巨響,午前的光跟着暗了暗,黑煙夾着火球從炮口噴出,畫出一條弧線,重重地砸進了對面的土壘。緊接着,又是一聲巨響,土壘上騰起一團煙雲,泥土,石塊,劈里巴啦從半空中落下來。待到硝煙散盡,對面哪有什麼土壘,一個巨大的豁口出現在泥地上,附近黃土被烤得漆黑。

“姥姥”黎貴達低低的叫了一聲,下巴幾乎都掉了下來。再看眾將,一個個欣喜若狂,若不是礙着文天祥和鄒洬俱在身邊觀看,恨不能衝過去將火炮抱起來親上幾口。

“三炮齊準備,還是打剛才那個彈坑附近”文天祥再次揮動令旗。

“是”簫資、張大牛、林徵老漢齊聲答應,同時裝好了三門火炮。領命發,三條火龍竄出炮口,分別落在剛才炮彈落點的前、左、右位置上。三發炮彈幾乎同時炸開,滾滾黑煙遮住了光。

風吹過,硝煙漸散。耳朵幾乎被震聾的將士們極目望去,上午還翠綠如織的對面山坡,已經被開出了方圓十丈左右的一塊焦土。亂石,碎竹,濕土,雜亂地佈滿彈坑邊,讓冒着熱氣的彈坑看上去,更像地獄惡魔張開的大口。

“有如此利器,大宋真的氣運盡了嗎?”步軍營正都頭黎貴達暗暗自問,眼神變得無限茫。

“如果下次攻贛州,帶上十門破虜炮,我發誓,被追着跑的是韃子”張唐大笑着,慌不急待地竊取了對火炮的命名權。

“破虜”士兵們的歡呼聲,伴着火炮試的轟鳴聲,在山谷中迴盪。一隊南歸的大雁被炮聲與歡呼驚起來,嘎嘎嘶鳴着,拍打着翅膀飛向山外。

山外,碧海圓天,年少的宋主坐在大船上,茫的望着越來越遠的陸地。師傅説,陸地上有個英雄,還在為大宋的命運血戰。少年想知道,這個英雄到底是誰,為什麼陳丞相不准他來拜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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