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車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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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鋼刀,穿透綿甲,從他們背後了出來,染紅已經變的宋字。

藉着慣,殺人者與被殺者幾乎同時落下了關牆。

“砰”

“砰”重物落地聲,聲聲戰鼓,如驚雷。

衝上城頭的新附軍士兵心驚膽寒,一聲大喊,顧不得與張元等人拼命,撒腿就向兩邊跑。

破虜軍戰士追過去,從背後將他們砍倒。

疲力竭的張元躲在城垛後,等着下一個對手躍上城牆那一刻。雲梯顫動着,晃動着,卻沒有人上來,這一刻,比前面的十幾天都漫長。

“畲兵來了”有人突然驚呼了一聲,帶着哭腔。

張元向下望了望,再也支持不住,軟軟栽倒在了關牆上。

震耳的喊殺聲從關下傳來,無數畲族服的漢子衝進了王積翁的本陣。一個銀盔紅袍的女將軍衝在最前方,長刀所指,新附軍四散奔逃。

文天祥手中的望遠鏡不住顫抖。

望遠鏡帶來的好處是,他可以在遠處,清晰地看清楚戰場上發生的一切。

負面效果是,雙方士兵博殺的場景全部收進眼裏,考驗着他的心理素質。

火器的出現,讓戰爭更加殘酷。

以往大宋與北元做戰的模式多是,宋軍據城,或據險而守,元軍進攻。當進攻方久攻不下時,就會撤退休息。防守方也可以藉此機會,得以息。

但這次的阻擊戰不一樣。

從雙方手的一霎那,北元的攻擊就如海般,一波波沒有停止過。

頁特密實也不敢停止。蜈蚣嶺上的火炮時刻威脅着他的安全,如果命令士兵停止進攻,元軍只有在嶺下捱打的份兒。

頁特密實也不敢下令後撤,避開火炮打擊範圍。

麾下的新附軍因為張鎮孫的譚應斗的去世已經瀕臨崩潰。後撤的指令一旦下達,肯定會演變成潰逃。

所以,頁特密實只能下令進攻。將這場戰鬥變成對雙方將領與士兵意志力的考驗,哪一方先堅持不住,哪一方滅亡。

從黃昏到半夜,在窄緩的山坡下,擺開無數具屍體。以至於後來的攻擊者,必須踩在陣亡者的屍體上,才能繼續前進。

蒙古軍有意點燃的野火,和被破虜軍用炮彈與手雷炸燃的野火,織在一起,將黑夜照成白晝。

無數靈魂在白夜中哀歌。

又一隊蒙古軍監督着新附軍衝了上來。

雙方在遠處對,互相靠近,然後白刃相

幾個破虜軍戰士倒下,陣地上出現一道缺口。十幾個在戰壕內放冷箭的義賊放下弓,咬住鋼刀躍起,殺進缺口。

一個蒙古武士砍翻了對面的義賊,卻被背後的另一個義賊抱住了

一杆長槍刺來,蒙古武士倒下。

兩個義賊沒來得及歡呼,身上已經滿了冷箭。

數枚炮彈打進新附軍的弓箭隊中,炸裂。將弓箭手轟得抱頭鼠竄。

“砰”山坡上傳來一聲悶響。一門火炮經受不住長時間擊,裂了。火葯從裂縫中噴出來,炮手被燒成了一團焦炭。三炮手抱起一團濕棉被,毫不猶豫的撲在發紅的炮管上。不遠處的炮位上,有人悲憫的看了兩個炮手一眼,繼續將火葯和彈丸填進炮膛。

“丞相”劉子俊指指冒着煙的殘炮,低聲示意。再這樣膠着下去,形勢有些不妙。有蒙古軍在身後督戰,新附軍將士顯得異常頑強。怪不得杜滸帶的四個營人馬幾乎全軍覆沒,在這種水般的攻擊下,蜈蚣嶺上的破虜軍也漸漸支撐不住。第一道陣地已經被突破好幾回,每次都是簫明哲帶着預備隊衝上去,堵住了缺口。

文天祥的臉不停地動。

他沒想到蒙古軍勇悍如斯。

一旦被他們靠近陣地,一個蒙古武士就需要兩三個,甚至更多的破虜軍和義賊用命去換。

預備隊已經沒有人可用,幾個隨軍幕僚提起刀,自動站成了一排。

這已經是文天祥可以用的最後力量。

“丞相,你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衞士長完顏靖遠大聲地喊。仗打到這種地步,破虜軍已經出了敗相。

大多數火炮已經熱得不能再發,手中的轟天雷也只剩下了幾百枚。

一旦火炮和轟天雷失去威力,陣地被突破是早晚的事情。

“靖遠,你跟了我多久了”鐵青着臉問道。天已經發暗,炮彈曳過半空時的火光照亮嶺下。透過望遠鏡,可以看到蒙古軍本部人馬慢慢匯聚。一些衣甲鮮明的將領們指揮幾十個士兵,着新附軍對蜈蚣嶺進再次進行攻擊。

“差十天不到三個月!”衞士長驚詫地回答,不知道文天祥為什麼會這樣問。他本是北方一個山寨的少寨主,山寨被蒙古人剿滅後,一路南逃來到邵武。

文天祥招募衞士,抱着試試看的心情,完顏靖遠前去應聘,沒想到居然一身武藝居然被文天祥看中,親自提拔為衞士長。

“從河北退到福建,難道你還沒退夠麼!”文天祥大聲地問。

“這…”血一下子漲紅了完顏靖遠的臉。

“召集衞隊所有武士,衝上去。你們戰場在那裏!”文天祥指着前方,張唐奮戰的陣地命令“後退的人已經安排好,我不需要保護。一會兒,你們在哪裏,我在哪!”

“宋人不殺宋人,韃子敗了,別再為他們送死了”陣地上,破虜軍戰士的吶喊,聲音夾着夜風,在山嶺間迴盪,分不清多少人在大聲疾呼。

“弟兄們,反了吧,你身後的韃子多,還是山上的破虜軍多。”滿臉是血的西門彪啞着嗓子向對面招呼。他身上的鎧甲已經破爛,血順着傷口,滴滴答答,在腳下的土地上。

一個新附軍衝上來,被西門彪砍倒。

另一個新附軍手中的長槍被他砍斷。

“***,你到底是宋人還是韃子!”西門彪破口大罵,掄刀向一個新附軍將領衝去。對面的新附軍將領愣了愣,不敢與他對戰,轉身逃走。

一枝羽箭飛來,將逃跑的將領翻在地上。

黑暗處,督戰的蒙古武將面無表情,冷冷地拉開長弓。

他看見了文天祥,看見文天祥在幾個護衞簌擁下,衝上了陣地。

冷冷的寒光下,文天祥的身影,漸漸被他的羽箭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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