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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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楊雲琅,你點滴完了沒有?”每次張文銘來看我的時候都是這樣沒心沒肺地在走廊上就叫起來,然後就有護士立刻衝過來對他一邊飛白眼一邊呵斥着説:“這裏是病房,請你不要大聲喧譁。”他每次都滔滔不絕地給我講學校裏的一些好玩的事。

我們倆就像是真的成了別人眼裏的所謂的“好朋友”我囑咐張文銘去叫護士,我的點滴瓶裏面藥水已經快沒了。

那個護士,嗯,用張文銘的話説,就是長得真正點呀。

她讓張文銘幫她拿着棉籤。就是這個過程中,他們倆的手碰了一下。那護士走之後,張文銘堅持説那個動作是有意的。換句話就是説,那小護士相中他了。

我無語。

在我成長的路上,那件事像是一個轉折。

因為跟卡車相撞不得不以骨折病人的姿勢躺在醫院裏,可能是因為無聊或者什麼的,我聽着藺曉楠跑來絮絮叨叨地講着束誠的故事。

據説他長得真的跟我很像。

搞什麼搞嘛,看漫畫看多了嗎?

我不相信,要她改天帶照片來指認給我看。她也快地答應了。這説明我已經不再牴觸束誠這個人了。既然世界上真的有另外一個人,跟我一個模樣,管他是魔鬼還是天使,都足夠讓人驚喜的了。

而且藺曉楠的故事裏,束誠是一個帶魔法的男生,與他的光芒四、魅力叢生相比,我只能用平淡無奇、一無是處來形容了。倘若沒人討厭我,就算是一件美好的事了吧。我和束誠完全隔絕的兩個平行世界,因為藺曉楠的存在而連通起來。此時,我們竟生死相隔,記憶抵背而立,彼此的目光看向各自世界盡頭的浮雲,那裏風起雲湧的天空裏是否倒映着我們彼此的身影。

我跟張文銘關係的突飛猛進也緣於這次住院。

可能是受到了藺曉楠的薰陶,我也忍不住在張文銘來的時候説起了家裏的事。哥哥因為骨髓異常增生綜合徵而去世,雖然媽媽盡了最大的努力,甚至生了弟弟雲杉,想要他的臍帶血來救哥哥。

有時候我怕説起家裏這些事。

那些痛苦的往事就像是冰冷的黑劍棘無情地貫穿了我的膛,我常常恨哥哥,他有什麼資格去死?有什麼資格要媽媽付出那麼多?有什麼本事讓我和弟弟揹負一身的愧疚,甚至弟弟一出生就不得不被披戴上“無能”、“多餘出生”的標籤?

他憑什麼?

憑什麼一死了之?他不僅沒有任何痛苦,還博取了眾人的同情和媽媽的淚水,而我和弟弟——如果我不説,它們也許就不是真的,只是我的一場噩夢而已。

張文銘噙着淚水的雙眼望着我。

“你媽媽很了不起。”第一次知道張文銘這傢伙也會掉眼淚的哈。琥珀的夕陽光線照耀着眼前這個白衣少年,微風撫過,揚起少年的短髮。我們倆站在醫院的門口處,半晌都沒再説話,一直到答應我今天帶着束誠照片前來給我指認的藺曉楠翩躚的身影躍進我們的眼簾,張文銘才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

“吶,她來了。”

“束誠真的和我很像嗎?”我忍不住問。

張文銘若有所思地神秘一笑:“也像,也不像。”***對着束誠的照片,楊雲琅被震撼到講不出話,之前他還一直對我的話持有懷疑的心態。只是張文銘的反應看上去要平淡許多。

也難怪,他以前認識束誠的。

可能第一次見到了楊雲琅的時候他也是大吃一驚的吧。男孩子就是這樣,為了裝酷耍帥,所以寧肯板着一張冷冰冰的臉。

我湊過去問:“張文銘,你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總是提起死人,我當然不開心。”

“…話未必要説得這麼難聽吧?”雖然他出語惡毒卻也在理,而且如此毒舌使我想到了拍攝這張照片時候的束誠。張文銘把臉別過去,故意不看我,倔強的姿勢使我忍俊不。楊雲琅搖了搖張文銘的胳膊説:“你不要跟女孩子那麼小氣。”在這一點上,倒是楊雲琅的寬容使我有點慚愧。

那是我們唯一的一次出遊。

臨近期末‮試考‬的秋末冬初,我們去郊外遠足。

有人找束誠拍照,不是我們班級的女生,她們三五成羣地叫住束誠,把他圍在中間,就跟認識了有八百年一樣地把手搭在男生的肩膀上,我看見束誠皺起了秀氣的眉,他近乎嫌棄地移開了對方的手,然後板起臉孔來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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