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布衣朝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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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英豪笑了一笑道:“陛下,如果陛下的話一時説不完,就請賜草民一個座,草民倒不是怕站,而是站起來高出陛下一個頭去,草民以為不敬。”自動向皇帝要求坐下談話,杜英豪可稱是第一人,而他的理由卻更荒唐,竟是為了恭敬,不過他的話不為無禮。他站起來,皇帝坐下只及他的,他要低下頭來才能跟皇帝對談,這種情形在平時是不多見的,因為皇帝坐下談話,大臣跪下奏時,總是矮皇帝一截,即使對年老的王公大臣賜座,也只是一張小橙子而已。

皇帝居然也不生氣,笑着道:“對!對!大家都坐下來才好説話,朕雖不能久留,但是話也不能在三言兩語間説完的。之方,你出去看着點。”杜英豪自然而然地在皇帝對面坐下來,其他各人也都相繼坐下。寶親王是東宮皇子。而且他們父子之間較為親密,倒也沒什麼,其餘那些江湖豪傑也此較坦然,只有一個趙之方很拘謹,所以皇帝乾脆打發他出去望風守值了。

坐走後,杜英豪道:“陛下要草民做什麼?”這很直接,皇帝倒有點不好意思,頓了頓才道:“你知道朕這次有四名喇嘛隨行同來。”

“剛才已經聽殿下談過了,這四個人聽説是布達拉宮遣來的好手,是來找草民較量的。”皇帝輕輕一嘆道:“那只是一個藉口,實際上他們是來維持勢力的。這些喇嘛的技擊功夫很特出,經幾位王公的推薦,擔任了軍的武術教練,已經蔚成風氣,上次被你除去了兩個,他們到很緊張,特地又遣了一批來。”杜英豪直接了當地道:“陛下不喜歡他們?”皇帝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朕不想由他們來負責朕的安全,但那幾位王公替他們撐,朕也沒有更好的理由拒絕,因為他們的勢力深蒂固。”寶親王道:“杜壯士,事情是這樣子的,軍中的宮門侍衞直接影響到父王的安全,父王不想要他們,可也沒辦法,因為不能得太急,否則他們作起怪來,縱有千軍萬馬也阻遏不了。”皇帝接着道:“所以朕這次簡從而出,[1…6…k小説網,,]除了四個喇嘛之外,只有幾十名隨從,這幾十個人的能為有限,對付那些喇嘛是絕對不行的,朕希望你能除去他們,同時朕也好着手把幾個王公收押起來了。朕不在宮中,他們在京師雖有十餘人,卻是不難收拾,所以這關鍵全在你身上。”他們父子倆説得還不夠明白,但杜英豪卻冰雪聰明,一聽就懂了,大概有兩位職掌着實權的王公,利用喇麻控制了軍,進而也威脅到了皇帝。

皇帝一開始沒考慮到利害,等到他們氣候形成,卻已無法改變了,所以上次寶親王才會微服到揚州,求自己幫忙除去了幾個跋扈的喇嘛。

布達拉宮不甘心大權受挫,又派了四個人來,皇帝忍無可忍,才把他們帶到熱河來,再給自己處置。在京師,他們的實力較強,不易對付,所以皇帝突然宣佈離京放狩,不讓他們來得及準備。

所以杜英豪道:“陛下是要草民除掉他們?”皇帝道:“主要的目的是要處置兩三個皇族中人,但是有他們在,朕也不敢冒然從事,這些喇炕心目中無所謂國君,他們只是認識那兩個支持他們的王公,所以才討厭。”杜英豪笑笑道:“那就把他們給草民好了,至於其他的事情,草民可不便僭越。”皇帝笑道:“不必!不必!你要對付的只是那四個人。其餘的已有烏明與之方去着手了;不過英豪,目前似乎是他們跟太子在對立的狀態,朕則兩面不稱,這樣才不會起他們的戒心,所以朕今天才悄悄的來知會一聲,到了明天,朕就只有站在公證人的立場,不偏不倚了。”杜英豪笑道:“草民就算是殿下的人了。”

“他們是這麼認為的。上次換約的奕親王是他們一路的,出了個大漏子,卻又叫太子找上你,把事情給辦成了,使他們十分痛恨;朕不來,他們也會在京師找你的,朕怕你吃虧,而把他們帶了出來。”杜英豪只得道:“謝謝陛下關照。”皇帝自己也不好意思,訕然道:“杜英豪,你為朝廷出了力,朕未曾封賞,反而要你自己來面對麻煩,朕很抱歉,但朕實在也是無可奈何。”皇帝用這種口吻説話,杜英豪認為已經夠了,故而笑笑道:“陛下放心好了,草民無不盡力。”皇帝又談了一下,而且還透了一下那四個喇嘛的實力,然後又悄悄地走了。

他此來只是為表明他真正的立場,勵一下杜英豪,而到了明天,他就必須兩不偏了。

想到明天又有一場鬥,幾個人都很興奮。他們對杜英豪充滿信心,本沒考慮到失敗。

只有杜英豪一個人不安心,他知道自己雖然是已非昔比,但仍然是毫無把握的。

他的心事只有晏菊芳知道一些,但也無能為力,只有寄望於他的智慧了。

不過,杜英豪這次略為佔先的是,他只是受了朝廷之託殺死那四名喇籲,不必苟於手段,因為皇帝透的消息中,知道那四名喇嘛除了武功之外,都還練有各種術,是吐蕃藏邊布達拉宮中隱藏的好手,殺手,專門用來對付異己的。

對那種人,可以不講究規矩,也可以用各種的方法,而要説動點腦筋、出點子,杜英豪相信自己絕不比任何一個人差。

而且他也有一個相當完整的班底,像水青青及王月華是殺手中的傑出之選,賴正榮的下五門路數很,李諾爾興胡若花是未底細的好手,晏菊方可能最派不上用場,可是她的暗器極為犀利。

杜英豪把這些人召來了。着宵商量分派了一陣子,甚且把一切都準備好了,才能去睡覺第二天,他們終於被傳呼去見駕。

這次皇帝是便衣召見,而且就在圍場上,倒是免了三跪九叩的繁文褥節,寶親王領着missingpar,每個人都是全副武裝,打了個躬,作揖就算是見禮了。皇帝也對他們在羅剎的成就温言嘉勉了一番,接着杜英豪呈上那對熊掌,簡述殺熊經過,對着若巨碗的熊掌,想得到熊有多大、力氣有多大,坐在一邊的兩個老頭兒以及四個壯喇才變了。

這兩個老頭子很會挑眼。忠親王叫寶忠,立刻翻起白眼:“杜英豪!你在江湖上的名望再大,也只是江南總督衙門的一名捕頭而已,見了本爵,為何不叩頭。”杜英豪笑笑道:“王爺!恐怕這個頭您受不起;您年紀那麼大了,草民給您叩個頭沒關係,但是您受了這個頭,恐怕腦袋會掉下來。”寶忠立刻吹起鬍子道:“大膽!本爵乃宗室親王,你竟然敢出言威脅。”杜英豪卻笑着道:“王爺!草民不是威脅,只是向您提醒一個事實,如果您堅持要草民叩頭,草民就向您叩一個頭,可是您別後悔。”寶忠答道:“笑話!本爵絕不後悔。”杜英豪笑笑道:“算了吧!王爺,草民不能為了跟您賭氣而喪失了國家朝廷尊嚴,更因為草民跟您無怨無仇,不想害您。您還記得,草民是朝廷特遣的修約專使,代表聖上與朝廷,如果您要草民叩下這個頭,就是要聖上向您叩頭了,您擔當得起嗎?”寶忠一下子怔住了,半天才道:“你那個特使是自己封的。”皇帝説話了:“王爺!杜英豪的專使是朕親頒旨意承認的,而且也照會過全體廷臣,你説話可得當心一點,你是連朕的旨意都要推翻了。”寶忠一急,連忙跪了下來道:“是!臣無狀,臣不敢,臣的意思是説他這特使是事後承認的。”杜英豪道:“那不管,反正是聖上已經承認了這個特使的身份,而草民尚未繳回聖旨,這個身份仍未消除,王爺,您説是不是?”寶忠不甘心説是,但又無法否認,只有低頭不響。寶親王先為杜英豪捏了把汗,因為他直接跟寶忠衝突起來殊為不智,這個老傢伙才刻薄,專會找麻煩,而且死纏硬賴,非爭到上風為止,人人都很怕他;而杜英豪居然一見面就折了他的鋭氣,乃悄悄地向杜英豪一豎大拇指,因示佩服。

杜英豪看見了,微微一笑道:“王爺:您既然也承認了我的特使身份,那麼剛才您當着聖上的面,硬要我叩頭,是什麼意思呢?”這一次反擊更厲害,寶忠汗如雨下,更不知該如何回答。肅親王連忙解圍道:“杜英豪,忠王爺只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杜英豪遁:“不知道忠王節自己是否這個意思?”寶忠連忙道:“是開玩笑!開玩笑。”杜英豪道:“既是開玩笑,草民也不便深究了,不過王爺,您身為親王,何等尊嚴,理應為萬民之表率,萬萬不可對朝廷的尊嚴開玩笑。還有肅王爺,您是宗人府的府宗,專門管王室宗親的紀律的,忠王爺開這種玩笑,您應該立刻制上的,可是您卻顧及私情,在一邊不聞不問,這可不太像話。”他乾脆連肅和也訓上了,而且訓得兩個老傢伙啞口無言,連皇帝都在心中暗樂,微笑不語。

肅和漲紅了臉道:“你憑什麼説本爵是顧念私情,本爵執掌京人府,對處分宗室有絕對的主權,至於如何處分,卻不必對旁人宣佈的。”杜英豪道:“那麼王爺打算要追究此事了?”肅和道:“這個你不必管。”杜英豪道:“我當然管得到,因為我是當事人,再者,忠王爺自己沒開口,您卻替他説是開玩笑,在我看來,這就是循私包庇。王爺,若是您不承認循私,我就要正式控告兩位了。”肅和道:“笑話,你能告訴誰去?”杜英豪道:“誰能製得了你就告訴誰,我倒不信你已高於皇上,大清朝已沒有人能制你了。”話説得太狠太兇,連皇帝都變了道:“肅和,儘管輩份上你長朕一輩,可是仍有祖宗的律法在,你要自愛,別叫朕為難,搬出祖宗來壓你。”肅和也跪下道:“是!是!老臣糊塗。”皇帝道:“今後你們是該要好好反省一下言行,朕聽很多人説起你們強橫跋扈,還末便置信,今天看看,倒是真有這回事。肅和,你的京人府宗行使到此刻為止,朕回京之後,當再跟宗室尊長們商量,另立府宗。”肅和臉大變道:“皇上,臣這府宗不同於一般官職,去留由宗長公決的。”皇帝道:“不錯!但是也有另一項規定,就是你當場犯了錯,朕有權撤銷你的職權的,剛才你就犯了大錯。而且自己也承認了,朕照規定撤銷現職:而且不準再辯了,你要是不服氣,可以在回京後,在宗長會議上提出申訴。”皇帝是早想整這兩個人了,苦於沒機會,而杜英豪卻是最擅長於搗蛋整人的,抓住一句話的病也能掀起大波,這是他在碼頭上當混混時學來的本事,説得不好聽,那是要無賴的本事,但這兩位王節偏偏要去惹他,那還有不倒楣的嗎?

他們碰了一個大釘子,還得叩頭謝恩,起來後,眼光狠狠地盯着杜英豪。

肅和的京人府之職務雖被撤除,他這王爺的身份仍是存在的,因此他不懷好意的道:“杜英豪,這四位大喇嘛師是從布達拉宮來的。”一個喇嘛出來,單手作禮道:“僧家阿不花!這是敝弟垃木爾、羅莎、赫赫果爾。”其餘三僧也都木然舉手行禮,他們的修為有素,喜怒哀樂已經不形之於

杜英豪卻不知道厲害,他也不曉得這種返璞歸真的表現已是武學上極為高深的境界,所以滿不在乎地道:“久仰!久仰,四位請多指教。”王月華興水青青對這四個喇叮的表現固然心,但是因為杜英豪的不在乎,使他們也充滿信心。真正憂急於心的是晏菊芳,但這時卻不能提醒杜英豪,只有不安地拉着李諾爾私下耳語,述説厲害,希望這個羅剎高手能有個對付之策。

皇帝道:“杜英豪,他們四位遠從吐蕃藏邊而來,是為了你在揚州把他們的大師兄殺死了,而後又殺傷了他們數中幾位好手。”杜英豪道:“那是一次公平的校技。”皇帝道:“這個朕知道,本朝律法戒私鬥,不過這些是吐蕃的外兵,他們的習俗是准許決鬥的,現在他們來要求你一較技藝。”杜英豪道:“刀劍無眼,這是很危險。”皇帝道:“他們説不怕死,朕想上國天朝,不能示怯於外邦,你意下如何?”杜英豪笑笑道:“草民倒不是怕死,只是覺得從事私鬥是很無聊的事,將有用之身,來為國家多盡點力不是更好嗎?”皇帝一嘆道:“可惜這個道理難以使他們明白,朕已勸阻了很久,仍是沒有用。”阿不花居然着純正的華語道:“陛下,吐蕃的政情不同,布達拉宮的活佛就是藏邊的統治者,僧家的師兄們在中原被擊敗,使本教大失威勢,勢將為另一教宗所替代,因此僧家才來要求再戰,洗雪前恥,爭回威嚴與統治權。”皇帝道:“假如你們又失敗了呢?”阿不花道:“技不如人,只有將布達拉宮拱手讓給黃教去統治了。”皇帝道:“若是杜英豪不答應你們決鬥呢?”阿不花道:“僧家們為了本教的榮譽,只有盡一切的努力殺死他,將首級帶回去以示國人。”皇帝道:“這是中原,不容你們私自尋仇。”阿不花仍是木然道:“僧家已經依例請求過,若是陛下不答應,全藏民眾俱將認為奇恥大辱;吐蕃雖是小邦,亦不惜血一戰。”皇帝道:“杜英豪,朕不怕跟他們打一仗,只是為這個理由耗費資財,殺傷無數人命,似乎太沒意思,你還是跟他們較量一下吧!”皇帝昨天已經私下來通融了,所以今天這番話雖是有點勉強,杜英哀也沒話説了,只得道:“麻煩是草民自家惹出來的,理應由草民自己解決,只要陛下不以私鬥見罪就是了。”皇帝看了一下兩位王爺,笑笑道:“不!這是你為了避免二次戰亂而鬥,而且你代表了中原的武林而切磋,算不得是私鬥。”杜英豪道:“草民可不敢代表中原武林,因為草民在中原武林中,不能算是一個高手,只是一個普通的武夫而已,草民即使敗了,也不是中原武技不如人,這一點草民要聲明的。

柯不花道:“沒關係,你若敗了,還可以去找更強的人出來扳本的。”杜英豪道:“我中原武學博大深,練武只為強身自衞,不在爭勝,我輸了認輸,別人是否會找你們我不知道,但我絕不會去邀幫手來打架。”阿不花由得他去譏諷,只是一彎道:“施主既然同意決鬥,便請指教。”杜英豪道:“你們是四個人一起上?”阿不花道:“不,僧家四兄弟各有所學,只想分別請教,當然施主也可以找人幫忙。”杜英豪早已計劃好了,聞言一笑道:“那也行,我們換點花樣,第一場我們來個伏虎比賽,我派個人,你們也派個人,來個徒手捕猛虎,若花!”胡若花應聲出來,穿了一身豹皮勁裝,威風凜凜,慢步的走了出來:同時,圍場中也有人推出了六具鐵籠,每其中都有一頭斑爛猛虎。

杜英豪笑道:“回頭大家都退到樓上觀戰,只留兩個人在圍中鬥虎,因鬥殺多者為勝,你敢不敢應戰,趁早説好了。”皇帝帶着一干人等都上了暖閣。那也是作觀賞之用的,因為皇帝出來秋狩,並不一定是自己打弓獵,他只是出來散散心,督導子孫們不忘騎而已,往往他自己拉一弓,象徵出一箭,然後就在暖閣上一面喝酒,一面用西洋的千里鏡,瞭望遠處的貝子、貝勒阿哥們飛騎競

他們倒是認真,一則是皇帝在看,二則是獵獲物的多少,是用來作獎懲標準的。弓馬騎是滿州人的看家本領,身為貴族子弟尤不可不,這一點在早期的朝廷是執行很嚴的。

後來久弊生,因為秋狩是不帶女人的,一些善於獻媚的近衞大臣,就找些女人在秋狩期間來侍候皇帝,既調劑一下緊張的生活,也讓皇帝領略一下民間女子的温柔與美麗,使得皇帝對秋狩的興趣極濃,真正打獵的機會卻更少了。

不過,這一次,皇帝卻是規規矩矩的,坐在暖閣上,破例的居然叫寶親王與兩位將軍作陪,反而把兩位親王給擺在一邊。

因為皇帝沒命坐,誰也不敢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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