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圍爐話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馬車上,張煥一直沉默不語,張若鎬靠在坐榻上,半眯着眼,饒有興趣地打量眼前這個年輕人,他身上充滿了神秘,每一次見到他都能給自己帶來新鮮。
他並不是讚歎他敢夜闖衙門救人,更不是欣賞他綁架了崔家大小姐,而是有於他巧妙地利用了自己。
這個傢伙,既然能用一百貫錢讓小店店主送信,居然還會被抓住,隨便往那裏一躲,崔圓哪裏找他去?
可他偏偏要出頭面,讓崔圓抓住了他,這隻有一種解釋,他是故意被抓住,然後讓自己出面保他出來。
他真正的用意是自己出面,替他消除後顧之憂,好一個狡猾的年輕人,雖然張若鎬最終明白自己被利用了,但他心中還是
到十分欣
。
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張煥,既敢作敢為,又深謀遠慮。
“十八郎…你在想什麼?”張若鎬微微笑道。
張煥笑了笑“我在想家主究竟答應了崔圓什麼條件,否則,他怎麼會輕易將我放出。”
“兩淮漕運使趙遠朝即將退仕,我答應他,由我出面舉薦王晉接任。”説到這裏,張若鎬瞥了他一眼,見他面無表情,又加重語氣道:“兩淮漕運使控制着淮南的漕運,一直是楚家的胬,崔圓的目的無非是想借我之手,讓王家
手到淮南去,同時也使楚行水對我不滿。”
“家主答應了?”張若鎬沒好氣地擺了擺手“當然!為了消除你小子所闖的禍,我只能答應了。”張煥嘴角動了一動,良久,他才低聲道:“家主,我很抱歉!”
“我也知道你並非魯莽,而是被形勢所迫,我並不怪你!”張若鎬拍了拍張煥的肩膀笑道:“你肯為朋友出頭,説明你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這很好,假如你真聽了我話,不管朋友死活,雖然遂了我的意,但我同樣會對你很失望,大丈夫處世,懂得變通固然重要,可做人的原則卻不能失去,但是.....”説到‘但是’二字,張若鎬眼中閃過一絲狡猾“但是你小子居然敢陰我一道,這我可不能饒你!”張煥見家主猜出了自己的用意,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笑道:“其實答應崔圓,我們張家也並無損失,相反,將王家引到淮南去,對我張家還是利大於弊,家主以為呢?”
“説下去!”張若鎬眼中的興趣更加濃厚了。
張煥微微一笑道:“楚、王惡,王昂無暇北顧,這樣一來,家主就能趁機肅清家族的內亂。”張若鎬撫掌大笑“不錯!看得透徹,今晚我要和你好好談一談家族之事!”
…
吃飯、洗漱、更衣,等顫巍巍的老管家將張煥帶來時,已經是子時了(夜裏十一點)。
“老爺,十八郎帶來了!”
“讓他進來!”張若鎬放下書,滿臉笑容地望着張煥進來。
張煥上前一步,向張若鎬深深施禮道:“讓家主久等了!”
“來!坐下説話。”張若鎬命張煥坐下,他也不寒暄,直奔主題道:“我已經修改了家主繼承的規則,並非一定要嫡長子才能繼承,你知道,為此我的壓力很大。”張煥默默地點了點頭,在等級森嚴的社會里,血統的重要不言而喻,這是整個大唐上至世家、下至寒族的行事規則,甚至家財、土地的繼承等等,都是以此為準繩。
而一個人的高貴尊卑,在出身前便確定了,一個世家庶子的地位甚至比不上貧寒人家的子弟,後者可以通過努力出人頭地,而庶子在出生時便被打上低賤的烙印。
所以張若鎬這個嫡庶不分的決定一出,立即轟動一時,他此舉顛覆了傳統,改變了人人認同的潛規則。
而這一切就是為了他張煥。
當然,做一個家主繼承人決不能僅僅是家主滿意就行,這關係到一個家族的興衰,他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讓整個家族認同。
張若鎬給他的,其實只是一個表現能力的機會,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還得看自己。
“家主的看重,張煥銘刻於心,我會倍加努力,絕不讓家主失望。”張若鎬瞥了一眼,淡淡地笑了笑,十年前,張若鋒信誓旦旦向自己表態要管好張家的每一枚銅錢,可他卻將四十萬貫撥到山南王家;十五年前,族弟張破天紡效忠於自己,可最後他卻分裂了張家。
表態並不能説明什麼。
他沉一下問道:“你也掌管了數月的財權,應該也看到了我張家的現狀,那你説説看,我張家目前的危機是什麼?”
“危機?”張煥苦笑一下,張家的危機太原城人人皆知,又何必問他。
“這些年家族內奢華之風盛,嫡子月錢豐厚,整
裏
詩作賦把玩***,而貧寒庶子卻無出頭之
,有官職在身的族人也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就拿我父親來説,從八品主簿到六品長史竟用了十五年時間,年年考評都是中下,相反,他年年納妾卻從不甘於人後。”説到這裏,張煥嘆了口氣“一葉便可知秋,若家主再不痛下決心整肅,恐怕兩三年後,河東變故,吏部一紙公文下來,張家各地的縣令長史都得收拾被子回家。”張若鎬臉
變了數變,半晌,他才無奈地説道:“你説的情況我何嘗不知,但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我張家自十年前內亂後,已無任何實力自保,王家揮在前,崔家黃雀在後,還有一個裴氏等着坐收漁利,這種形勢下,動一發便會牽扯全局,但明年右相之位又到了五年之期,誰也不敢在此時輕舉妄動,這就是機會。”
“那家主打算怎麼辦?”張若鎬微微一笑道:“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我們需要從哪裏切入?”
“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張煥抬起頭,他凝視着張若鎬緩緩説道:“既然我張家的衰敗是源於十年前的家族之亂,那若想重整張家舊輝煌,家主就必須拓開心
,重新使張破天一系歸宗返源,兩張再次成為兄弟的那一天,也就是我張家重振雄風的開始。”
“重新成為兄弟!”張若鎬喃喃自語,張煥説得不錯,張破天是當朝太師,在軍中人脈極廣;而自己是禮部尚書,擠身於內閣決策之圈,若兩張攜手,又何懼崔、王的擠壓?
他欣地點點頭,眼睛裏充滿了希望,張煥所表現出的魄力和眼光,讓他彷彿看到了張家重新崛起的那一天。
“我知道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我就帶你去拜訪韋諤和裴俊。”
…
韋諤在長安的府邸位於緊鄰朱雀大街的安仁坊,佔地面積頗大,這也是前相國韋見素的宅子,當時韋家的宗族在長安,安史之亂爆發後,韋見素將宗族遷到隴右開陽郡,漸漸地,那裏便成了韋氏的本家所在,關隴韋氏也由此得名。
張若鎬的到來,讓韋諤又驚又喜,在一場即將掀起的官場鬥爭中,這無疑是雪中送碳,儘管張家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但他是禮部尚書,而且控制着朝廷的工部(這裏需要多説幾句,中唐以後,六部尚書基本上成為官員遷轉之資,其官稱只代表一種身分,而不一定説明所任的職務,也不能具體處理本部事務,而實權則掌握在六部侍郎的手中),現任工部侍郎趙縱便是張若鎬門生。
“這位小扮是?”韋諤看着張煥,略略有一些驚疑,張若鎬帶晚輩來拜訪他,卻沒有帶張家的嫡長子張煊,而是帶了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不過這個年輕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呵呵!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六弟之子張煥,這次進京是為了參加科舉。”張若鎬説着,向張煥使了個眼“十八郎還不上前見禮?”張煥上前深施一禮“見過韋世叔!”
“啊!原來你就是張煥。”韋諤大喜,他拉住張煥的手地笑道:“多謝你出手救我的老母,她常常提到你,本打算過幾
去登門拜謝,沒想你倒先來了。”説到此,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想問什麼,卻又難以啓齒,張煥知道他的意思,便微微一笑道:“韋清賢弟我已救下,後來我們又因故分開,不過那時回紇人已經西撤,他應無恙才是。”
“真是這樣嗎?”韋諤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動,喜形於
,開陽城破,長子被回紇追趕,生死不明,這一直是他最揪心之事,現在從張煥口中得到消息,怎能不使他欣喜若狂,只是張若鎬在旁邊,他倒不能過於失態了,韋諤剋制住心中的
動,向張煥點點頭道:“多謝小扮的消息,或許他們尚在某處避難,不
即將返京!”説罷,他岔開話題,又上下打量他一下笑道:“若不是你們家主説你今年參加科舉,我還以為你也是軍中兒郎,我大唐男兒就應該是這樣,能上馬張弓、保家為國,又能
讀詩書,治理一方,所以我們隴右以軍規治校,也就是這個道理。”兒子有了下落,韋諤的心情便輕鬆愉快了很多,他又想起一事,指着張煥對張若鎬笑道:“張兄,我乍一見張賢侄,還以為是前天夜裏在樂遊原橋上遇到的一人,呵!那傢伙…”他望着張煥,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卻不再説下去。
張煥亦淡淡一笑,他知道韋諤其實已經認出了自己,只是沒有點破。
這時,張若鎬在旁邊話道:“韋兄可能還不知道,在馬鞍嶺火燒回紇人軍糧之事,其實就是我這十八郎乾的,結果被崔家老二奪走了功勞!”
“哼!”韋諤聽到一個‘崔’字,他眼睛出一道深刻的仇恨“我就説崔家那個只知道玩女人的下
坯怎會做出這種大事,果然是冒功!”知道張煥才是焚糧事件的功臣,韋諤笑容燦爛,他拉着張煥的手便往府裏走。
“走!到我書房去,給我好好講一講是怎麼燒的軍糧,這可就是回紇人北撤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