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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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服務員抗議道。
“你嘗過嗎?”女服務生搖搖頭。看來就是她嘗過也沒用,反正是嘗不出區別來的。
“要不我們喝大麴算了?”老十問董丹。
董丹笑着點點頭。這樣賬單上又多了五十塊。她到底會不會就此打住?否則,他對小梅怎麼解釋?他一個人從來不曾花掉這麼多錢。小梅對謊言有非常鋭的直覺。老十終於挑到讓她滿意的酒,八十塊一瓶的四川大麴。接下去她又來了,講起她母親一直在追問關於她姐姐的消息。對她大姐小梅的死,母親一直被她們矇在鼓裏。在董丹為她們伸張正義之前,她沒法告訴母親實情。她在桌子下緊緊抓住董丹的手。在她目光的壓力下,董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就算他是一個正牌記者,而不是一個宴會蟲,他也不願意寫這篇關於她大姐的報導,不能寫的原因是他和其他那些男人一樣,也在
體上剝削了老十。如果他也接受了老十
體的賄賂,他又憑什麼來伸張正義?除非他們的關係徹底改變,一切重來,他是設法寫的。
那白蘭地還真是冒牌貨。他的頭和胃已經開始作怪,他站起身往大門走去。
“你要哪兒去?”
“上洗手間。”
“餐廳裏就有。”
“我還是去公園裏的廁所。”
“為什麼?”
“透口氣。”他朝她送了一個飛吻,他知道他這個動作很土很誇張,但也沒辦法。
跨出了門坎。到了公園門口,他找到了提款機。他把銀行卡進去,卻不斷地被退出來。他問清潔女工,附近是否還有另外一台機器。沒有,公園不是設置提款機的好地方,不安全。於是他朝反方向走,既沒有看到有任何銀行,也沒看見提款機。
風力開始增強。一個看上去有一百歲的老人,有一張風乾的木乃伊臉,推着一輛滿棉花糖的手推車,搖搖晃晃穿過馬路。一張骯髒破舊的塑料紙飛過,正好落在一球棉花糖上,被緊緊沾住,
拉作響地狂舞。老人把它從棉花糖上往下扯,一不小心絆在路上一塊突起的水泥上。手推車翻了過來。老人於是消失在
彩繽紛、軟綿綿的一維棉花糖下面。董丹朝他跑過去,中途卻剎住腳。那老人在放聲哀號,一面忙着把沾在糖上的落葉、糖紙、香煙頭清理乾淨。天啊,真是人間慘劇。董丹走了過去,從褲袋裏掏出唯一的一張一百元鈔票。如果他得出這價錢讓老頭兒停止號哭,那也沒有什麼好還價的了。他將錢
進了老人那隻古老的手中,轉身飛快逃擊。
在一座辦公大樓的大廳處,他看到一家銀行外面設有提款機。他趕緊跑過街,接近時卻看見旋轉大門入口處,被一排鐵欄杆和繩子給圈了起來。他想也沒想便一腳跨過繩欄。當他飛快地往提款機走去時,聽見一聲叫喊:“幹嘛呢你?!”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一個瘦的男人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制服,正站在欄繩外,手中拎着一個飯盒,另一隻手上握着筷子。他用筷子點了點地上。董丹發現自己身後未乾的水泥上有一溜新鮮的腳印。那瘦子問他長眼了嘛?看看都幹了什麼好事兒!董丹説他現在看見了。看見了也晚了,跨過繩子之前就該好好看看啊。説得對,之前是該好好看看的。董丹陷在自己的腳印裏,腿開始僵硬。因為要趕着暴風雨來之前把水泥鋪完,五位工人弟兄累得半死,現在十秒鐘就讓你給毀了。是六秒。什麼?!他只用了六秒鐘就把它毀了——那十二個腳印子——一秒兩個就是證據。你以為花六秒鐘就比花十秒的賠償得少嗎?瘦子氣瘋了。不、不、不是,董丹糾正他,他的意思是他花了六秒鐘就發現自己的錯誤了。而不是十秒。管他是十秒還是六秒,反正他得賠償。賠多少?這不是他能定的,大樓經理會定價。
董丹被栽在水泥裏,酒意越來越重。烈陽當頭,又急又幹燥的強風陣陣吹來。過不了多久,他可能就凝固在這水泥地上了。他跟瘦子説,他得先去取錢,才好賠償損失。瘦子説,他絕對不會讓他再動,接着損壞其他剛鋪的水泥地面。他到底要他怎麼辦?很簡單:把賠款給大樓的經理。如果他讓他去取款機拿了錢,他才能付賠款啊。那他的腳印又會多十二個,賠款就要加倍。
瘦子朝他手中的對講機咕噥着,一邊對着另一頭看不見的那人比手劃腳。有人圍攏過來。已經成了暴風的風勢中,他們的褲子及衣裙被吹得啪啪響,彼此間發生了什麼事。
老十會怎麼想?她八成以為他賴賬溜掉了。突然閃過的這個念頭讓他冒出一頭汗。他剛要抬起腳跨向欄繩,瘦子就叫了起來:“不許動!”他緊急剎住,兩隻胳臂不停地在空中畫圈圈,好在風裏維持住平衡。
“你嫌賠得還不夠,是不是?”瘦子問道。
“不是。”他回答。
眾人笑了起來。
也許老十這時正在看錶,發現他已經走了半個鐘頭。她搖着頭,臉上出現不恥的冷笑。什麼玩意兒?一頓飯的賬單就把他給嚇跑了。她接着會叫買單,拿出她替人做按摩或者天知道其他什麼服務賺來的一小沓鈔票,從裏頭出了幾張來。這不過又是一次證明,靠男人完全是妄想。
兩個穿制服的男人走出了旋轉門。他們繞過了繩子圍起來的區域,走到了瘦子身邊。
“給,這是我的名片,我是記者。”董丹拿出他最後的一招。他把名片給了其中一人。
瘦子接過董丹給他的名片。他的嘴無聲地動着,幫眼睛的忙念着名片上的字,然後又把它傳給了他的同事。
“我們怎麼知道這是真的還是假的?”瘦子問道。
“你還想要看我的身份證件嗎?”董丹自己説。
瘦子説是的。於是董丹把證件也給。
“這個我們得扣下。”瘦子問。
“為什麼?”
“等經理回來,決定賠款是多少錢,我們上哪兒找你去呀?”如果他猶豫,一定會令對方起疑。所以董丹跟他們説,隨他們便,想扣什麼就扣什麼。他乾笑了幾聲,聞見自己呼中白蘭地的氣味。只要你們把拿去的東西給我列出一張收據就行。其中一人掏出了收據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