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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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張福家回來後的生，眼看着自己離家的子越來越近，整裏都忙和着家裏的大小事情。收拾破舊的桌椅，加固所有的房門，就怕自己走後，家裏有什麼不安全。甚至，他還偷偷在放雜物的廂房裏，盤了一個假炕出來，給小滿存糧食用。他每天都在拼命的想着，到底還有什麼沒有做周全的，沒有想到的，生怕自己一個疏忽就會讓小滿在自己不在家的子裏過的不順心。

離別的愁緒也縈繞在小滿的心頭，算了算時間，也就只剩下二十幾天了，生甚至不能在家裏過一個團圓年。

為了給生置辦好幾身像樣的衣服和鞋子，小滿每天幾乎都是針不離手，生怕在他走前沒辦法多準備幾套出來。

石家，賀紅的婆婆坐在炕上，高興的看着賀紅説:“老二媳婦，生是不是又要離家了啊？”賀紅心裏一突，這些子，她在石家沒有打也沒有罵，而且石牛被婆婆管的也不敢出門去找那個小狐狸，她這子過的別提有多舒心了。可被婆婆這麼一問，賀紅又開始腿軟了，是啊，頭些子自己去娘那，她還跟自己抹淚説，生又要走了呢。

賀紅的婆婆看了賀紅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説對了，她一臉擔憂的對賀紅説:“這一走，下次又得一年才能回來吧，留下你家那老的老，小的小，可不太容易過啊。”這明顯帶着諷刺的語氣，把賀紅眼淚都快給嚇出來了，生要是走了，自己怎麼辦？怎麼辦？她已經完全不能思考了，滿腦子裏全是‘怎麼辦’這三個字。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賀紅的婆婆才得意的笑着説:“賀紅啊，你看看，是不是跟生説説，讓生來跟老二賠個不事啊，上次他把老二打的那麼重。還有，你再跟他説説，那地的事兒是不是咱們立個契比較好，免得回頭別人説咱們家欺負你孃家。”她這兩天就一直捉摸這兩件事呢，自己家兒子被打成那個樣子，硬是忍着不敢言語，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這一天！好啊，你不是有能耐嗎？不是能打嗎？是，我兒子是打不過你，可是你不能一直在家待着吧，你得走吧，只要你有走的那天，你的家，就全得指望着我們。到時候，你不還得跟我們低頭？她心裏這個美啊，好帳不怕算，好飯不怕晚，這口氣怎麼得也能爭的回來。我不但要你道歉，還要讓你把前些子要的1200斤糧變成800斤賀紅聽了她的話，連連點頭説:“好，好，娘，我就去説，就去説。”

“那你還不快去？！”賀紅的婆婆見賀紅除了點頭答應，卻一點動作也沒有，眉一豎，正要繼續罵，就聽屋外有人高聲説:“姐，姐你在家嗎？”生來了。

賀紅一臉吃驚的看着徑直走進來的生，又有些不知道所措的看着坐在炕上的婆婆，最終靜靜的站在了一邊。

生看着賀紅的婆婆，説:“親家嬸子，叔在不在，我是來有話説的。”如今對生來説，唯一沒有解決的就是石家的事了。他對石家一時也想不出太好的解決辦法，他唯一可以利用的，也就是那十畝地的事情。可是，石家如果吃定了他會為了自己姐姐而繼續忍氣聲怎麼辦？

他在家裏想了幾天，唯一的方法就是得讓石家知道，這地他並非一定要給他們石家來種，他的姐姐並不是石家用來拿捏自己的工具。他相信，如果讓石家知道了自己的決心，他們是一定不會置這十畝地而不要的，那麼主動權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手裏，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保護得了自己的家和姐姐。

他的想法並沒有告訴小滿和周氏，總之自己如果説了這個想法，那麼最傷心的可能就是他的娘和姐姐了。他也不想讓小滿再跟着心，這些天好容易娘跟小滿的關係緩和了，不能因為這事再讓娘覺得是小滿在背後出的主意。還是自己先去石家説説吧，等有了結果再跟她們説。

賀紅的婆婆看着生，不明白他找自己的男人做什麼，就説:“你叔在西頭呢，找他有事？”

“我今天是來説個事的，叔和嬸都能在場那是最好的，畢竟你們是家裏的當家人。”生也沒客氣，自己主動找個位置坐了下來。

“賀紅啊，你把你公公還有大哥他們都叫來。”賀紅的婆婆支使賀紅道。

等他們一家人都到了屋子裏，生環視一圈，沒有見到石牛，就看着賀紅問:“姐夫又去哪了？”石牛哪都沒去，這些子手裏錢不多，城裏的小相好不高興見他，他也只能窩在家裏。剛剛聽到生的聲音，他嚇的當時就躲了起來，再聽到他娘叫他們都去時，他是説什麼也不肯去見生。

“把老二叫進來。”自己兒子什麼德行，她會不知道嗎？賀紅的婆婆見生這麼問，覺得臉上特別不好看，不高興的衝賀紅説了一句。好半天，石牛才磨磨蹭蹭的進了屋。

“生啊，我家裏人都在了，你是有什麼事啊？其實啊，你不來，我也是想找你的，嬸子呢，最近也有點事想跟你商量一下。”賀紅的婆婆見人都到齊了，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心裏有了底氣，想着自己乾脆先出手得了，殺他一個那個，那個什麼不急。

“那親家嬸子，你先説吧。”生坐直了身子，表情認真的聽了起來。

見生這麼聽話，賀紅的婆婆心裏一喜，看吧，果然老實了。她清了清嗓子，笑眯眯的對生説:“生啊，我知道你這是要走了，扔下家裏老的老小的小，你不放心。沒關係，雖然咱們先前有過那麼多的不愉快，但是嬸子不介意的。以後嬸子還會像從前那樣，經常讓老二媳婦過去看看你孃的。我也知道，你那個媳婦年紀小，肯定不會照顧人，這個你放心。”她説到這裏，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生的臉，見他沒什麼反應，覺得自己是説到他的心裏了，得意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她又開口接着説:“可是，生啊，雖然我是不往心裏去了，可賀紅怎麼説也是我們家老二的媳婦啊，前陣子你把我家老二打成那個樣子，如今又想要賀紅回去照顧你娘，你是不是得跟我們家石牛有個表示啊？”賀紅站在一邊臉都白了，她小心的看了看自己弟弟的神，見他雖然面無表情，可是多年的姐弟，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來生這會是生氣了呢？她現在真的沒什麼想法了，只要遠遠的離開這個屋子，她實在太害怕了，上次見生那樣狠厲的樣子後，她對生也怕的要命。石牛這會聽他娘這樣説，反而是直了脯，完全不以剛剛進屋時那一副萎縮懦弱的恨不得找個縫躲進去的樣子。

賀紅的婆婆又接着説:“也不要求你什麼，就是給我們家老二賠個不是，再怎麼説，他也是你姐夫是不是？第二個嘛，生啊，你看，你一年也就能回來那麼幾天的功夫，多少年你也不種地了，你肯定是不知道現在種地有多難。你説你們家每年就要1200斤糧食，是不是太多了些？我們賀紅還要時不時的空去照顧你娘，地裏的勞力就少了一個，加上還得看老天的臉，我看，你們家還是像從前一樣拿800斤就行了，反正你家就兩口人，能吃多少啊？地裏的菜我們還跟往常一樣，嬸子也不跟你多要價了。”説完，她一付志在必得的樣子看着生，只等着他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了。

生深了兩口氣，才勉強把自己的憤怒壓了下去，他環視了一週，看清了石家每個人的面部表情，最後直視着賀紅的婆婆，開口説:“親家嬸子，我來也是説這個事的。”

“我呢，我今天主要來是來談地的事情，這十畝地這些年一直給你家種着，我和我娘也沒什麼別的意見。現在我成了家，每年還照原先的數給，就有些不太好了，所以我才跟姐夫説了一年1200斤，可是現在我打聽了一下，咱們村裏佃户佃地，是四六分，佃户四，主家六。可我就是跟你們要1200斤，也還不到半分的量，所以我想着，今天的地還是五五分吧。可我剛剛聽親家嬸子你這麼説，就覺得似乎你可能是不太想種我家的地了，也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如果你覺得這條件接受不了，我就準備把地佃出去給別人種。”生這話一出，有如一枚深水炸彈一樣，把石家人從剛剛的洋洋得意中全都炸醒了，賀紅的婆婆彷彿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樣，張大了嘴巴看着生，手裏拿着的茶碗掉在了桌子上都不知道。

還是賀紅的公公先反應過來，他看着生，有些怯懦的問:“生啊，這樣不好吧，五五是不是太多了些？”賀紅的婆婆嗷的一聲，推了她男人一下，然後才一臉怒容的指着生説:“我説賀生，你是想明白了怎麼的？要五五分，你確定嗎？咱們兩家可是親家啊，你姐姐可是嫁在我們家當媳婦的。”賀紅在聽到生的話時，就已經覺眼前灰暗無比，在聽到自己婆婆那句句意有所指的話後，更是絕望了。她不由的心生淒涼，生怎麼可以這樣無情，完全不顧他們的姐弟情誼，難道説自己的死活，生是完全不管了？一個人的變化怎麼能這麼大？怎麼可以在成了家之後，就眼裏只有老婆了？想到這裏，她對小滿一時是又恨又羨慕，恨她一進這個家門，就讓自己的弟弟沒了情誼，羨慕她能找到這樣一個全心為她着想的男人。

“就是因為咱們兩家是親家，我才説五五分，我剛剛不説了嗎？佃出去的話，是四六呢。”生彷彿沒看到石家眾人那變幻的臉，悠悠的説道。

“你想清楚了？”賀紅的婆婆高聲質問到。

“當然了，我家的地，我還是有作主的權力的。親家嬸子，你給個説法吧。”見生如此堅定，賀紅的婆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難道生這小子真的不管賀紅的死活了？真的不在乎他姐姐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拿眼看了一下旁邊已經被打擊的完全沒有反應的賀紅，覺得事情的突破口還是得在她的身上。賀紅身邊的石牛看到了他孃的眼神，意會之下覺得自己娘似乎是想讓自己在生面前收拾一下賀紅，這怎麼行？生在呢，他要是打自己怎麼辦？

可是，他看着自己孃的眼睛一直不離賀紅的身上，想着自己娘發起脾氣來時打人的不管不顧，又看了看自己離門的距離，心裏合計了一下，從自己舉起拳頭打賀紅一下，然後順勢就往門外跑，這個時間賀生應該追不上來吧，抱着僥倖心理，他悄悄的舉起了拳頭。

眼看着就要一拳砸到賀紅的身上，生猛的一聲大呵“你要幹什麼？”這一聲大吼嚇的他一股就坐到了地上:賀紅的婆婆也看到了這一幕，氣的手都哆嗦了，這個倒黴催的，他這是想動手啊。當着生的面動手，自己找死呢不是，本來這會兒她還想着讓賀紅求求生呢，這下好了，自己這念頭是白想了。

生站起身，兩步走到石牛的跟前，一把拽起他拉到他坐的凳子邊，説:“姐夫，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還在呢，你就敢對我姐動手，是不是上次的傷都好了，你不疼了？我今天來還有第二件事想説。”生看了看一臉緊張卻不敢説話的石家人:“我雖然過幾天就要去營裏了，可是你別忘了我每年都要放假回來的。

還有，你們或許不知道吧，我可是先鋒營的人，上山剿匪什麼的，是常有的事。殺個把個人，也不是沒做過，就是我手上現在沾了人命，也可以完全説是逃跑的土匪，不會有人追究的，如果事情真到了那個地步，大不了我就把我姐接回家去，多養一個人，我還是能做到的。”説到這裏，他把手放到凳子上，一個用力，就塊木頭就被折了下來隨手扔在地上。生對着石牛説:“你以後最好不要動我姐一個手指頭，不然被我知道了，你想不想知道是什麼後果？”雖然生的這些話，説的漏百出，可是已經完全被嚇傻了的石家人卻早就沒了分析的能力。石牛更是完全站不住了，全身癱軟的像是件衣服一樣掛在了生的胳膊上，賀紅的婆婆見狀，忙下地走來到賀紅的旁邊，對賀紅説:“老二媳婦，你想什麼呢，快讓生鬆手啊。”生見賀紅兩眼祈求的看着自己，也不用她説話，瞬間鬆開抓着石牛的手，看着他一下子滑倒在地。

然後，他對着賀紅的公公問道:“叔，我剛剛説的地的事兒，你考慮好了沒有？我時間緊張，你們快些做決定，別耽誤我去找佃户。”

“種，種，我們種。”不用賀紅的公公開口，賀紅的婆婆就咬着牙説。

“那行，咱就這麼説定了，下午我再來一趟，咱們一起去里正那裏寫個契，找里正做個公正，免得以後有什麼事情説不清楚還傷情。”生站起身，也不願多待。

昨走時，又看了一眼石牛，説:“姐夫，你別忘了我説的話，我是募兵，回鄉是早晚的事，你對我姐，可別太不上心了。”見生終於走遠了，驚嚇過度的石家人這才攤坐在一起，石家老大恨恨的説:“這生，欺人太甚了，看把老二都嚇成什麼樣子了？真當我們石家沒人了？”

“我呸，你個沒臉沒皮的東西，現在敢放了，剛剛生髮脾氣那會兒，你想什麼了？你那麼有能耐，剛剛怎麼不衝上去？咱家老老小小四個男人呢，就敵不過他一個賀生？我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孽，才遇上你們這些狗不是的玩意兒哦。”當里正接過生遞過來的契書，先是讚歎的點點頭説:“生在軍隊裏學到大本事了，都會寫字了，就是字跡有點不夠大氣。”生臉上一熱:“這個，是我媳婦寫的，我認得字不多。

“里正一聽，又一次看了看手上的紙説:“哦，不錯，不錯，沒想到你這媳婦還是個識字的。”生聽里正這樣説，又見旁邊賀紅的公婆仍是一臉的不情願，心中一動，狀似無意的説:“我媳婦的字都是跟她弟弟們學的。我那幾個小舅子，將來是會有大出息的，年紀小小就已經考過了童生了。”里正聞言，似想到什麼問道:“可是上河村張家那兩個少年童生？”見生點頭，里正大笑着説:“好，好啊，你小子不錯，有福氣啊。他們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童生了，只要肯努力，不久之後定會成為舉人老爺的，生啊，你家的好子要到了。”賀紅的婆婆聽到里正這樣誇讚生，臉上的血開始一點點的下褪，她想起前些子賀紅回來跟她説，生的媳婦家裏有兩個非常有前途弟弟。她那時還以為是周氏想出來的新招數，想用這讓壓着自己對賀紅好一點，她還嘲笑周氏娶了兒媳婦進門，腦子還靈了不少。可今天見到里正都知道這件事情，那可真出大事了。舉人老爺啊，那是里正見了都要笑臉相的，自己這些子對着生媳婦大呼小叫的，真要是被她記恨上，這可怎麼是好？

生邊把已經按好手印的契約書給小滿，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對小滿説:“那個，我又用秋林他們做了幌子了。”小滿聽了生的話，好奇的問:“有用嗎？”

“嗯，用一個舉人老爺的名頭來嚇他們很管用。不過，我估計以後，雖然姐不會捱打了，但是石家咱們是法辦法甩掉了，這回怕是要上門哄着咱們了。”

“沒關係，我從來也沒想過會把他們家甩開，怎麼説姐還在石家呢，只是希望以後他們能收斂一點。”不管用什麼辦法，能這樣殺掉石家的貪婪，別有事沒事的上門來找便宜，小滿就已經很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