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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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作證這一年,據姑父自己説,就在他為馥正名(“她是烈士呀!”)的努力幾近絕望之際,事情忽然有了轉機——雖然老劉仍不能開口,卻突然冒出個當年的敵人來,聲稱可以為馥作證。
這天,姑父一如既往地侍着他的花草,忽聽有人叫着他的名字。姑父傴背貓
地鑽出花叢,見一個陌生男子正在馥的照片前仰目呆望。
“您找誰?”那人轉過身,又説了一遍姑父的名字。
“有什麼事您就直説吧。”姑父撣去兩袖花塵,心想錯不了又是個外調的。
那人笑笑,再向姑父走近些:“您不認得我了?”姑父頭也不抬。
“可我還能認得出您。”姑父心説你有事談事甭來這套,認識我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誰還上這兒來找不痛快?
“那年,您去跟吳媽接頭,是我…”姑父腦袋裏“嗡”地一響,坐倒在藤椅裏,瞪着那人半天説不出話。
那人低着頭,畢恭畢敬一臉愧疚,似對當年的事深表懺悔,或聊補歉意。
姑父認出來了:這就是當年抓他的人。不錯,這就是那天拿着一堆菜刀從大宅門裏出來,告訴姑父馥已經死了的那個人。噩耗驚天,據姑父自己説,當時姑父好一陣子不清身處何地,待他掙扎着總算是站穩了,就聽那人説“走吧,請跟我們走一趟”姑父強作鎮靜,問那人是啥意思?那人説“啥意思?我們正想問您這是啥意思哪”!隨即撿出一把菜刀,擰開刀把,從中取出了馥寫下的那張紙條…
“唔,你還活着?”姑父這才仔仔細細打量起那個人來:一頭白髮,傴背弓,倒像跟自己是一條路上的人了。
“是呀是呀,”那人説:“好歹還算活着。”
“你找我有什麼事?”
“唉,這麼多年啦,來看看您。”
“看我?”姑父笑道:“一個特務來看一個叛徒?”
“咳,瞧您説的。我不已經刑滿釋放了嘛,改造好啦!”
“改造好了?改造好了還往我這兒跑?”
“應該,不…不礙事了吧?”
“我看你得留神。”
“哦是是,哦不不,哦,是這樣,聽説您一直在為馥的事情奔走?”
“你聽誰説?”
“丁一。哦不,丁一他爸。出來之後我跟丁一他爸同在一個食堂工作,他爸做飯,我燒火。”姑父閉目不語,心想你除了來添亂還能幹嗎?
“聽丁一他爸説,沒人能證明馥小姐…哦不,馥同志的身份?”
“不是不能,是不敢。”
“我能啊,”那人説:“我能證明!”姑父一靈:“你?你能證明什麼?”
“我能證明馥是你們的人。哦不,是咱們的人。哦不不,是他們的人。咳,怎麼説呢?總而言之,敵人早就知道馥是個卧底的了!”姑父的眼睛亮起來,心説哎喲餵我可真叫笨哪!知道馥是什麼人的,除了我和老劉,還有敵人呀,讓敵人來作個證明也行呀,我怎就一直沒想到這條路呢?
姑父便問那人:“你真能?”那人説:“能。”姑父又問他:“你也敢?”那人笑道:“您瞧瞧我這輩子混的,還有啥不敢?再説了,也算為人民做件好事不是?憑良心説,馥同志可是個大好人哪!”正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多少年了呀,姑父從沒這麼高興過——終於有人願意為馥作證了,馥的事終於能有個可心的結局啦!那些天,姑父帶着這個舊的敵人東跑西顛(口證、筆證、人證、物證)地一通忙活,走到哪兒都是喜在眉梢。
仍是疑案但有一點姑父沒有想到:既然敵人“早就知道馥是個卧底的了”那麼敵人是怎麼知道的?從哪兒,或者從誰那兒知道的?就是説:應該還有個出賣了馥的人才對,這個人是誰?
這可把那個舊的敵人給嚇壞了:“這…這…這我可真的是不知道啊。凡我知道的我早都
待了,絕…絕不敢有一點隱瞞呀同志們!”那麼,只可能是老劉了。知道馥的身份的,除了姑父,只有老劉。而姑父是在臨被逮捕前才知道的,當然不可能是姑父,那麼就只可能是老劉了!
中風不語的老劉這時候居然説話了。他説如果是他老劉,被出賣的可就不止馥一個人了。老劉説馥跟他是單線聯繫,他是馥唯一的上級,如果是他老劉出賣了馥,敵人就該把馥抓起來,敵人不抓馥,敵人指望她還能出賣誰呢?
“出賣我嗎?我出賣她,她再出賣我,同志們你們認為敵人是傻瓜嗎?”老劉説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敵人放長線釣大魚,撒下網等着有人來跟馥接頭,可接頭的人是姑父,姑父也是他老劉派去的,倘若他想出賣姑父,他直接出賣不就得了,何必再費一道手呢?最後一點講不通的是,老劉説:“我要出賣,最應該出賣我的上級呀!同志們,難道你們以為敵人不懂得這一點嗎?”聽來有理,點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