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帆齡倚在他澎湃起伏的前,聽着他烈狂亂的心跳聲,她眸中籠上一層煙鎖般的離,仰起染着淡淡緋暈的嬌顏,情意綿綿地望着他。

“你對我,真的沒有動過心嗎?”帆齡輕忽而惑地問,將豔紅如桃花般的灼灼瓣輕輕烙到了他的上。

額豪整個人微微一僵,思緒恍惚不定,體內興起無窮掙扎。

“我這一生啊,倘若沒了你,雲羅霞錦,僅是飛煙。”帆齡聲息悠悠,用緩緩磨掌他的、他的臉、他的頰,一點一滴在他間心上傾注狂熱。

“你知道嗎?在我眼中心裏,滿滿的就只有你一個人!”

“你摸摸我的心…這顆心,除了你一個兒,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她將烘熨的臉頰偎到他頸項之間,在他脖子上輕齧了一口,烙下淺紫如淤的齒痕。

“你又怎麼忍心,怎麼能夠着我嫁給別人呢?”夜盡而蘇,推落一弧星搖的銀河,在晨曦的濛微光中,遙遙傳來稀疏的鐘聲和報更梆子聲。

醉寢在帆齡懷中的額豪,從酣睡的黑甜夢鄉中悠悠醒來,緩緩睜開濛的眼。

有一瞬間,他幾乎不知自己究竟置身何處,只聽得風拂杏林、溪水潺潺,他放眼望去,只見晶瑩雪光照梅影,紫藤絲蘿風中飄…正是武宣親王府的西花園裏、祿水亭畔。

而他,就枕在帆齡曖玉温香的懷裏…兩人身下鋪着的是厚軟温暖的自狐暖裘,身上蓋着的,是他的貂皮大氅。

他們就這樣在雪地上睡了一夜?

他神智乍醒,女兒紅的酒力已經完全退了,他驚跳起身,望着舒眠如海棠睡般的帆齡,霎時間,他只覺腦裏空落落的,一片白茫茫,什麼也不能想。昨夜,他做了什麼?他和帆齡做了什麼?

微明,旎纏綿如幻的夢境已經遠去,消失在黑夜裏…這是無處可以躲匿的夢醒時刻,他不能自欺,無從逃避,一切都攤在了天光底下,赤的現實。

他終是鑄下無可挽回的大錯,佔了帆齡。

他頹然跌坐,呻一聲,將臉埋進了大掌裏,懊喪煩悶死,覺這一生,從未如此後悔過。

那罈女兒紅,他不該喝的…而今的他就算萬般自責,千般悔恨,卻也來不及挽回了!

驟然失去他的温暖,帆齡在沁沒的寒意中醒了過來,她濛濛地睜開眼,在淡青的晨光之中,望見額豪頹坐在她身畔的白狐暖裘上,用雙手抱住頭,緊緊揪着頭髮,像只被困到絕境、無路可走的獸,一臉的沮喪與絕望。

帆齡平靜地起身,拾起散落一地的衣衫,緩緩穿戴好,伸手拾起地上如長針般的銀杏枝,簪佩住披散離、曳垂至地的似水長髮。

“我,終於還是背叛了對你阿瑪的臨終誓言!”額豪抬起頭來望着她,聲音嘎啞而痛楚“我們蒙古漢子,最重信諾…如果違約背誓,不但不得好死,而且終生都要被人瞧不起!”帆齡一點兒也不驚恐,從懷中拿出黃金剪,絞端了昨夜兩人纏成結的那一撮發。她仔仔細細、縝縝密密地將那綹發綰成一個同心結,放進了貼身收藏着的荷花繡袋裏。

“是我勾引你的,沒有人會瞧不起你;就算是不得好死,也有我陪着你!”她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慵懶而嫵媚地微笑着。

“我是你的人了,你再不能撇下我,不能着我去嫁給別人了;不管未來是好是歹,我都要同你在一起!”額豪惘地望着她,淺紫的曙光和淡淡的晨光融,她站在曉曦霧中,是那麼美麗與真情,隨風飄揚的雙環如意帶彷彿拂到了他身上、心上來。

他心中一疼,吁了口長氣,難以遁逃的情在天光裏是如此顯而易見,再不能掩蔽或者隱藏。

沒有後路,也沒有退縮的餘地了…事已至此,追悔無益,他現在所要做的,是擔起對帆齡的責任。

他已經負了對定廣親王臨終前的承諾,不能再負了對帆齡的情!想起辜負了定廣親王的臨終遺願,他心中自然是鬱悶愧疚,但無可奈何之中拋開了這一直如千斤巨石般壓着他的重擔,而能夠坦開懷來和帆齡傾心相愛,卻也是一場大解

他素來剛明決斷,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打定主意之後,便再無絲毫猶豫。他俯身撿起地上的衣衫,穿戴整齊後,對帆齡説道:“你先回房,要侍女為我準備好入宮的朝服和頂戴,待會兒我要進宮去。”帆齡為他整理衣襟,替他披上大氅,為他拍去氅上的積雪,納悶地瞧着他。

“你不是許久不進宮議政了嗎?”

“我不是進宮議政。”他頓了頓,直視着帆齡的眼,緩緩道:“我是要入宮去奏請太皇太后指婚,許了咱們的親事!”帆齡一楞,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眸中浮上乍驚乍疑乍喜的淚花。

帆齡痴痴凝睇着額豪,熱淚在眼眶中滾來滾去,臆間情意動,歡快得彷彿口都要爆裂開來了。

長年來的願望驀然成真,怎能不叫她欣喜若狂?她眼中含淚,臉上卻綻放出喜悦的璀璨光芒,手中緊緊攥着那個裝了兩人髮結的荷花繡袋,情意綿長地瞅着他。

望着她情致纏綿的眼,額豪心中怦然一動,正要説些什麼話時,卻見府裏的管事領着家丁長隨,急衝衝地向西花園這兒走了過來。

一見到額豪,那管事眼中一亮,急奔過來,打了個千兒,向額豪叩膝請安。

“王爺,原來您在這兒,可教奴才好找,在府裏尋了好一會兒啦!”雖是大冷的天,那管事卻滿頭大汗,説道:“若是再找不着王爺,可真要急死奴才了。”

“起喀吧!”額豪擺擺手要他起身,説道:“天還沒亮透呢,這麼早,什麼事找本王找得這麼急?”

“宮裏來了傳旨太監.説是奉太皇太后口諭,要王爺入宮議事呢!”額豪一怔,只見一個頭上戴着藍翎頂子的中年太監,正走出温暖的花廳,邁步踏上寒氣冷冽的迴廊裏來,一路上還不住的呵手,跺着腳兒取暖。

“武宣親王爺,奴才等着王爺已有好一會兒了。”那太監見到額豪,一臉喜了上來,就地打千兒請了個安。

“太皇太后有聖諭,要王爺今兒個進慈寧宮議事。”

“原來是秦公公。”額豪雖許久沒進宮議事,卻也認得這太監是慈寧宮的管事太監秦公公。他點了點頭,微笑道:“這麼巧?本王原也打算今兒個進宮覲見太皇太后的。”他信步走上回廊,沉道:“不過本王已經許久沒進宮議事了,太皇太后突然召本王入宮,是朝政上出了什麼事嗎?”

“這朝政上的事,奴才四不敢幹預的,太皇太后宣王爺入宮,為的是啥事兒?奴才是真的不知。不過奴才捉摸着太皇太后的心思,應該是件大喜事啊!”

“大喜事?”額豪一怔,側過頭去狐疑地盯着管事太監,心中泛上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今兒個同時奉召入宮的,還有安親王爺。”秦公公笑得眯起了眼,説道:“聽説太皇太后有意指婚,要將安親子的愛女…頤格格許配給王爺呢!”額豪心裏“格登”一聲,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給震得呆了。他頓住腳步,望着跟上回廊來,一直隨在他身後的帆齡,一句話説不出來。

看到額豪目瞪口呆的模樣,秦公公還以為額豪是歡快得過了頭,笑嘻嘻地向着額豪長長一揖,説道:“這可是天造地設的良緣佳配啊…奴才先在這裏恭喜王爺、賀喜王爺了!”哐啷一聲,帆齡手中那個裝着兩人同心髮結的荷花繡袋落了地,繡袋上的如意合歡玉飾在地上摔得粉碎。

晨光中,額豪望着淚痕閃爍、臉蛋蒼白得絲毫沒有血的帆齡,他只覺像是被人打了一記悶似的,一顆心彷彿也猛地墜落,一直落到深不見底的淵谷裏去了。

太皇太后指婚,是不能拒絕的,懿旨一下,便無轉圜餘地…額豪神茫然,思緒混沌紛亂,便似重重沉沉的烏雲壓了下來,再沒有撥雲見的時刻。

他抬頭,只見天灰濛濛的,雲封霧鎖,見不到一點兒陽光。

想起蒙古草原一望無際的遼闊藍天,他突然醒悟到,在這琉瓦飛檐,重重宮闈的紫城裏,沒有可以任他自由翱翔的廣大蒼穹…

在這座北京城裏,他只是一隻被剪了雙翅,囚在華美樊籠裏的海東青,沒有一方屬於自己的天地。雖然名義上貴為親王,卻連想和自己最心愛的女子在一起,都不能夠自主。

朔風吹過,他忽地裏到一股寒意,只見紛紛揚揚的雪花,在這亮未亮的黎明裏,飄落下來了。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