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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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離這位“貴客”在瀚海山莊出現後,受到多方矚目,温家人都好奇地來打聽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怎麼會讓温廷胤如此特別對待。
温千姿很驕傲地向大家介紹她是一位了不起的着書人,但她從其他人眼中看到的是不解和輕視。
也是,除了温千姿那種對她筆下故事極為熱中的讀者之外,誰會正眼瞧她這個三寫手?連温廷胤都對她的寫文能力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
所以,那為她舉辦的接風宴席,她也興趣缺缺,能躲就躲,反正她也明白,那些蜂擁而至的賓客們,都是衝着温廷胤而來的,至於温廷胤,從他們回到瀚海山莊之後,她就再也沒看到他了,不知道是去處理船行的事務,還是躲清閒去了。
但柳舒桐也來了,他成了所有人中唯一一個為見江夏離而來的賓客。
他一入山莊,便急切地到處找她,她本來是躲在一處假山後,但見他鍥而不捨的樣子,心想若是不出去見他,他是不會走的,她只好無奈地走出去招呼。
“桐哥,你也來啦。”一見到她,他立刻將她拉至一邊,急急地説道:“夏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是在彭城嗎?怎麼會認識温廷胤?他又怎麼會和你這麼…親密?”江夏離暗中叫苦,心想這些問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該怎麼回答?
四處看看,卻不見温廷胤的影子,這個答案又只能由自己解釋,只好硬着頭皮半真半假地説:“我和他的妹妹在彭城認識,正好我要回京,他便讓我坐他家的船,一起回來了。”
“可我看他對你的樣子――”柳舒桐還想再問,江夏離忽然打斷他“桐哥想知道什麼?一定要我説我和温廷胤有什麼曖昧嗎?温家少爺是何等身分,我這個沒財沒勢的醜丫頭,他豈會放在眼裏?你就不要替我心了。”他憂鬱地望着她,
言又止,斟酌了好久才説:“夏離,我知道我退婚之事傷你很深,我也和靜雪商量過該怎樣彌補你。她説你在家中過得不開心,才會離家出走,她對你也頗為愧疚,甚至願意效仿娥皇女英,若你不介意――”
“我介意。”她再度打斷他的話,正道:“桐哥,你要三
四妾無所謂,但我不願意為了填補別人的愧疚,而與別的女人共事一夫,你若是對我還有一份尊重的話,就請不要再羞辱我一次。”柳舒桐有些尷尬“好、好,只要你高興,怎樣都行,只是我總要提醒你,温廷胤這個人絕不簡單,都説無
不商,他年紀輕輕,就成了温家的主事者,不只是因為他做生意極有眼光和魄力,再加上他的心計深沉,已不是同齡人可以比擬的。
“最近我們柳家有生意要與他合作,他一直沒有痛快地答應,可是據我所知,他已經私下采取行動,截留了我們許多的貨源,顯然想要自己獨。你也説他是何等身分,為什麼獨獨對你這般不同,你可曾想過其中的緣故?”江夏離故意打了個哈欠,顯得有些不耐煩“你是想説,他要利用我是吧?好的,我會留意。不過我也不會待太久,就算是想親近温船王都沒什麼機會了。”
“你哪天回家?我已經派人給你父親捎了話,説你回京城了,他必然想早點見到你。”她嘆了口氣“桐哥,你還真是…熱心腸。”若爹知道她回來了,無論如何都會想要見她,而後她要是被押到刑部受審,父親很可能也會得到消息,真是想瞞都瞞不住了。
“到該回家時,我自然會回家的。”她都快沒有辭句可以應付他了,正好此時瞄到温千姿從斜前方走過,忙説道:“温小姐有事找我,我先過去問問。”説完,她丟下錯愕的柳舒桐,快步往温千姿那走去,才走到一半,忽然一旁斜伸出一隻手,將她一把拉到一稞大榕樹的後方,她還來不及驚呼出聲,已經看清了對方的臉,馬上鎮定下來。
“温船王終於肯出來見人了?”好老套的招呼,她自己説出口後都想笑了。
温廷胤笑咪咪地看着她“孺子可教。只是在面對柳舒桐的時候,怎麼那麼不瀟灑,還説你心中對他沒有怨恨。”
“堂堂温家少爺,瀚海山莊的主人,居然也會聽壁角?”她看到他,忍不住牽起一絲笑容。
“不聽壁角,真不知有人在背後這樣編排我的不是。”他懶懶地回答“看來温家和柳家的生意合作可以全面告停了。”江夏離吃了一驚“不會吧?你只是為了柳舒桐説了你幾句壞話,就連生意都不和人家做了?你的心怎麼這麼狹窄!”他冷笑一聲“這時候還為舊情人説情?難道你沒看出來我是在幫你出氣?”
“幫我出氣?不敢當,我是何等人?草芥小民一個,蒙您不嫌棄,視我為得罪過您的敵人,雖然至今我仍不知原因,但只要您不挾怨報復,我就千恩萬謝了。”温廷胤一笑“我是説你得罪過我,可我沒説過我恨你。”
“那我算什麼?”她仰着臉問他,一臉疑惑。
他習慣地捏住她的小下巴,還用指腹輕輕磨蹭了一下“這個答案,我很快就會告訴你,你要有點耐心,你這個編故事的人,難道不知道故事的高
,往往都在結局揭示謎底的一剎那嗎?”她愣住了,不為他眼底的笑意,不為他親暱放肆的動作是如此
人,只因為她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何時開始,竟然習慣了他的放肆和親暱,習慣了與他如此平等平靜的對話。
今生,他是她第一個可以坦誠相待的人,心中的秘密從不曾對別人講過,竟能對他傾訴。
這是不是該説,温廷胤這個人有很大的魅力呢?
江夏離在瀚海山莊住了幾,温廷胤不時常
面,倒是温千姿很盡地主之誼的陪她在山莊中四處閒逛,向她介紹山莊的諸多景
。
温家家業大,人口眾多,不同人住的院落很不一樣,京城雖然是繁奢之地,但温家佔地之廣袤,足以和皇宮媲美。
她打趣地説:“聽説皇帝和温傢俬很好,他若是來看過你們家的宅子,只怕連皇宮都不願意回去了。”温千姿捂着嘴笑“你説對了!年初我們家剛剛重新修整完畢,皇帝就來過一次,邊看邊皺着眉説:‘你們家這樣造宅子,是
着朕遷都嗎?’”江夏離張大眼睛問:“那你哥怎麼説?”
“他啊,他就一撇嘴,回道:‘皇宮的工匠不知道扣了多少您修園子的銀子,才把皇宮修得那麼小家子氣,與我們家的宅子無半點關係。’”她一聽,噗咕一聲笑出來,幾乎可以想象温廷胤説這句話時的輕佻張狂。
皇帝竟然也沒有治罪於他,只是工部的大人們大概要不得安寧了。
這一,温千姿忽然拉着她要出門,神神秘秘地説有人要見她,她問那人是誰,温千姿只是笑而不答,反正只要不是去刑部,她也無所謂。便跟着温千姿坐上馬車,行駛了很長一段路,下車之後,她頓時愣住――眼前那高高的紅牆和金
的琉璃瓦,以及門口那幾名身着紫衣的太監,這裏是…皇宮?!
温千姿顯然常來宮裏走動,門口的太監一看到她,立刻笑着上來“温小姐到了,皇后娘娘特意讓奴才在這裏
候。”
“皇后?”江夏離嚇了一跳,萬萬沒有想到要見自己的人,竟然是一國之母。
温千姿對她扮了個鬼臉“江姊姊不會生我的氣吧?皇后聽説我認得你,便主動讓我帶你入宮的,你的文章早就傳到京裏了,宮中很多人都在讀,皇后娘娘説最喜歡你寫的《桃花女俠列傳》,只恨那個結局不完滿,讓我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到宮中來,和你好好探討一番。”江夏離沒有受寵若驚,反倒開始冒冷汗。她一直覺得自己編的故事在市井之間
傳也就罷了,無論如何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是轉念一想,若是連皇后都欣賞她的文章,那她平白遭受的冤案就有希望昭雪,認識皇后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正往裏走時,面恰好有一名太監領着一人往外走,兩邊人一照面,温千姿先笑道:“哥,你竟比我早來一步。”看着温廷胤,江夏離總覺得他今
神
有些凝重,不知跟皇帝談了些什麼,關切地看着他,可身在皇宮四處都有耳目,又不好多問,怕給他平白惹出什麼事來。
看到她們兩人,他也是一怔,接着皺起眉頭“你又亂把人往宮裏領。”江夏離赫然一驚。莫非温廷胤是擔心她入宮之後,他窩藏罪犯的事情會暴?於是她連忙説:“那我就回去吧。”温千姿不明就裏,一把拉住她,氣呼呼地反問:“江姊姊怎麼不能入宮了?是皇后娘娘要見她的,這皇宮可不是你開的,難道還要你説了算?”温廷胤看着江夏離“想見皇后嗎?”她囁嚅道:“也不是那麼想…我不大懂規矩,怕見了之後應對不當,會出岔子…”温千姿在一旁相
“怕什麼?皇后娘娘很好説話的,再説有我陪着,不會出錯的。”温廷胤又看了她半晌,忽然拉起她的手腕“我帶你去。”方皇后十四歲入宮,十七歲因為生下太子而晉升貴妃,二十三歲被冊封為皇后,可説是過得順風順水,養尊處優,雖然現在將近五十了,皮膚依舊白
光滑,若不是眼角有些細紋,江夏離還以為她不過三十出頭而已。
方皇后看着他們這一行人,不笑道:“廷胤可是很久不到我這邊走動了,怎麼今天有閒情逸致來看本宮?”温廷胤躬身行禮“千姿又來打擾娘娘,我平
調教不當,怕她魯莽無禮,讓娘娘看笑話。”
“好個有心的哥哥,只是千姿到本宮這裏來玩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算她口無遮攔,你還怕本宮會降罪於她嗎?這位想來就是…江姑娘了?”她隨即將目光投向站在旁邊的江夏離“一直只是與姑娘神,看你的文章很是老道,沒想到你的年紀這麼輕,今年…有二十了嗎?”
“十八歲。”
“十八歲,該嫁人了,有人家了嗎?”皇后的殷殷關切讓江夏離很是尷尬,但又不得不回答“還沒有。”
“聽千姿説,你好像也是出身官宦之家,你父親是誰?”又是一個不願意回答卻不得不回答的問題“江冉。”方皇后頗為訝異“禮部侍郎江大人?本宮聽説你住在彭城,可是江府就在京城啊,怎麼會讓你一個人落在外?”這段故事,温千姿也不知道,也忍不住關切“是啊,姊姊家在京城,怎麼你會獨自一人到彭城開個小酒坊?江侍郎家…對了,那個柳舒桐的未婚
子,不就是江侍郎的一位表親嗎?”聽到柳舒桐這個名字,方皇后眉骨一沉“柳家公子嗎?哦,本宮想起來了,據説他原本有位自小訂親的未婚
子,後來又看上趙家姑娘的美貌,便退親另聘,那位被退了親的小姐,似乎就是江侍郎的女兒吧。”話説到這兒,已是無處可躲,江夏離只好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所説的人就是我。”
“什麼?!”温千姿幾乎跳起來,立刻變得義憤填膺“柳舒桐那個人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我一直以為他是個好人呢,居然做出這麼絕情絕義的事情來!我江姊姊哪裏不好,他憑什麼有了新人就忘舊人?江姊姊,你遠走他鄉,難不成就是被他們的?”温廷胤忽然
話“女人關心的事情,果然就是婚喪嫁娶,人家江柳兩家的事情,你這個温家姑娘這麼
心做什麼?”
“話不是這麼説…”
“不是這麼説,你要怎麼説?”他臉一沉,温千姿立刻噤聲。
方皇后笑道:“廷胤,還説你妹妹,你來我這裏到底有什麼事,總不會真的是來看她的吧?”温廷胤一笑“皇后娘娘到底慧眼如炬,廷胤也就不瞞您了。剛才皇帝給我出了道難題,要我在東嶽成立商會,聯繫其他商户,由我做大東家,可這明明是得罪人又給自己找麻煩的差事,您知道廷胤子散漫,又最不喜歡管教人,這個差事,娘娘能不能幫我想辦法推掉?”方皇后四兩撥千金“本宮向來不管國事,皇上讓你去做的事我又不懂,更
不上話。對了,我記得皇上前些
子一直叨唸着什麼你要打撈一艘沉船,你若是想討好他,就用那艘船去
換啊!”
“唉,娘娘不知道,那艘船很難打撈,而且現在又被四方人馬盯上,是個燙手山芋,我只想盡快丟掉,皇上若是拿此事做為條件,我還真是左右為難呢。”多虧有温廷胤幫忙轉移話題,江夏離才沒有被繼續追問柳舒桐退親之事。
後來方皇后留他們吃午膳,恰逢皇帝也來了,一見到温廷胤竟然在皇后這裏,不打趣“廷胤是來找皇后説情的吧?今
誰説情也沒用,這個商會首座的位置你是坐定了。”
“陛下總是喜歡強人所難。”温廷胤笑道:“陛下是覺得户部無能嗎?由我來打理商會,商人若是串通一氣,户部在收税時可是會多了不少麻煩。”
“難道你敢揹着朕和那些人勾結?”皇帝一瞪眼“朕重用你,你可不要辜負了朕。”
“陛下的器重…就怕是人不能承受之重啊!”他的抱怨並沒有引起皇帝的響應,因為他正好奇地打量着江夏離“皇后的宮裏幾時又多了這麼一位俏佳人?這位該不是廷胤的什麼人吧?”温千姿介紹“皇上,這是我的朋友,皇后娘娘特意召她入宮來聊天的。”
“這位是禮部江侍郎的女兒,是位了不起的才女呢!”皇后笑贊“對了,江小姐今年十八歲,還沒有許配好人家,皇上要不要來做個大媒?”皇帝笑問:“皇后就是喜歡給人家做媒,前些子不是剛將玉錦公主許配給豪戰將軍的兒子?這一回你心中是不是又有合適的人選了?”
“是啊。前些天工部尚書王大人的夫人入宮來和我聊天,説起她家的兒子,今年二十了,還沒有娶,想讓我幫她找一個門當户對、才情相貌都匹配的佳人,你看,這不就遇到了江家小姐嗎?這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啊!”皇帝顯得樂觀其成“哦?原來還有這緣故?這麼説來那還真的是…”
“真的是亂點鴛鴦。”温廷胤忽然開口,一抹古怪的笑容在他角浮起“娘娘真是心急,雖然江小姐説自己還沒有人家,可並不代表江小姐就沒有可成親的對象。”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除了他自己,皆同時困惑地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