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筆夜話之五十二湛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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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去世的頭一天晚上,我去醫院給他送晚飯,他已經有好幾天不能睡覺了,白天也不能休息,因為病,他不能躺着,只能白天黑夜都坐在輪椅中。

我一勺一勺喂他吃飯,他好像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閉着眼,勉強張開口。

血壓、心跳,都已經測不出來,可他居然還頑強地活着。只是皮膚冰涼,彷佛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我看着他,淚如泉湧,衝出醫院之後,一路走一路哭着回家。

第二天一早,我為他買了一個骨灰罈,特意挑選了一個上面刻着“天堂仙境”字樣的,希望他在去世後還能去到一個美麗的地方。

他生平最喜歡美麗的風景,自由自在飛翔的小鳥們,倘若人死後真的會去到另一個世界,我希望那個世界是他喜歡的。

禍不單行!我的房子下水道忽然又犯了老病――開始冒水。我得到消息趕回去的時候,屋中已經氾濫成災,一屋子都泡在臭水中。

所有的鄰居都跑出來幫我掃水,我一邊掃,一邊站在房子中大聲地哭,説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若是老天着我們全家走到絕路,就讓我們一家三口的忌在同一天吧!

當下水道剛剛疏通完畢,我又趕回老媽家,吃了幾口泡麪,想着已經遲了給老爸送午飯,還要儘快趕去。鄰居阿姨過來看望我們,我當着阿姨的面説:“誰能給老爸一針安樂死?我真的不希望他再繼續痛苦下去了!”一語成讖。

幾十分鐘之後,護士哭着打電話給我,説老爸已經沒有心跳,要我快點趕去。我手忙腳亂地抓起早上剛剛為他打包好的衣物鞋子,甚至顧不得安排好老媽,就衝了出去。

趕至病房時,老爸已經離世。護士抱着我哭,説他曾經叨唸着我們到了中午怎麼還沒有過來。

我顧不上嚎啕大哭,一邊要忙着請醫生開死亡證明,一邊給老爸擦洗換衣。

老爸雖然走了,但是身子還是熱的,我總幻想他還能説話,所以一邊幫他穿衣服,一邊叫他――老爸!老爸,還能看看我嗎?還能説話嗎?你別怪我,我真的不是故意不來看你,實在是忙不過來了。你早上説想換一家醫院,我沒有答應你。因為我知道任何一家醫院都救不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再減少點顛簸之苦,你能理解我嗎?

老爸,老爸,老媽説你最疼我,最擔心我,可是你怎麼忍心離開?怎麼忍心丟下我和媽媽?

六月份我告訴你病情的時候,你笑着説你不會死的,你會堅持活下去,你要等那款最好的數字攝影機上市…可你為什麼失信?

老爸,這輩子無論我想要什麼,你只要答應我了,一定會辦到。

只有這件事,我要你活着,你卻失信了。

在墓地安放老爸的那一天,我的身邊只有好友阿光和她的老公,蕭瑟的秋風中我舉着傘,居然還笑得出來。

我回頭對紅着眼眶的阿光説:“不要哭,我今天絕不哭他。”但當石碑封上的一刻,我的眼淚還是下來了。

老爸,你就這樣瀟瀟灑灑地住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想我們的時候記得回來看我們。那個世界如果真的很美麗,就為我們建造一個新家吧。總有一天,我們全家會在那個世界相聚的。

老媽説,她下輩子還找你。

而我,下輩子還願意做你的女兒。

老爸,昨天晚上我夢到你,宛如生時,捧着一碗牛麪吃得很開心。

你在天堂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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