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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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1940斯皮納龍格上多年來最好的冬天過去了,最燦爛的天來了。野花不僅給小島北面山坡鋪上一層花毯,也從岩石的每個縫隙中探出來,裹住岩石,整個島都已把這種新生之
呼
了進去。
斯皮納龍格的主街上,幾個月前還只有些破敗的房屋,現在成了一排排漂亮的商店,門和窗重新粉刷成深藍、墨綠
。它們現在成了店主驕傲地展示商品的地方,島民們逛街不僅是出於需要,也為了快樂。小島第一次有了自己的經濟。人們創造財富:他們以物易物,買和賣,有時賺,有時賠。
小酒館現在十分興旺,一家新飯館也開張了,專賣魚湯(kakavia),每天新鮮出鍋。主街上最忙的人裏面有理髮師。斯泰里奧斯?範蒂斯曾是希臘第二大城市雷農的頂尖髮型師,可是在他被驅逐到斯皮納龍格來後,他放棄了這門手藝。帕帕蒂米特里奧知道他們中間有這樣一個人物時,力邀範蒂斯重
舊業。雅典男人全是愛虛榮的孔雀,他們有着城裏時髦虛榮的一套,在以前,他們全都喜歡每隔一週修剪一次頭髮和鬍鬚,頭髮的好壞和形狀幾乎是他們的男子氣慨的表現。現在生活轉好,他們發現竟有人可以讓他們又英俊瀟灑起來。他們渴求的並不是個人風格,而是一模一樣,
緻的、梳理得一絲不亂的頭髮。
“斯泰里奧斯,”帕帕蒂米特里奧説“給我做個你最拿手的凡尼齊洛斯。”凡尼齊洛斯是克里特人律師,他當上了希臘總理,被認為擁有基督世界裏最漂亮的鬍鬚,男人們在談笑中,覺得帕帕蒂米特里奧效仿他應該很合適,因為很顯然他渴望登上小島的領導寶座。
隨着肯圖馬里斯力量的衰落,這位島主愈發依靠帕帕蒂米特里奧,而帕帕蒂米特里奧這個雅典人在島民中的名望也越來越大。男人們因為他短短時間內取得的成就而尊敬他;女人們也很他;不久他享受到一種英雄般的頂禮膜拜,毫無疑問,大家給他那銀幕人物般的外表
住了。像大部分雅典人一樣,他一直生活在城市裏,這樣的結果就是他不會像長年在户外,在野外或大海上討生活的普通克里特男人那樣,彎
駝背、頭髮灰白。在幾個月的體力活之前,他很少曬太陽,甚至很少吹風。
雖然帕帕蒂米特里奧很有抱負,但他不是無情的人,他不會出來競選,除非肯圖馬里斯準備退休。
“帕帕蒂米特里奧,我早就打算放棄這個位置了,”三月初的一個晚上,在下完一盤雙陸棋後,老人説。
“我告訴你幾千次了。這工作需要新鮮血——看看你為這個島所做的!我的支持者都會支持你的,這不用懷疑。相信我,我現在只是覺得太累了。”帕帕蒂米特里奧對最後這番話不以為奇。來島上後的這六個月裏,他看到肯圖馬里斯的病情在惡化。兩個男人這段時間很親密,他明白老島主是在推薦他作接班人。
“如果你真的打算放手,我就接過來,”他平靜地説“可是我覺得你應該再多考慮幾天。”
“我已經考慮過幾個月了,”佩特羅斯暴地説。
“我知道我做不下去了。”兩個人繼續沉默着,下棋,只有棋子移動時,噼啪響聲敲破寂靜。
“還有一件事,我想要你知道,”下完棋,帕帕蒂米特里奧臨走時,他説。
“如果我贏了選舉,我不會住進你家的。”
“可這不是我家,”肯圖馬里斯反駁道。
“這是島主的家。它隨職位而定,一直就是這樣。”第六章(2)帕帕蒂米特里奧了一口煙,吐出來時停了片刻。他決定先把這事放下不提。無論如何這個話題還只是個假設,選舉還不是既成事實。可能會有另外兩人競爭,西奧多羅思?馬基裏達基斯在島上已經六七年了,有一大批追隨者;至少帕帕蒂米特里奧覺得,最終他似乎很有可能當選。有一大批人對馬基裏達基斯的消極做出回應,儘管他們貪婪地接受了帕帕蒂米特里奧做的所有艱苦工作,以及六個月來的巨大變化,可他們還是覺得如果有個受憤怒驅使的人來為他們服務,他們可能會得到更多好處。人們很願意相信推動馬基裏達基斯的怒火可能幫助他獲得理智和外
所不能得到的東西。
這年三月底的年度選舉是島上有史以來最烈的一次,選舉結果真的很重要,斯皮納龍格成了值得管理的地方,而領導權也不再是有毒的聖盃。有三人蔘選:帕帕蒂米特里奧、
普羅斯?卡扎基斯和西奧多羅思?馬基裏達基斯。在選舉的那天,所有人,不分男女,全都有投票權,即使關在醫院裏出不來,可能不會再有機會從他們的病牀上起來的麻風病人,也發了一張選票,選完後封在密封的信封裏按期
回去。
普羅斯?卡扎基斯只得了幾張選票,讓帕帕蒂米特里奧寬
和吃驚的是,馬基裏達基斯得票數不到一百張。這就留下了最大的一份,明顯的多數票給這個雅典人。人們是用自己的心,也是用自己的智慧在投票。馬基裏達基斯擺出的姿態很不錯,可結果更説明問題,對此帕帕蒂米特里奧終於知道他被接受了。這是讓這座島變得文明開化的關健時刻。
“斯皮納龍格的夥伴們,”他説。
“我對這座島的希望也是你們的希望。”選舉結束後的第二天晚上,在市政廳外的小廣場裏,他對聚集在那裏的人羣説。得票數已複核過了,結果剛剛公佈。
“我們已經讓斯皮納龍格文明得多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説,現在生活這裏甚至比生活在為我們服務的城市和村莊裏更好。”他朝布拉卡揮揮手。
“布拉卡沒電,可我們有。我們還有勤奮的醫生和最敬業的老師。在克里特,一些人生活在貧困線上,忍飢挨餓,可我們不會。上週,有些人從伊羅達筋疲力盡地划船過來,我們的繁榮富強已讓他們有所耳聞,他們來向我們乞求食物。難道這不是個巨大轉變嗎?”人羣裏一片贊同之聲。
“我們不再是手持討飯碗、被社會拋棄的人,不再被人叫着‘不潔淨!不潔淨!’”他繼續説。
“現在是其他人來我們這裏乞求施捨。”他停了片刻,等着人羣中有人叫道:“為帕帕蒂米特里奧三呼!”當歡呼聲小了下去時,他給自己的講話補充了最後一條。
“有一件事把我們聯繫到一起:麻風病。當我們有不和時,請我們不要忘記,我們彼此之間無法逃避。在我們的有生之年,讓我們盡己所能把生活變得更美好吧——這一定是我們共同的目標。”他把手舉到空中,食指豎向天空,這是慶祝和勝利的姿勢。
“為了斯皮納龍格!”他叫道。
兩百多人學着他做出這個手勢,他們齊聲大叫:“為了斯皮納龍格!”聲音之大隔海對面的布拉卡也能聽到。
沒人注意普羅斯?卡扎基斯,他慢慢走下坡,走到陰影裏。他長期渴望着當這個領袖,失望之苦澀堪與未
的橄欖相比。
第二天下午,娥必達?肯圖馬里斯開始收拾東西。一兩天內她和佩特羅斯將要搬出這幢房子,搬進帕帕蒂米特里奧現在的宿舍。她盼着這一天很久了,但這一天的到來並沒有減少她的恐懼,在恐懼的重壓之下,她幾乎無法積攢力量挪動腳步。她胡亂打着包,沉重的身體不願幹這個差事,變了形的腳比以前更痛。她站起來思索着要清理玻璃櫃裏的寶貝——列隊站立的士兵、小件瓷器和家傳了好幾代的雕刻銀器——她問自己,當她和佩特羅斯都不在了後,這些東西該給誰。他們倆的
子都不多了。
第六章(3)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那一定是伊蓮妮,她想。雖然學校裏很忙,當母親的責任也很重,伊蓮妮還是答應那天下午過來幫她的忙,她總是恪守她的諾言。可是當娥必達打開門,滿以為是她苗條纖細、面容姣好的朋友,實際上卻被個深衣服的男子身影填滿了門框。來人是帕帕蒂米特里奧。
“下午好,肯圖馬里斯夫人。我能進來嗎?”他温和地問,察覺出她的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