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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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明山，奇怪的名字，聽來該是個陽光明亮的地方，但就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它似乎得改個名字，叫做霧山好了。

霧氣籠罩，夜如墨，四周一片白茫茫又黑鴉鴉的，極為詭異的組合，山上靜得像座墓，卻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孫雨綾站在夜風輕拂的山崖邊，凝視着台北市，一個此刻閃着朦朧燈光的城。

為什麼她會獨自站在這暴雨將至的山巔呢？

原因之一，她和樂團那羣哥兒們走散了。

原因之二，她也懶得找他們。

好好的一個十八歲生，實在不必搞得人仰馬翻，她所需要的不過是一煙，或許…再加上一瓶啤酒吧。

啤酒！這兩個字閃過她的腦海，想起之前在7-11買了一打啤酒，這會兒全躺在她的機車置物箱！看來她那羣可憐的兄弟們，只能在山頂上喝西北風了。

“啵！”十秒後，幸運的第一罐啤酒被打開了，她輕吻了它一下，讓冰涼苦澀的體進口中。

烏雲垂得更低，霧氣轉為濃密，她像被包圍在一個夢境裏，幾乎就要騰雲駕霧。黑暗對她並不構成威脅，反而温柔地擁住了她，築成一道孤獨的城牆，而她在其中稱王。

她是個不懂得害怕的人，最怕的只有自己，止不住的空虛落寞，沒有快樂沒有痛苦，只是悶。

從小案母離異，她在眾親戚家之間輾轉生活，高中唸到第二年就被退學，乾脆揮揮衣袖、一走了之，跟着樂團的人四處走唱，現在只剩一副歌喉，還沒被煙和酒搞壞。

解決掉兩罐啤酒後，她掏出一煙點着，把自己困在尼古丁裏面。

十八歲了，可以煙可以喝酒，卻因此更寂寥，這什麼道理？

生於二月十四，不是祝福反而是種諷刺，當情人們歡度節，她只想藏起自己，誰也找不到。

三煙完後，忽然，雲霧都散開了些，她看到天邊有幾顆星，令她雙眼為之一亮。

就在一眨眼間，有道星劃過，稍縱即逝，她心頭猛然一跳，及時許下了願望…

不管是哪一派的神明，請讓我歌唱，讓我有舞台，讓我聽到掌聲！

下一瞬，星消失了，只留下她怦然的心跳，以及興奮的恍惚。

她彷佛看到自己站在舞台上，享受歌的歡呼和聚光燈的擁抱，那是她的夢，此生唯一的夢。

就在她沈浸於自己的小世界時，驟然有兩道車燈從遠處來，一輛賓士轎車快速駛進了她的視線內。

濃霧離的夜裏，那銀白燈光更顯得異樣而神秘，她的幻想不由得奔馳起來，那是幽靈車嗎？或是外星人？和鬼魂打道已不算新鮮事，若碰上宇宙人才神氣呢。

這樣一個陰森冷清的夜裏，她實在不能譴責自己過度的想象力。

這時，車子的速度減慢，兩道車燈像舞台的鎂光燈，刺着她幾乎睜不開的雙眼。

可惜，走出那賓士車的是個人，有四肢有腦袋，甚至也不是侏儒或巨人，只是個最正常不過的人！

“嘖！”孫雨綾噘了噘，頗為遺憾。

不過，説那人正常，卻也有點不正常。眼前這男人儀表堂堂、高大俊朗，穿着一身正式西裝，適當的背景應該是辦公室或高級餐廳，怎會出現在這‮夜午‬的陽明山上？

但那又關她什麼事？她對豔遇之類的事毫無興趣，她跟一般十八歲女孩不同，愛情是可有可無的東西，雖然她現在任人寵愛，自己卻無所謂。

於是，她又恢復目中無人的神態，眼光重新投注在夜景上，有一口沒一口地煙。

一陣腳步聲接近她身後，約在五步距離之外停住，她知道，那“正常人”正打量着她，這很正常。對旁人來説，恐怕她才像鬼魂或是宇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