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天盲怪叟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记住【貓貓看書】:WWW.MAOMAOKS.COM
“兩隻金鷹一式無二,均系以金線繡成,凌撲作勢,栩栩如生。我立即明白過來,原來他倆就是姑姑所説的、風雲幫龍壇十三金鷹中的第一鷹、第二鷹,少林眾悟大師的兩位師弟。兩僧也許覺察到了,也許沒有,因為他們一直沒有回頭。
我在一怔之下,不由得迅忖道:他們既是風雲幫的人,到這裏來做什麼的呢?風雲幫主有的是與兩極丹功效相近的一元丹,如果幫中有人功力喪失,也不至於舍近就遠,來找黑芝呀!我立即又想道:難道他們此行是找‘人’而不是找‘物’不成?
鬼愁谷住着有人,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可是,事實畢竟是事實,你不信也得信,結果我猜對了。鬼愁谷主,這四個字是我擅擬的。我既不知道他姓什麼,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只好這樣稱呼他了。無定河邊的景,果如姑姑所説。荒山蔽空一片墨黑,河水傍山麓而
,濁
滔天,勢若萬馬奔騰。
那是到達山下的第二天,天一亮,馬留山下,人便開始徒步入山。兩僧似有腹圖可按,一路市形度勢,行來毫不費事。越峯跨澗,走了約摸半光景,前面山勢突然一變。但見雙峯夾峙,中間羊腸小道,寬僅容人。兩僧稍稍駐足,旋即魚貫着飛身撲進。小道迂迴旋繞,或高或低,但寬度始終如一。這樣又走了頓飯之久,忽然間視線一寬,一片鬼氣陰森的谷地頓呈眼前。
谷地形作橢圓,寬約二十丈,長約三十丈。除了谷地中間孤立着一座以黑石砌成的小堡之外,其他也無甚異處。我不疑忖道:這就是‘鬼愁谷’嗎?正
百聞不如目見,忽見兩名紅衣僧身軀一矮,人已面向黑
小堡跪了下去。
那時間,空谷岑寂,萬籟無聲。兩僧跪處,距離緊閉着的堡門少説也有三丈之遙。我見了,不皺眉暗忖道:這是什麼意思?一念甫畢,軋軋之聲響處,堡門忽然打開。連忙抬臉望去,堡門前,業已悄然立着三人。左右是兩名年約三旬上下的婦少,一衣紅、一衣綠。姿
均極冶豔;中間則是一名身穿黑衣、面垂黑紗、身材奇矮的枯瘦老人”聽到這裏,武維之又忍不住問道:“他就是鬼愁谷主嘍?”藍鳳似乎沒有聽見,眸凝虛空,繼續説下去道:“我看清之後,不
暗咦道:此人好眼
?但一經搜憶起來,卻又愈想愈
糊。思之再三,這才恍然大悟;哪裏是見過?原來只不過得潛在意識中的一個影子罷了!一時雖不敢確定他就是我所揣測的那個人,卻也不免暗暗生驚。當時的氣氛雖然恐怖得令人心悸,但我卻始終站在那裏未動。因為我認為,我並沒有隨着兩僧下跪的理由。
就在這時候,黑紗眼孔中寒電一閃,一道有如冒自地底、陰冷得令人髮聳然的語音,遙自堡前傳了過來道:‘前面跪的,是少林弟子嗎?’兩僧中,左首的一個立即應聲答道:‘貧僧眾智、眾慧出身少林,現隸風雲幫龍壇座下。”黑紗後面輕哦了一聲,又問道:‘爾等於該幫現司何職?’當下仍由左首那個聽上去應該就是眉
較濃的紅衣僧答道:‘忝列龍壇十三金鷹首、二兩席。’蒙面人點點頭,接着又問道:‘來此何為?’紅衣僧朗聲答道:‘奉壇主之命,呈遞本幫太上幫主機密專函。”黑紗後面,寒電閃處,又是一聲輕哦。答話的紅衣僧於語畢之後,上身微
,自懷中取出一隻繫着黃綾綢帶的羊皮封袋,雙掌平託着,輕輕往前一送,那隻封袋立即四平八穩地
手朝蒙面人冉冉飛去。蒙面人右手一抬,立即將封袋接在手中。拆開封口,
出一張
呈玫瑰紅的信箋,上面似乎沒有寫幾句。蒙面人略一掃視,立將全文看完。看完後嘿嘿一笑,自言自語地説得一句:‘虧她居然還記得’跟着臉一抬,注目道:‘中原武林,最近難道出了什麼厲害人物不成?”自稱眾智的濃眉紅衣僧稍微猶豫了一下,垂目答道:‘
據幫中最近得着的消息,天、地、人三老很可能破例聯袂出山。’蒙面人哼了一聲道:‘她們母女真會在乎這個嗎?’眾智僧接着説道:‘另外一點便是雙英中的‘一品簫’雖已受
,但‘金判’卻至今尚未就範,終究是心腹之患。”蒙面人哼道:‘鬼話!’接着雙目寒電一閃,冷冷又道:‘無名派由於本身武學不完整,因此歷代弟子無一能夠抬得起頭來。上一代的天仇老頭那樣好勝,對黑道人物也都處處適可而止。該派武學最後一句心訣既已落入她們母女手中,只要她們母女保管得謹慎些,縱令金判青出於藍,又能怎樣?’眾智僧低聲接道:‘前輩所言甚是,但問題尚不止此。’蒙面人雙目一瞪,沉聲道:‘還有什麼問題?’眾智僧低聲道:‘有一個人至今尚活着未死,實出幫主及太上幫主意料之外。”蒙面人注目道:‘誰?’眾智僧微顯不安地低聲道:‘此人關係重大!貧僧等臨行時,壇主一再轉達太上幫主金諭,此人名諱將由太上幫主面陳前輩。’蒙面人雙目驀地一亮,
言忽止,頓了頓,揮手淡淡地道:‘知道了,回去就説老夫隨後就到,你們先走吧!’兩僧起身,合什一躬,便擬離去。蒙面人目光一溜,忽然喝道‘且慢!’兩僧愕然止步回頭,蒙面人用手朝我一指,沉聲道:‘這娃兒是誰?是跟你們一起來的嗎?’眾智僧合掌躬身道:‘系途中無意相遇,姓氏未詳。”蒙面人點頭唔了一聲,兩僧退去。兩僧退後,蒙面人雙睛灼灼地朝我打量了一陣,然後下巴一抬,冷冷地道:‘年紀輕輕的,到此作甚?’那副模樣,叫人看了實在有氣。但我係有所求而來,怎能逞一時意氣?於是,我盡情容忍地遙遙一揖,朗聲説道:‘想找一樣東西,多望長者成全。’老傢伙雙目灼灼地瞪着我道:‘是不是黑芝?’老傢伙的語氣頗難捉摸,我聽了不
有點忐忑不安,當下忙定神躬身説道:‘如蒙見賜,
不盡。”老傢伙眼珠滾了一下,忽然注目道:‘你是何派門下?’我坦率地笑答:‘天山。’老傢伙哦了一聲,注目接着問道:‘白眉餘桑是你什麼人?’我答道:‘正是家祖。’老傢伙眼珠又滾了一下,忽然揮手道:‘那麼你走吧!’口裏説着,腳下已動,大有置我不顧,徑自返堡之意。我一急,忙又大聲喊道:‘黑芝呢?”老傢伙臉一偏,不悦地道:‘老夫的意思你還沒明白嗎?’我聽了不由得微微一怔,未容我開口,老傢伙已兩眼一瞪,斥道:‘什麼黑芝不黑芝?懂嗎?我叫你滾!’我氣得差點伸手摘劍,咬咬牙,又忍了下來,大聲道:‘在下什麼地方得罪了前輩?”老傢伙再度駐足回身,冷冷一笑道:‘要真得罪了老夫還有你的命在?哼!耐心告訴了你小子吧:如依本谷規矩,無故擅人者,一向是有來無回。你小子之所以能得老夫法外施仁,純因芸芸中原武林人物,就只一個白眉老兒叫人看上去尚不太討嫌;要是換上別人,嘿嘿!現在你小子明白了嗎?”我聽得又氣又急,不由得頂撞道:“好好的人,霸住黑芝有何用處?’老傢伙嘿嘿笑道:“自己用不着的東西難道就非送人不可嗎?’我怒忖道:山川靈物均秉天地之氣而生,黑芝是你私人的東西嗎?在沒有完全絕望之前,這話我當然不能説出來,因此我強忍着大聲又道:‘俗雲:助人最樂。而長者則背道而行,其意何在?’老傢伙翻眼道:‘人不惠我,我不惠人,就這麼一點意思!”這時我忽然憶及天仇老人與東海異人曾為恢復華山金龍劍的功力,到此取過一株黑芝,當年似乎並未受到阻礙。不由得冷冷一笑,故作平靜地抬臉大聲問道:‘老前輩,請教一聲,您老在這座谷中住了多久啦?’老傢伙有點意外地瞪眼道:‘快六十年了,怎麼樣?’我嗤之以鼻道:‘那麼十年前您老也在這兒了?’老傢伙怒道:‘老夫説,快六十年了,你小子耳朵有
病嗎?”我冷冷一笑,同時跨出一步,
視着道:‘還有最後一句:那便是為什麼以前會有人從此谷取得了黑芝呢?’老傢伙一怔,跟着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是説華山上代那個姓趙的掌門人是不是?是的,姓趙的確實曾趁老夫不備,從這兒偷走一株去救了他的一個友人;但老夫立即找到華山,在他本人身上收了回來。那不也是一樣嗎?”直到這時候,我才證實了我原先的揣測果然沒錯:當年廢去華山金龍劍武功的蒙面怪人,就是這個老傢伙。連帶地,金龍劍召禍的原因也揭開了,原來金龍劍曾從此谷取走過一株黑芝!知道了這些,可算是意外收穫,不過,我的原意並不在此。於是我在微怔之後,立即平靜地注目又問道:‘經過老前輩這一解釋,在下可又得多問一句了:老前輩知不知道金龍劍喪失功力以後的情形?’老傢伙微哂道:‘以後沒過上幾年人就死了,是這樣的嗎?’我點頭應得一聲:‘是的。’跟着又跨出一步,注目接道:‘另外有件事,也許前輩已經聽人説過。縱令如此,在下仍願提上一提。那便是金龍劍是先恢復了功力,然後才死去的。關於這個,前輩清楚嗎?”老傢伙瞠目失聲道:‘你説什麼?’老傢伙對這件事的確一無所知,一方面令人意外,一方面也增加了我實行原計劃的勇氣。於是,我輕哼一聲,一字一字地注目説道:‘前輩清楚嗎?恢復金龍劍功力的與使他失去功力的是同一種東西,正是本谷的特產黑芝!”老傢伙啊的一聲,驀地戟指跳足道:‘那是誰幹的?快説!’我不屑地嗤了一下,仰臉大聲道:‘在下不擅於擒私告密,抱歉得很!’緊接着,再跨出一步,冷冷一笑,以諷刺的語氣向老傢伙
視着説道:‘那一次來人取走黑芝,曾付出何等代價,在下亟願效法。老前輩肯加以指點嗎?’老傢伙直氣得渾身打戰,好一會,這才臉一偏,向左首那名紅衣婦少咬牙沉聲喝道:‘紅娘取株黑芝來!’那時的我,表面上雖還力持鎮定,內心卻已止不住興奮若狂。
片刻之後,紅衣婦少去而復返。老傢伙從紅衣婦少手中接過一隻黑木盒,緩步走到我的面前,臉一仰,雙目寒光閃閃地沉聲説道:‘裏面是一株黑芝、一顆九鼎續命丹,知道嗎?現在拿去!’我本待伸手去接,聞言不
一怔,暗忖道:九鼎續命丹?給我這東西是什麼意思?
正納罕間,老傢伙已接着説道:‘至於誰人斗膽,曾從本谷盜去一株黑芝,你小子不肯説,那是你小子的自由,老夫不便勉強。橫豎老夫這就要前往中原,早晚也不難打聽出來。所以説,黑芝姑予相贈。但為怕你小子信口雌黃,你小子的一身武功卻必須作抵押——’口中説着,左手食中兩指一併,猛向我眉心點來。我冷不防此,一個閃避不及,但覺眼前一黑,立即暈厥過去。”武維之跟神女不
同聲一啊。藍鳳掠了掠散鬢,側目悽然一笑,手指按上那截竹管,又繼續説了下去道:“也不知道多久之後,我終於悠悠醒轉。那時候,谷中霧氣
濛,伸手不見五指,我
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寒冷。由周身骨骼的疼痛,我知道什麼事已經發生,我的武功喪失了。像吝嗇的人喪失了財富一樣,我開始嚐到了武人喪失武功的滋味。
我難過嗎?不!相反的,我由本身想到了那位花家小妹;進一步由金龍劍想到天仇老人和東海異人。我開始體會到兩位前輩當年為營救同道友人而來到此地的崇高偉大,更為自己居然也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而到驕傲無比。説來似乎令人難以置信,我當時的心情,竟是出奇的平靜。掙扎着坐起身來,伸手摸着那隻木盒,取出一顆黃豆大小的藥丸
下,再將這截竹管納入懷中。坐了一會,天
微亮,氣力也稍稍恢復了一點,便扶着巖壁,沿原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出來。
進谷只走了半,出谷卻走了三天。山下,我那匹馬兒仍拴在原處。馬兒身邊多了堆草料,我猜想可能是兩僧所為,不由大為
。上了馬,我開始摸索着向內地進發。
那真是一段聽天由命的旅程。旋撲的風沙漫天蓋地而來,似含報復地向我發揮着前所未有的威力,我此行領略了陝北的荒涼。而命運,則全
給了坐騎。老魔除廢了我一身武功外,並未加諸其他傷害,連我帶去的一口‘魚藏劍’都沒摸過一下。這口‘魚藏劍’長僅尺半,重亦不過三斤十二兩。平時我總嫌它太過小巧,而現在,我卻有着不勝負荷之
。我不時撫摸它,苦笑自問:魚藏劍,魚藏劍,你的主人真是天山‘魚龍十八變’的嫡系傳人嗎?
去時梧桐尚未開花,來時寒梅早已盛放。一個月前,我像做了一場噩夢似地,到達了洛陽。在洛陽略洗風塵,立即奔赴臨汝。我不知道我應該先找誰,但我以為,如能先見着那位花家小妹,也是一種安。以後的事,如你們已見過我那個車伕,也就毋須我再多説了。”藍鳳説至此處,幽幽一嘆,垂首住口。武維之強忍着一腔熱淚,低頭自懷中取出那隻原擬留為紫燕十三複功之用、裏面盛着一顆南北兩極丹的錦盒,默默的遞到神女手上。
神女低頭一看,不由得一聲歡呼!驀地接起愛侄女,喜極而泣地顫聲喊道:‘噢!丫頭,丫頭!你得到的,你是得到了;你失去的,卻並未真的失去。姑姑又哪及你丫頭自己值得羨慕啊!”轉眼之間,三天過去了。現在是正月二十五,距二月初五的華山之會尚有十天。
留下“黑芝”給紫燕十三,藍鳳則先服用了那顆“兩極丹”經過三天工夫,藍鳳血脈復通;而神女則因真元耗損過度,顯得十分疲憊。紫陽離華山約二百里左右,走得再慢,五天也就足夠了。三人準備休息一二天,再行起程。
為了讓姑侄倆安心靜養,武維之閒着沒事,便信步走出了店門。走着,走着,無意間來至一座酒樓之前。這時午牌已過,他覺有點餓,更因三天來護法責重,心情一直異常緊張,正好趁此喝上一盅,舒暢舒暢。
這間酒樓頗還雅靜,他上樓挑了一副可以望到城外漢水的臨窗座頭,點了兩樣小萊,要了兩角酒。酒菜未來之前,便四下放目遊眺起來。漢水滾滾,有如一條風起伏的黃
布帶,注目之下,不
為之悠然神往。
眼前逐漸模糊,他似乎看到了一片滔天濁,一座阻天黑山。哦,無定河!他輕吃着,兩顆淚珠潸然滾落。舌尖
着一絲鹹味,他才驀地驚覺過來。
酒樓中酒客漸眾,已不似先前那般清靜。他悄悄以衣袖拭了一下眼角,同時緩緩回頭後望,看他的失態有無落入他人眼中。就在這時候,當他將視線由遙遠的左方收回到近身的右側時,他呆住了。
他看到了一個人,那人就坐在離他不及五步的右首一張桌子上。身穿灰布短袍,年約七十上下;兩眼眨動間,眼珠一抹白,幾乎不見一絲黑仁。一點不錯,正是那位曾在巫山白鳳鎮的“襄王別論”中遇上、然後相偕去為“巫山神女”出關護法、武功雖然並不太高但身分卻極為神秘的怪老人!
武維之這一發現,不啻驀睹親人,不由得驚喜集。當下也顧不得酒保正將酒菜端上,匆匆走了過去,
面深深一躬,嘻嘻笑道:“該怎麼説才好?噢!對了,人生何處不相逢!”哪想到,對方見了他,一點表情也沒有。眼白一翻,在他臉上掠了一瞥,跟着朝地下啐了一口,同時別過臉去。那意思無異表示:真是活見鬼!
武維之一怔,但立即好笑地暗忖道:好傢伙,又來這一套了,真是江山好改,本難移。於是扮了個鬼臉,繞到正面,俯身低聲笑道:“今天鬥什麼,何不來個開門見山?”那人驀地一拍桌,擺臉斥道:“你這酒鬼!滾滾滾!”武維之不
拍手大笑道:“妙妙,越裝越像了。”那人咦了一聲,眼白翻處,忽然冷冷地道:“喂!朋友,你能喝不能喝?怎麼臉上沒有酒氣,嘴裏盡是酒話?你是誰?你知道老夫又是誰?你在跟誰認親家?”武維之笑得前仰後合,雙手捧腹,發話道:“我還是我,至於閣下,正想請教!”那人臉一仰,揮手冷冷地道:“喝酒去吧!朋友,你朋友的興致看來不錯,但老夫可沒有這種閒情逸致奉陪。再鬧下去,大家無趣。”武維之忍住笑道:“夠了沒有?”那人忽又一翻眼白,沉聲道:“朋友,你假如真的認錯了人,老夫不妨耐下
子再説一聲:請!要是朋友有意找黴氣,不妨先回去問問你們當家的。我瞎子雖然跑過一趟陰曹地府,脾氣就算打個對摺的對摺,今天也到了限度了。”説時聲
俱厲。
武維之一怔,不由得有點惶惑起來,迅忖道:“怪了,他做作得如此認真,難道另有他故不成?”這樣一想,不立即回頭朝身後四下打量了一眼,發現一個礙眼的人物也沒有,不由得又忖道:“那麼是怎麼回事?”上身再度一俯,低聲道:“真的忘了我是誰?”那人嘿了一聲,仰臉望天道:“老夫天生的瞎子,一直過着‘目中無人’、‘六親不認’的生活。以前如此,將來也是如此。朋友名氣再大,對我瞎子説來,都是一樣。”武維之眉頭一皺,目光所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道怎麼了?嘿,真絕!原來他跟人家纏了半天,一直忘記了自己現在的面目!
在巫山出現的他,是個翩翩佳公子,濁世美少年;現在的他,則是一個衣衫檻樓、又土又俗的駝背老頭,你説這該多好笑?
武維之打着噎,揩去笑出來的眼淚,這才在對面坐下,忍俊不地道:“抱歉抱歉,是我錯了。”説着將頭伸向桌面,‘低聲正
説道:“她們始侄也在這裏,你老要不要見見她們?”語畢目注對方等候回答。
櫃知對方眼自一翻,冷冷地道:“你説什麼?她們姑侄?她們始侄是誰?”武維之臉一板,不悦地道:“現在是説正經話,不要再開玩笑好不好?你跟神女相處這麼久,難道她有個天山藍鳳的侄女兒你也不知道嗎?”那人眼白又是一翻,注目問道:“神女?天山藍鳳?兩個女娃兒?”武維之眉頭一皺,更為不悦地道:“您老這就未免過分了!天山藍鳳是子侄輩,喊一聲女娃兒,尚有可説;神女餘俠是您的平輩,您老怎可這樣稱呼?”那人哈哈笑道:“奇聞,奇聞!想不到這世上居然還有老夫的平輩?哈哈哈!”武維之合怒注目道:“難道您還是神女餘俠的長輩?”那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道:“這個且不説它,閣下如果有興趣,不妨去將那個什麼神女的師父叫來朝朝相,看她師父敢不敢跟老夫平輩相稱?”武維之搖搖頭,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當下苦笑道:“您老跟上次像是換了個人,在下實在不習慣。”那人笑聲一收,驀地放下臉來,揮手冷冷地道:“你不習慣?老夫更不習慣!這樣最好,請便吧!管他什麼神女不神女,藍鳳不藍鳳。老實説,老夫對女方面,可一點興趣也沒有!”武維之雙目陡張,既驚且詫,不勝駭異地道:“你,你,你這説的些什麼話?”那人眼自往上一翻,滿不為意地冷笑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誰叫你打上門來的?別嫌這個難聽,閣下如再不走,更難聽的還在後面呢!”武維之氣往上湧,本待發作,但一憶及此人對神女有思,而且他曾親眼看到他為衞護神女捨命抵擋過第五金鷹眉山天毒叟,現在對方言行雖然大為反常,如説就此翻臉,也似乎有點不妥。當下強忍住一腔怒火,哼道:“這樣離譜,真是意想不到!”看也不再看對方一眼,
然起身,回到自己座位。
坐下後,他愈想愈氣,酒菜放在眼前,竟也無法下嚥。咬咬牙,往起一站,正待招呼夥計結賬離去時,頭一抬,不知打什麼時候開始,桌子的對面已然悄沒聲息的站着一人。此人眼,好似曾在什麼地方見過一般,可是一時間卻又偏偏想不起來。
那人臉顯然難看,一雙眼神卻奕奕有光,顯然也是一位武林人物,這時正靜靜地朝他注視着。武維之正沒好氣,便朝地下陣了一口,同時臉一偏,喊道:“喂喂!夥計,過來算賬!”店夥遙應一聲,立即哈
跑了過來。
武維之目光往回一帶,無巧不巧的,竟與那個白眼怪人的目光不期相觸。嘿!你説怪也不怪?那白眼怪人竟神態大轉,此刻居然嘴角一變,似有意似無意地朝他微微一笑。但此時武維之惡已深,再也無心理睬了。他覺得詼諧不可刻薄,滑稽不可下
,開玩笑也有開玩笑的限度。尤其對女
來説,輕怫已是不容,更何況公然以言詞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