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羣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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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身披深紫繡金袈裟、手執紫玉如意、高坐於副壇主位的少林高僧,年約六旬左右,瘦長臉,由眼角向下垂掛的一雙長眉已略呈灰白,雙目開合間,光照人。兩側八位,看貌雖異,卻一個個眼神有威,紅光滿面。
少年看清了九僧面目之後,不喃喃説道:“這幾位大和尚,法相好不莊嚴啊!”老人點點頭,目注副壇,肅容道:“當中那一位法號眾悟,是少林第二十五代也就是當代的掌門人。少林現行的四字班輩是眾、生、普、渡。兩邊八位是該寺的各部住持,是少林寺中一人之下的人物,屬於生字輩。由左而右,順序各以智、慧、圓、通、凡、塵、了、淨八字為號。他們雖是少林的二代弟子,但在武林中卻全都是一
高手呢!”少年不
問道:“這麼一説,眾悟大師的武功還得了嗎?”老人嘿了一聲,冷笑道:“目下武林中,不開眼的狂人多着呢?”少年忍不住又道:“他們以為眾悟大師只是一位平凡的和尚,沒有什麼了不起?”老人冷笑道:“豈止於此!”又是一聲冷笑,這才接着説道:“他們以為,除了他們自己,誰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少年不解地道:“少林領袖武林已有數百年之久,聲望並非一天造成,這是人人所共知的事實。如説少林曾發生過什麼事故,例如密本失竊,絕學失傳之類的事,而致對少林失去敬仰之心,尚有可説師父,少林在過去發生過什麼事故嗎?”老人搖搖頭,少年立即道:“那麼,他們憑什麼猖狂呢?”老人仰起臉道:“不開口的和尚,不知他懂得幾部經。孩子,聽過這句諺語嗎?”少年點點頭,老人哼了一聲道:“少林武學其所以受到那些狂人們的懷疑,就跟上述的諺語差不多。由於少林戒律森嚴,少林和尚幾乎已有百年之久未跟外人動過手,於是有人説:少林絕學是什麼啊?羅漢拳?如來七式?還是傳説中的無敵神功大乘罡氣呢?進一步又説:莫非早就失傳了吧?再進一步又説:喂,你見過嗎?我只知道我沒見過,我師父也沒有見過。”老人説着,微頓了一下又道:“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眾説紛壇。最後竟由疑問成了肯定,那便是沒有!沒有!少林什麼玩藝兒也沒有!”少年聽得發急道:“少林可以用事實來闢謠呀!”老人嘿道:“依你説,該怎麼個闢法?找生事者打架?還是召集各派表演一番?”少年臉一紅,訥訥地道:“這…這當然不可以。”跟着倔強地又道:“不過…假如是我,我可不甘遭此輕視。”老人原想責備少年一番,大概忽然想及一個十五歲大的孩子有這種想法,應屬是非分明,骨氣可嘉。少林那樣做,另有該派的處境和背景,於此子的想法何尤?是以垂眼改成一聲輕嘆道:“你還小,孩子,要知道這就是少林之所以有別於他派的名門氣度啊!”少年
動地點點頭。
老人忽又想起什麼似的正容道:“知道嗎,孩子!換句話説,公道自在人心。這種氣量和風度就是成為一個領袖人才的要件,與武功同等重要的武德。”少年點點頭,低聲道:“維之謹記師父訓言。”一面又忖道:“那些狂人又都是些什麼人呢?”少年正想抬頭髮問,老人突然低聲道:“注意場中,孩子!”先是遠遠傳來一聲清越的佛號,緊接着一道清越洪亮的聲劃破夜空,在落魂崖頂滿場飄揚起來:“歲值甲子,仲秋八月十五夜,三更正。老衲眾悟,少林第二十五代掌門人,秉十年前天下同道之公決,率座下生字輩八名弟子,拜命主持第三屆武林爭盟大會準時開始。”月行中天,全場鴉雀無聲。
來自東半圓內副壇頂層主座的宣示,繼續傳送至全場每一個角落:“敬請肅靜,並請俯察大會例規:本會十年一次,選出德能俱備之盟主一人,主持今後十年中的武林公義。盟主得自定令符一種,當場昭告天下。今後十年,令符所至,應視為盟主親臨,一體俯遵;有故違不服者,是為武林公敵,可由盟主令傳各門各派,召集臨時會議議罪。議案成立,集體執行;不分門派班輩,不念親故好友,一律無赦。依規定,連選可得連任。”傳音至此,忽然頓了一頓,“第一屆盟主一筆陰陽金判韋大俠,第二屆盟主一品蕭白衣儒俠武大俠”説至此處,又是一頓。
少年扯了老人一把,悄聲訝道:“什麼?第二屆盟主姓武?”老人唔了一聲,勉強笑着道:“是的,姓武,這是你們姓武的光榮啊!”少年星目閃動,想再問,傳音恰於這時又響起:“他們兩位生平,毋須貧道贅述,想諸位定與貧僧一樣清楚。遺憾的是,韋大俠自當選第一屆盟主之後,第二屆就沒有參加,而第二屆盟主武大俠,今夜也未見出現。以韋、武兩俠的品德和武學來説,實可謂是吾人之不幸。不過呢,當今各門各派奇才迭出,吾人大可拭目以待今夜第三屆武林人傑之產生。惟貧僧略有愚忱,願供在座有志於王座之道友參考:第一、二兩屆盟主韋、武兩俠,雖然自當選盟主後就一直沒在武林中面,但二十年來武林中卻是風平
靜。”
“無傷大雅之恩怨糾紛雖然在所難免,派與派間,卻未聞有甚軒然之波。關於這點,貧僧以為,那該是韋、武兩俠才德服眾之故。基此,吾人在第三屆盟主選拔之前,應先為韋、武兩俠造福武林二十年的偉績致敬。”西半圓內,立即響應,再度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少年也動了一陣,同時喃喃怨道:“來看看也好啊…真想不透他們不再
面的原因。”老人打枝葉縫裏望着夜空,好像在想什麼,沒有開口。
歡呼聲歇,傳音重起:“金判韋大俠、一品蕭武大俠,實為吾輩武人之光。貧僧期望今後之盟主,務必以韋、武兩俠為昭範,修身自重,以身作則,消弭災劫於無形。”微微一頓,又道:“一、二屆大會,與會之天下豪傑,風度俱甚良好,人人有泱泱君子之風。是以盟主產生得異常順利,至今猶為天下稱道,但願今夜即將舉行之第三屆大會,能有更佳之表現,有志問鼎者,務必度德量力而行。勝勿驕,敗勿餒,立意忠厚,點到為止。公平競技,絕不可假公濟私,纏夾個人恩怨在內;以免令盛會蒙垢,為自己留百世罵名。”間以一聲佛號,接着道:“貧僧言盡於此,選拔程序如舊,大會正式開始。”眾悟大師宣畢大會例言,又高宣一聲佛號,隨即閉目垂簾端坐不語。香煙嫋娜,整座會場愈發沉靜下來。
西半圓內,人人目光如電,悄無聲息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橡在打着一個共同的問訊:喂,看到有誰準備下場沒有?
月灑瀉在廣場上,有點灰白。山風偶爾吹落幾片血紅的楓葉,沙沙音響應和着人們心房的跳動之聲,這時,老人忽然喃喃地道:“開始…開始…唉!又一個武林人物的命運開始決定啦!”説完,又是輕輕一嘆。老人聲音很低,低得有如夢囈。少年沒有聽到老人的自語,因為他這時心情異常緊張,他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西半圓那一大羣人層,他想找出第一個出場的人,比誰都急。
少年的心跳得很厲害。他不安而着急地忖道:第一個下場的,取得王座,勢必要擊退所有在場的人,那怎麼能夠呢?他想:人終究是人,武功再高,
力總有限啊!俗語説得好,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以一對百以至於千呢!所以,他認為第一個出場的,必遭犧牲。
他這樣想,同時也為這種憂慮所苦。
少年心中一急,不口低喊了出來:“不能啊!誰都不能第一個跑出來啊!”老人聞聲回頭,皺眉責道:“下面這麼靜,你嚷什麼?”少年正
説出心意,西半圓內,突然沸起一片竊竊私議,似乎已發現有人準備出場了。
少年抬目急望,果然不錯!一位青衫飄飄、身背長劍的中年儒士,業已羣而出,正緩步朝場中央白線走去。
少年跺足道:“這…這怎麼辦?”老人咦道:“怎麼啦!你?”
“他怎這麼傻?”
“誰?”
“現在出場的這個人。”
“他什麼地方傻?”
“他難道打得過所有在場的人麼?”
“他必須打遍所有在場的人麼?”
“哦?”
“嗤!”
“那麼”
“傻的是你,小子!”
“那那?”
“別羅嗦,用眼睛看吧!”場中,那位身穿青長衫,身背長劍,儀表不俗,雙目英光閃
的中年儒士,這時已緩步越過場中央白線。但見他跨越白線之後,先朝遠處副壇上的眾悟大師躬身一禮,然後調轉身軀,雙拳一抱,神采奕奕地朝西半圓這邊朗聲道:“華山逍遙劍白樂天,拋磚引玉,問津黑榜,願天下先進不吝賜教。”儒士喊畢,面
悠閒笑容,抱拳卓然而立。西半圓內再度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自稱“逍遙劍”的中年儒士身上,每張面孔都顯得異常嚴肅。
副壇上,這時忽然響起一陣緩慢、低沉而連續的鼓聲,咚!咚!咚!一下接着一下。鼓聲進行中,老人點頭自語道:“逍遙劍客,名實相符,果然有點劍術名家的風度。”少年兩眼本是睜得大大的望着場中,這時回過頭來,息着低聲急問道:“師父,您看,一個挑戰的人也沒有!這個人氣派也不錯,您老人家認為這位姓自的逍遙劍客有盟主之望麼?”老人搖搖頭,微笑道:“盟主?能上紅榜,也就不錯了。”少年哦了一聲,忙又問道:“紅榜?什麼叫做上紅榜?”老人目光一掠主壇道:“喏,看到那邊主壇上的七種顏
沒有?”少年忙點頭道:“早注意過了,由下向上,計分黑、白、藍、青、紅、紫、黃七
。”老人微笑道:“明白嗎?師父估計他可升至第五層。”少年失望地道:“不能升得更高?”老人笑道:“盟主只有一名啊!”少年又問道:“那他剛才説問津黑榜又是什麼意思?”老人嚷道:“聽不出那是一種自謙之詞嗎?渾小子!”鼓聲忽停,西半圓內發了一陣為勝利者祝福的歡呼,少年凝目望去,那位華山逍遙劍已自走向主壇,副壇響起一聲佛號,同時傳出:“貧憎眾悟,謹賀華山白大俠榮登黑榜。”西半圓內嘈雜起來,大概在找第二個出場的人。
少年趁機又問道:“師父,鼓響了多少下?”老人道:“七下。”少年道:“一律七下嗎?”老人搖頭道:“不一樣。”
“有什麼區分?”
“進一榜,增三通;五榜以上,代以金鐘。”少年還待再問下去,忽為沸騰的人聲引,調臉看時,原來又有人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