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其二有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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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早已經勢成水火，打也打過了，殺也殺過了，還怎麼個“再續前緣”法？如果薩瑪斯特真心懺悔，負荊請罪，跑去抱着女神的大腿痛哭涕懇請原諒。

或許還有那麼萬分之一的可能，像他現在這樣兵臨城下，所謂的“再續前緣”莫非是打算把女神從神域裏出來，霸王硬上弓麼。

“那倒不是，”血鬼回答“他是想把阿祖斯干掉，取而代之。”

“…真是個好主意。”巫師之神阿祖斯原本是一位凡人，於千年前被魔法女神擢升為從神，併成為她的丈夫，換句話説，也即是薩瑪斯特的頭號情敵。薩瑪斯特後來墮入黑暗，也是阿祖斯出面，代替女神褫奪了他的選民身份，收回銀火。

從這點來説，薩瑪斯特想幹掉阿祖斯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瓊恩無法理解，他為什麼認為這樣就可以“再續前緣”難不成薩瑪斯特覺得他把阿祖斯干掉，魔法女神會很高興？

“對，他就是這樣認為的，”血鬼説“薩瑪斯特深信:魔法女神並不愛阿祖斯，他們之間的婚姻是錯誤的，充滿不幸。

女神迫切地需要一個英雄來拯救，而他當仁不讓。”他這種見鬼的自信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因為魔法女神是愛他的，並且只愛他一個人。由這個前提開始往下推論，自然一切順理成章。”請問這個前提又是怎麼證明的？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證自明的，就像一加一等於二。”

“…那之前女神對他所作的一切算什麼？”

“自然是情人間的考驗。不經歷磨難，哪裏有真情呢。”

“剝奪他的選民身份，收回銀火，讓他差點掛掉，這也是考驗嗎？”

“那是阿祖斯做的，一定不是女神的本意。”

“…”好吧，薩瑪斯特是個神病人，這點瓊恩早就知道，既然如此，用正常人的思維邏輯來衡量他原本就是個錯誤。那麼就先暫且假定他的邏輯成立，殺其夫，奪其，這種做法雖然霸道，倒也算符合薩瑪斯特的大魔王身份。

但這裏面還是有個很關鍵的問題:今的魔法女神，已經不是薩瑪斯特在幾百年前所認識的那位魔法女神了吧。十六年前的“動盪年代”諸神以聖者形態在凡間遊歷，有多名神明被摧毀，魔法女神密斯拉就是其中之一，她在返回神國時被守衞之神海姆所擊殺，但在此之前，她預留了部分神力依附在一位名為“‮夜午‬”的凡人女巫師身上。

動盪年代結束後，‮夜午‬成為魔法女神，她依然沿用前任的名號，但實質上應該算是換人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難道薩瑪斯特都不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但同樣的一件事情，不同的人會存在不同的解釋，只看你從什麼角度來理解罷了。”

“什麼意思？”

“在你看來，是‮夜午‬取代了密斯拉，但你又焉知不是密斯拉借‮夜午‬而復活？”血鬼反問。這個説法…似乎也對。

‮夜午‬能夠繼任魔法女神，並不是因為她多麼傑出優秀，遠超同輩，而是因為密斯拉在挑戰海姆之前，在她體內預留了部分神力。神明原本就是規則的具現，人格再強大，終究也會被規則的力量所同化。

從這個意義上説，魔法神永遠都是那個魔法神，從密斯拉到‮夜午‬的改變，充其量只能算是在原有基礎上加入了部分新的人格而已，並不影響其“本質”‮夜午‬上任之後，據説在初期多有變革。

但漸漸地卻又盡復舊觀，似乎也可以作為例證。

“…我大致明白了。”其實瓊恩並沒有真的明白，他這麼充滿理的陽光少年，怎麼可能真正理解一個宅男巫妖的偏執邏輯。

他只是想明白一點:薩瑪斯特怎麼想的其實並不重要，他到底要怎麼做才是問題的關鍵，弒神可不是件容易事情。

血鬼看向凱瑟琳，見少女點了點頭，於是頗不情願地回答:“他得到了某個強力的法術，據説是源自耐瑟時代的某位大奧術師，能夠用來摧毀某個神明。”瓊恩一怔“化身？”血鬼聳了聳肩“我不知道這法術叫什麼名字，反正聽説作用原理簡單的。第一步:抓一個你想要對付的神明的信徒。第二步:強制這個神明聖者降臨到信徒身上。第三步:幹掉這個聖者…大功告成。”聽起來確實很簡單，過程清晰而明確，就和“把大象關進冰箱需要幾個步驟”差不多…瓊恩再問具體細節，血鬼就不甚清楚了“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他説“如果你想知道更詳細的，不妨去向龍巫教主當面請教。”那就不必了，凱瑟琳見瓊恩問完，便揮了揮手。血鬼朝她優雅地躬身，然後化作蝙蝠退下。

“怎麼了？”凱瑟琳見瓊恩若有所思的模樣“你知道薩瑪斯特用的是什麼法術？”

“應該是叫做‘化身’，不過似乎又不太一樣。”昨夜的夢境中，莎爾和他談論“弒神”的話題時，就提及過昔耐瑟瑞爾帝國的末期，大奧術師卡爾薩斯發明了一道名為“化身”的魔法，短暫地擊殺了魔法女神。血鬼説薩瑪斯特是得到了一種“出自耐瑟時代的弒神魔法”那應該就是它了。

但據莎爾所言，卡爾薩斯施法的代價是整個魔網崩潰，帝國隕滅，自己也隨之完蛋。有這樣的前車之鑑，薩瑪斯特怎麼還敢嘗試，難道他覺得自己平時積德行善，人品要比卡爾薩斯更堅不成。算了，神病人的想法，還是不要去仔細揣摩，知道大概就可以了，否則連自己都會跟着變得不正常。瓊恩思索着。

消化剛才血鬼所説的一切。

“這位霍文先生可靠麼？”他問凱瑟琳“他是薩瑪斯特的部屬，還是你的？”

“都不是，”凱瑟琳説“他是個血鬼團伙的頭目之一，叫什麼暗夜面具的。”

“暗夜面具”是活躍在巨龍海岸區域的一個黑暗組織，據説高級成員全都是血鬼，霍文就是其中之一，地位似乎還很不低。薩瑪斯特此次復出，除了收攏原本的龍巫教徒之外，也向很多黑暗組織發出過“共襄盛舉”的邀請。

當然得到的大部分回覆都是婉言拒絕。暗夜面具原本其實也沒打算理睬，是霍文自告奮勇，於是上面順水推舟，就派他來了，所以要説起來，霍文雖然暫時聽命於薩瑪斯特，卻不能算老巫妖的部屬，只算是客卿。

至於霍文為何如此積極，並不是因為他看好薩瑪斯特的前途，所以早早投靠，而是因為凱瑟琳在這裏，所以他就跟着過來。

“這麼説，他認識你很久了？”

“也沒多久，”凱瑟琳説“十六年前，我應到你返回這個世界，於是開始尋找。有一天路過徹森塔的時候，偶然遇到他，然後就一直跟着我。”

…

聽起來就像是你在路邊撿了只狗似的。

“看來他是喜歡上你了。”瓊恩説。

“或許是吧，”凱瑟琳顯然壓不在意“反正他應該不會騙我。”唔。凱瑟琳既然這麼説了。那瓊恩就暫且相信。血鬼的説法雖然初聽有些荒誕，仔細琢磨的話，也未嘗不正符合薩瑪斯特的格。

只是在不少細節方面尚待琢磨，比如説，薩瑪斯特既然掌握了這種弒神法術，為何不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施法，偏偏大張旗鼓跑到陰影谷來，難道是嫌礙事的人不夠多麼。正自思忖，突然看見那隻血鬼又飛了回來，落在凱瑟琳面前。

“薩瑪斯特來了。”霍文説“他指名要拜訪蘭尼斯特先生。”第一百零三節、打怪獸冤家路窄。瓊恩跑到這裏來，其真正目的當然不是要替凱爾本傳話，而是希望能夠得到凱瑟琳的幫助，把他的敵人們統統幹掉。在這個黑名單上，薩瑪斯特顯然名列前茅。

即便不是第一，也肯定逃不出前三。如今卻被對方堵個正着，這覺實在不是很好，然而，薩瑪斯特的來意是什麼？

瓊恩的第一反應，自然是老巫妖來尋仇報復，但轉念想想便又否定了，薩瑪斯特能夠知曉自己的行蹤，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瓊恩並不奇怪，但他倘若當真要報當斷域鎮中的一箭之仇，顯然應該選擇在瓊恩回程時截殺，神不知鬼不覺。

而不是這樣堂堂正正前來，指名道姓拜訪。無論怎樣，當着凱瑟琳的面，薩瑪斯特倘若要對瓊恩動手，豈不是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麼。老巫妖是神經有問題，卻不是智商有問題，這種傻事應該還是不會做的。

不是來尋仇，總不至於是來敍舊的吧。要説薩瑪斯特這種偏執狂也有“相逢一笑，泯盡恩仇”的寬大懷，瓊恩是肯定不信的，倘若他真有這等涵養氣度，也就不至於落到今天的地步了。

但既非尋仇，又非敍舊，他到底意圖何在，瓊恩可就實在想不明白。他在這邊左思右想，希望能夠猜測出薩瑪斯特的意圖，凱瑟琳卻明顯不以為然。

“管那麼多做什麼，”她説“直接問他就是了。”

…

也對。

“請他過來吧。”凱瑟琳對血鬼説。片刻之後，瓊恩再度見到了薩瑪斯特，和斷域鎮中不同，他依然還是那副衰弱的老人模樣，神狀態卻明顯好了許多，灰的臉頰皮膚上泛着些許紅潤。

而且咳嗽的頻率也明顯低了很多。瓊恩知道:薩瑪斯特是個巫妖，他所表現出來的生理疾病。

其實壓就是心理問題…換句話説，老巫妖的心情現在很不錯？是因為想到馬上就可以和魔法女神“再續前緣”的緣故吧。

果然，所謂人逢喜事神，看來不僅活人如此，死人也一樣…瓊恩正腹誹着，便見薩瑪斯特恭謹地低下頭，向凱瑟琳躬身行禮“覲見公主殿下。”凱瑟琳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有什麼事？”她直截了當地問。

“其一，聽聞殿下姐弟重逢，所以特來祝賀，”薩瑪斯特説“其二，有一事，要與蘭尼斯特先生商談，希望殿下允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