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書房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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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銀秋小憩醒來已夜幕降臨,屋外寒風颳的呼呼作響,温度降了又降。

初冬了,為了讓晚上睡的暖和,這個時候都開始在房間角落燒少許的炭。沈銀秋剛回來,並沒有分配到這些用份例。

不止是現在,之前也是,常開支都是她自己出。

這不合理!

沈銀秋越想越清醒,摸索着從牀上坐起來,因為動作輕,沒有驚擾到牀帳外的千光千雲。

她聽着千光和千雲竊竊私語,無非是講沈府有多過分過分。聽了一會覺得沒意思便咳嗽了一聲道:“千雲,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千光和千雲呼啦放下手中的女紅,起身上前開牀帳,“主子您醒啦,現在是戌時。”説着同時為主子披衣。

待她們要為沈銀秋穿靴子的時候,沈銀秋動了動腳避開道:“不用穿鞋子了,我不想下地,有什麼吃的嗎?”琉落院並沒有配小廚房,平時她們的膳食得去大廚房裏,並過點不候。

千光和千雲已經提前從在廚房那裏端來了晚膳,因着之前她們都有給碎銀子那些廚婦,所以沒有得到過什麼刁難,反倒是受廚婦歡。這大概是沈家唯一看見她們就高興的人了。

千光將鞋子擺放在一邊,輕聲道:“主子想吃什麼?今晚的菜餚是七寶丁,小青菜,香菇燜雞。如果都不喜歡,廚房裏也還有些食材。”説着,三人俱是發怔,往這些都是千水負責。

燭光越燃旺,將千光她們背後的影子拉的很長,短暫的沉默過後,千雲抹去眼角的淚水,牽強的笑道:“小姐,你想吃什麼奴婢給你做,喝粥嗎?”沈銀秋搖頭:“我不喝粥。”頓了頓道:“千水已經送回去了吧。”

“嗯,已經…下葬了。”千光和千雲對視一眼,示意對方都不要再提這個事。

“對了小姐,老夫人派人送來了三千兩,囑咐小姐好好的養傷。”千光轉移話題道。

沈銀秋的低沉散去幾分,“什麼時候送來的?是誰?”

“是一個跑腿的小廝,似乎很着急,代完就走了,沒等奴婢多問一句。”説話間,房門被叩響。

“小姐,老爺有請。”劉大在門外恭敬通報道。

聞言,沈銀秋思考了片刻,今天…不是休沐吧,他怎麼會回來?

想到還要繼續應付人,她有些不耐道:“千雲幫我穿鞋吧,等回來再用膳。”千光千雲心裏都泛着嘀咕,難道白天的時候還沒有鬧夠,現在還接着來?

兩人手腳利落的吧主子捯飭好出門,千光一手拿着燈籠照明,一手扶着沈銀秋,慢慢的走着,很注意着腳下。

剛走出院子就有一個同樣提着燈籠的丫鬟在候着,看見沈銀秋就福身行禮道:“奴婢彩玉見過二小姐,二小姐,老爺請你去書房一趟。”沈銀秋點頭跟着她走,心裏納悶,書房?她那便宜爹要跟她説什麼?她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莫非老夫人跟他告狀了?如果連他也着讓她承認莫須有的污名,那麼這個沈家她是真的不願意留了!

其實剛開始老夫人和張氏的意思是,讓她承認自己擅自出走並沒有遭到不測,那樣許是清白是能保住,但是她這個人也只怕是受不得人待見了。然後不知道怎麼的,突然又想讓她承認並非完璧,變臉之快讓人捉摸不透。

大概走了一刻鐘,扶着她的千光千雲停下了,帶路的丫鬟彩玉敲了敲門道:“老爺,二小姐來了。”

“進來。”毫無情緒的聲音傳來,沈銀秋暗自深一口氣,這是她沈家以來第一次和她那便宜爹獨自相處,他的聲音就如同他看人的目光一樣。

彩玉推開門退到一邊給沈銀秋進,千光猶豫幾秒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跟着進去,但沈銀秋抓了抓她的手道:“我不扶我進去,我怎麼走?”千光瞧着一臉淡定的主子,在想主子是如何知道她的想法的?腳下卻不耽擱,踏進書房中。

千光和千雲低着頭,給坐在書案前的沈藺如行禮。

沈銀秋什麼都看不見,喊了聲見過父親就茫然的站着等待問話。

沈藺如犀利的打量着這個從未認真瞭解過的二女兒,他當年和劉氏一眼便認定彼此,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和外人的嘲笑走在一起。這些年也只得了這一女。

為了顯示和其他庶女的不同,嫡女用的是金秋,她便取了銀秋。然這個女兒天生和沈家犯衝,自她出生後諸事不順,府中也不得安寧。所以當年劉府老太親自上門接她走的時候,他心裏是鬆了一口氣的。

自此十一年未見。

再相見,這個女兒似乎被教養的十分膽大。

沈銀秋頂着莫名的壓迫,把直了站着,沈藺如不説話她也不開口,彷彿在暗自較勁,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末了,沈藺如打量完,對上沈銀秋的眼睛道:“聽説你的眼睛,失明瞭?”

“嗯。”聽見這回答,沈藺如有些被哽到,如此簡短連父親二字都沒有帶上!

他沉了沉臉,隨即想起這女兒也看不見,只好又放鬆下來道:“這是怎麼回事?”

“莊子遭了賊被洗劫一空之後沒幾天,門外有兩撥個人馬在廝殺,雖不知是什麼人,但為了安全我們開始連夜逃離。半路出了點意外,馬車翻下路澗,死了一個婢女兩個護鏢,每個人身上都受了傷。眼睛就是那個時候傷的。”沈銀秋抿了抿嘴,決定老實回答,或許他會幫忙調查出那些是什麼人也不一定。

沈藺如聞言,眉頭深深的皺起,前段時間他常去縣衙,倒是聽説了不少線索,門前有不少血跡,莊子被破壞的嚴重。問題是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找上一個剛回京的庶女?

他將和自己不對付的官員名單在腦海中過濾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出可疑的人,如果是嫡女就算了,一個庶女誰會在意並折騰成這樣。

沈藺如雖然心裏不在意沈銀秋,但是面上還是做足了一個父親該有的關心,沉聲問道:“可給郎中看過?能不能治好?”

“看過,説是能治好,長則三五年,短則三五月。”沈藺如嗯了一聲,心道能治好倒也還嫁的出去。當然嫁不出去養在府中他也不缺她那一份口糧。

兩父女又無話可説了,最後沈藺如提醒道:“你不在府中長大和大家生疏,為父理解,但老夫人是長輩,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如此無禮。讓人見了笑話,你外祖母的臉上也不好看。”沈銀秋還是面無表情,哦了一聲道:“知道了。”正當沈藺如準備讓她回去休息的時候,沈銀秋道:“女兒也不想惹老夫人生氣,只是自從女兒回到家,嫡母笑裏藏針,庶妹串通陷害,老夫人心裏偏頗,若女兒不自強些,豈不平白認了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被冤枉了關乎人品的事,對不起,女兒不能沉默。”沈藺如黑下臉,“所以,你想把整個家都攪得雞犬不寧?”

“父親此言差矣,女兒本安分。奈何有人不肯放過。”沈銀秋不被他冰冷的語氣而嚇退。

沈藺如盯着她,從她臉上看不出妥協的意思。那幾分肖像劉氏的容顏,帶着錚錚傲骨,和他當年年輕氣盛時相似。

罷了,沈藺如道:“我會警告你母親一二。”沈銀秋意外的,這便宜爹絲毫不避諱,用上了警告一詞。然,她有心給人添堵,嘆了口氣道:“父親,還有一事,女兒的錢財被盜後所剩無幾,天氣也轉冷,院子裏該用到的炭和其他用物品,能不能按照庶妹的分例分配給女兒?”沈藺如一向不喜歡管這些後宅瑣碎事,聞言不喜道:“你雖然是同為庶女,但身份比你幾個妹妹高一些,好好的分例不用,按照你庶妹的分例作何!”沈銀秋怔愣,然後好笑道:“父親,從女兒進府至今,所有開支都是自己付,從來沒有月銀,吃食也是自己備。”沈藺如拿起書籍拍在了書案上,發出悶響,似乎被氣的不輕,不怎麼相信道:“你母親竟然沒給你府中分例?!”不等沈銀秋回答他便冷聲道:“為父知道了,天不早你先回去吧,會給你一個代的。”沈銀秋突然好奇起那個代來了,但想到這便宜爹只問了她如何受傷,卻沒有關心她怎麼得救,估計這些都是探她虛實,做做樣子。到底還是沒有上心啊。

她朝起前方福了福身,應了聲是,便轉身退下。

回去的路上比來時更加的安靜,千光提着燈籠小心的照明腳下,不遠處的廊道倒是間隔不遠就掛着一個燈籠,紅光映眼。

夜風徐徐,帶來陣陣寒意,尚存的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心修剪過的盆栽此時也不過顯得張牙舞爪。千雲替主子攏了攏衣領道:“小姐,老爺特地叫你過去就是為了關心您的身子。”

“千雲別傻,如果真的關心我,就不是我瞎着眼冒着冷風過去,而是他過來琉落院。”沈銀秋勾一笑,輕聲説道。

聽不出難過之意卻是帶着滿滿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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