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詩人自瀆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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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羅米爾的身子卧病躺在牀上,他的頭腦卻在思考着那個即將來臨的大事件。對那個子的期待包含着象的快樂和具體的焦慮。因為雅羅米爾一點也不知道,在各種有關的具體細節上,同一個女人作愛是怎麼一回事。他只知道這樣的行為需要準備,技巧,知識。他知道在愛後面,懷孕將斜眼做着威脅的怪臉,他到(這問題已與同學們討論過無數次)有辦法防止它。在那個野蠻的時代,男人們(象騎士在戰前披上盔甲一樣)在時戴上一種透明的小短襪。從理論的角度講,雅羅米爾通此類事。但是,怎樣才能搞到這樣一種小短襪呢?雅羅米爾本不好意思在藥房要一個!而他又怎樣趁姑娘不注意時戴上它呢?這個小短襪似乎使他很窘迫,一想到姑娘也許會發現它,他就忍受不了。在家裏事先戴上它行不行?或者是不是必須等着他光着身子站在姑娘面前才戴上它?

他回答不出這些問題。而且,他本沒有這些透明的短襪,不過他對自己説,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搞到一個,試着把它戴上。他猜想在這件事上的成功主要在於速度和技巧,而這些要靠實踐才能達到。

他還為別的事焦慮。作愛到底是什麼樣?人的覺會怎樣?他的體內會發生什麼?要是這種快樂太強烈,使得人大聲叫起來,不能控制自己怎麼辦?這會不會使他顯得很可笑?整個事情會持續多久?噢,天哪,搞這種事毫無準備到底可不可能?

到那時為止,雅羅米爾還沒有體驗過手。他認為這樣的行為是不值的,一個真正的男人應該避免它。他覺得自己註定是為了偉大的愛情,而不是為了自瀆。但是,沒有一定的準備,偉大的愛情又怎樣實現?雅羅米爾漸漸相信手是這樣一個開端的必不可少的部分,他緩和了對手本反對。他不再把它看作是愛的可憐的代替物,而看作是通向這一目標的必要步驟;它不是貧困的供認,而是富裕的基礎。

於是他開始進行他的第一次愛情動作排練(在一次體温高於2。2度的發燒期間)。他驚異地發現手只持續了很短時間,並沒有刺他狂喜地叫起來。這既叫人失望又叫人放心。以後幾天,他又重複了幾次這種實驗,但卻沒能增加任何新的知識。然而,他到,靠了這種方法,他愈來愈能夠控制自己,現在他可以充滿信心地面對他的心上人了。

他脖子上纏了一條法蘭絨繃帶,已經在牀上躺了三、四天。早飯後不久,外婆衝進他的房間,動地説:"雅羅米爾!全城都發狂了!"他坐了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外婆解釋説,樓下的收音機裏宣佈,一場革命爆發了。雅羅米爾從牀上跳下來,跑到隔壁房間,打開收音機,於是聽見了哥特瓦爾德的聲音。

他馬上就明白了這個形勢。最近幾天,他聽到了許多有關它的談話(他對此不太興趣,正如我們所知,他頭腦中有更重要的事):三個非共產黨的部長以辭職來威脅共產黨人總理哥特瓦爾德。現在他聽見哥特瓦爾德在舊城廣場上對一大羣人發表講話。他痛斥叛徒們企圖削弱共產黨,阻止國家朝社會主義前進。他敦促人們堅持要那幾個部長辭職,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將建立起新的革命權力機構。

隨着哥特瓦爾德的講演被大羣雷鳴般的歡呼所淹沒,那台舊收音機劈劈啪地響起來。這一切都使雅羅米爾動萬分,他穿着睡衣褲站在外婆房間,脖子上嚴嚴實實纏着繃帶,嘶啞地叫喊:"終於!它終於發生了!"外婆不太得清雅羅米爾的熱情是否有道理。"你真的認為這是件好事嗎?"她用擔憂的語氣問。"當然,外婆,這是好事。太好了!"他擁抱她,在房間裏動地走來走去。他對自己説,聚集在廣場上的人羣已經把今天這個子擲到了天空,它將象星星一樣在天上照耀若干個世紀。他突然想到,在這樣一個光榮的子,他卻與外婆留在家裏,而不是到大街上去同人們在一起,這真是羞愧。但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想想這個念頭,門突然打開了,他的姨父出現在門口,紅着臉動地大叫:你們聽見了發生的事嗎?那些混賬!那些卑鄙下的混賬!象這樣發動一場暴亂!"雅羅米爾瞥了一眼姨父,他一直討厭姨父,姨母和他們那個自高自大的兒子。他覺得他那勝利的時刻終於來到了。他們面對面地站着。姨父的身後是門,雅羅米爾的身後是收音機,這使他到有成千上萬的人在支持他,當他對姨父講話時,就象成千上萬的人在對一個人講話。"這不是暴亂。這是一場革命。"他説。

"讓你的革命滾蛋去吧,"姨父回答,"當你身後有軍隊,還有警察和一個大國在旁邊,發動一場革命當然很容易。"當他聽到姨父自負的聲音,對他講話就好象他是一個鼻涕的小孩,雅羅米爾的仇恨湧上心頭,"為了防止一小撮雜種把其餘的人再次變成一羣奴隸,我們需要軍隊和警察。"

"你這個小蠢蛋,"姨父回答,"赤分子手裏已經有大部分權力。他們發動這場暴亂,不過是為了把所有權力都抓到手。天哪,我早就知道你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小蠢貨。"

"我也早就知道工人階級會把象你這樣的資產階級寄生蟲掃進歷史的垃圾箱!"雅羅米爾幾乎不假思索就憤怒地説出了最後這句話。但是,讓我們來看一看,這些詞在共產黨報紙上以及共產黨演説者的講演裏不斷地反覆出現過,雅羅米爾一直不喜歡它們,正如他不喜歡所有的行話。他認為他首先是一個詩人,即使他抱有革命觀點,他也決不會放棄自己的語言。然而他剛才卻説到了資產階級寄生蟲和歷史的垃圾箱。

是的,這是奇怪的!在動的當兒(因而是在真實的自我講話的自然時刻),雅羅米爾拋棄了他自己的語氣,充當了別人的宣傳工具。而且,他是懷着一種強烈的欣悦這樣做的;他覺得他已成了一個千頭羣眾的部分,一條多頭龍的喉舌,看上去非常壯觀。現在他到很有力量,可以俯視那些僅僅昨天還使他臉紅和結巴的人。這句話(把資產階級寄生蟲掃進垃圾箱)的不加修飾,簡單明瞭使他愉快。因為它把置於那些直率樸素的人的隊伍中,這些人漠視細微差別,他們的智慧在於他們理解那些簡單得可笑的生活本質。

雅羅米爾(穿着睡衣褲,脖子上纏着法蘭絨)雙手叉,兩腿叉開,堅定地站在正發出巨大歡呼的收音機前面。他覺得這喧聲正進他的體內,使他的身軀充滿力量,直到他象一棵大樹,或象發出狂笑的岩石,赫然聳立在姨父之上。

他的姨父,這位認為福爾特爾是伏特之父的人,走上前來,給了雅羅米爾一記響亮的耳光。

雅羅米爾到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痛。他蒙受了恥辱,由於他到象一棵樹或岩石一樣巨大有力(那條多頭龍仍在他身後吼叫),他想要撲向姨父,為自己報仇。但過了一會兒他才下了決心,在此期間,姨父已經轉過身去,離開了房間。

雅羅米爾在他身後大叫,"我要報仇!我要報仇,你這個豬玀!"然後朝門口跑去。但是外婆抓住了他的睡衣袖子,終於使他平靜下來。雅羅米爾不停地嘀咕道這個豬玀,這個骯髒的豬玀。然後回到不到一小時前離開的——帶着他對那位姑娘的夢——那張牀上,他再也不能想她。他的姨父還在他眼前,他的臉還到火辣辣。他指責自己的行為不太象一個男子漢。事實上,他是那樣苦苦責備自己,以至於他開始哭泣起來,憤怒的淚水打濕了枕頭。

瑪曼那天下午回來很晚,不安地敍述着白天的事件。他們馬上就把她局裏的局長撤職了;她對這位局長非常尊敬,局裏所有的非黨員都擔心自己很快就會被捕。

雅羅米爾支着手肘坐起來,熱情洋溢加入了談話。他對母親解釋,正在發生的事是一場革命,革命是需要一定暴力的短暫曲。以便通過建立起一個正義的社會,暴力就可以一勞永逸地廢除。母親必須理解它。

瑪曼烈地反駁,但雅羅米爾對她所有的反對意見都有準備。他攻擊富人統治的愚蠢,攻擊企業家和商人社會的統治,他機智地提醒瑪曼,在她自己的家庭中就有這種類型的人,他們使她受苦。他指出她姐姐的自負和她姐夫的俗。

瑪曼開始動搖了,雅羅米爾對自己這番話的成功很滿意。他到為剛才那一耳光復了仇。一想到剛才的事他就怒火中燒。"母親,今天我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他宣佈道"我要加入共產黨。"他從母親眼裏察覺到她不贊同,於是他詳細地闡述他的聲明。他説,他為沒有在很早以前加入而到羞愧;正是他家庭背景的負擔使他同他真正的同志們分開了。

"你是説你為生在這個家而到遺憾?你為你的母親到羞愧?"瑪曼象是受到了深深的傷害,雅羅米爾趕緊又説,她誤解了他的意思:在他看來,他的母親——她潛在的真正自我——與她的姐姐或富人的社會毫無共同之處。

但是瑪曼説,"假如你真的關心我,就不要幹那事。你知道,跟你姨父在一起過子是多麼難。要是他發現你加入了共產黨,那就會鬧得不可開。明智一點,求求你!"一陣自哀自憫湧上雅羅米爾的喉頭。他不僅沒能回擊他姨父的那一巴掌,反而又捱了一巴掌。他把臉轉過去,當瑪曼一離開房間,他不住又哭起來。

晚上六點。姑娘圍着白的圍裙在門口接他,然後把他引到一個小巧舒適的廚房。晚餐結果很平常——炒雞蛋和拉米香腸——但這是第一次有位女人(不包括瑪曼和外婆)為他煮飯,因此,他懷着一個男人受到心上人照料的自得,吃得津津有味。

後來他們走進隔壁房間。房間裏有一張覆着針織桌布的赤褐圓桌,上面壓着一個大的玻璃花瓶:器壁上裝飾着令人畏懼的畫。一張長沙發佔據了房子的一邊,沙發上擺着華美的小枕頭。為了這個晚上一切都安排妥了,他們只需倒在這個舒適的室內裝潢裏。但奇怪的是姑娘在圓桌旁邊的一把硬椅上坐了下來,於是:他也這樣做了。他們就這樣坐在硬椅子上天南海北地談了很久很久,直到雅羅米爾的嗓音因焦慮而顯得緊張起來。

他必須在十一點鐘回家。他曾懇求母親允許他通宵待在外面(他告訴她,他的同學打算舉行一個舞會),但母親堅決不同意,他就不敢再堅持此事。此刻,他只希望還剩下的四小時會足夠完成他的第一次

但是,姑娘卻説個不停,規定的時間迅速地在縮短。她談到她的家庭,談到她的哥哥曾因單戀而企圖自殺。"這件事給我一生都留下了印象。我不可能象別的女孩。我不會輕率地對待愛情。"她説。雅羅米爾明白這番話是為了給已經許諾的愛享受增加一點嚴肅的彩。他從椅子裏站起來,朝她俯下身,用一種很嚴肅的聲調説,"我理解你,是的,我理解。"然後他扶着她從椅子裏站起來,把她帶到長沙發那裏,讓她舒適地坐下。

他們接吻,擁抱,愛撫。持續了很長時間。雅羅米爾一直在想,該給姑娘衣服了,但是,因為他以前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他不知道怎樣開始。首先,他不知道是把燈關掉還是讓它開着。按照他聽來的有關這類情形的所有談話,他覺得應該把燈關掉。不管怎樣,在他上衣裏有一包透明的小襪,如果在關鍵時刻他打算謹慎地、悄悄地戴上一隻,那麼黑暗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在緊緊擁抱之中,他似乎不可能站起來,走到開關那裏,撇開這一問題不談,這個行為對他來説也顯得太不禮貌(我們不要忘記,他受過良好教育),他是在別人的房間裏,畢競應由女主人來決定是開燈還是關燈。終於,他怯怯地問,"我們把燈關掉好嗎?"姑娘回答:"不,不,請不要。"雅羅米爾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是姑娘拒絕進一步的親呢行為呢,還是她僅僅不願在黑暗中作愛。當然,他完全可以問她,但他害怕用實際的語言把這樣的思想表達出來。

他再次想起他必須在十一點鐘回家,於是他強迫自己克服羞怯。一生中他第一次解開了女人的鈕釦。這是她白罩衫上的領釦,他不安地等待她的反應。她一聲不響。於是他繼續解開她的鈕釦,把她的罩衫從裙帶裏往外拉,終於設法把罩衫完全了下來。

現在她躺在枕頭上,穿着裙子和罩。奇怪的是,儘管剛才她還熱烈地吻雅羅米爾,此刻掉部分衣服,她卻顯得僵硬了。她一動不動,緊緊抱住部,就象一個被判處死刑子囚犯向行刑隊挑戰一樣。

雅羅米爾除了繼續給她衣服外別無選擇。他摸到她裙子邊上的拉鍊,把它拉開。這可憐的傢伙對裙子的掛鈎一無所知,有好幾分鐘他徒勞地想把裙子拉到姑娘的部,姑娘仍然抱住她的部,反抗着看不見的行刑隊,對他一點不予幫助,也許甚至沒有意識到他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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