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公元年~三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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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公元年【經】元年王正月,公即位。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公子圍、齊國弱、宋向戌、衞齊惡、陳公子招、蔡公孫歸生、鄭罕虎、許人、曹人於虢。三月,取鄆。

夏,秦伯之弟針出奔晉。六月丁巳,邾子華卒。晉荀吳帥師敗狄於大滷。秋,莒去疾自齊入於莒。莒展輿出奔吳。叔弓帥師疆鄆田。葬邾悼公。冬十有一月己酉,楚子麇卒。公子比出奔晉。

【傳】元年,楚公子圍聘於鄭,且娶於公孫段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於外。既聘,將以眾逆。子產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對曰:“君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几筵,告於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於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於諸卿也!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橐而入。許之。

正月乙未,入,逆而出。遂會於虢,尋宋之盟也。祁午謂趙文子曰:“宋之盟,楚人得志於晉。今令尹之不信,諸侯之所聞也。子弗戒,懼又如宋。子木之信稱於諸侯,猶詐晉而駕焉,況不信之尤者乎?楚重得志於晉,晉之恥也。子相晉國以為盟主,於今七年矣!再合諸侯,三合大夫,服齊、狄,寧東夏,平秦亂,城淳于,師徒不頓,國家不罷,民無謗讟,諸侯無怨,天無大災,子之力也。有令名矣,而終之以恥,午也是懼。吾子其不可以不戒!”文子曰:“武受賜矣!然宋之盟,子木有禍人之心,武有仁人之心,是楚所以駕於晉也。今武猶是心也,楚又行僣,非所害也。武將信以為本,循而行之。譬如農夫,是穮是蓘,雖有饑饉,必有豐年。且吾聞之:‘能信不為人下。’吾未能也。《詩》曰:‘不僣不賊,鮮不為則。’信也。能為人則者,不為人下矣。吾不能是難,楚不為患。”楚令尹圍請用牲,讀舊書,加於牲上而已。晉人許之。

三月甲辰,盟。楚公子圍設服離衞。叔孫穆子曰:“楚公子美矣,君哉!”鄭子皮曰:“二執戈者前矣!”蔡子家曰:“蒲宮有前,不亦可乎?”楚伯州犁曰:“此行也,辭而假之寡君。”鄭行人揮曰:“假不反矣!”伯州犁曰:“子姑憂子皙之慾背誕也。”子羽曰:“當璧猶在,假而不反,子其無憂乎?”齊國子曰:“吾代二子愍矣!”陳公子招曰:“不憂何成,二子樂矣。”衞齊子曰:“苟或知之,雖憂何害?”宋合左師曰:“大國令,小國共。吾知共而已。”晉樂王鮒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從之。”退會,子羽謂子皮曰:“叔孫絞而婉,宋左師簡而禮,樂王鮒字而敬,子與子家持之,皆保世之主也。齊、衞、陳大夫其不免乎?國子代人憂,子招樂憂,齊子雖憂弗害。夫弗及而憂,與可憂而樂,與憂而弗害,皆取憂之道也,憂必及之。《大誓》曰:‘民之所,天必從之。’三大夫兆憂,能無至乎?言以知物,其是之謂矣。”季武子伐莒,取鄆,莒人告於會。楚告於晉曰:“尋盟未退,而魯伐莒,瀆齊盟,請戮其使。”樂桓子相趙文子,求貨於叔孫而為之請,使請帶焉,弗與。

梁其踁曰:“貨以藩身,子何愛焉?”叔孫曰:“諸侯之會,衞社稷也。我以貨免,魯必受師。是禍之也,何衞之為?人之有牆,以蔽惡也。牆之隙壞,誰之咎也?衞而惡之,吾又甚焉。雖怨季孫,魯國何罪?叔出季處,有自來矣,吾又誰怨?然鮒也賄,弗與,不已。”召使者,裂裳而與之,曰:“帶其褊矣。”趙孟聞之,曰:“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謀主三者,義也。有是四者,又可戮乎?”乃請諸楚曰:“魯雖有罪,其執事不闢難,畏威而敬命矣。子若免之,以勸左右可也。若子之羣吏處不闢污,出不逃難,其何患之有?患之所生,污而不治,難而不守,所由來也。能是二者,又何患焉?不靖其能,其誰從之?魯叔孫豹可謂能矣,請免之以靖能者。子會而赦有罪,又賞其賢,諸侯其誰不欣焉望楚而歸之,視遠如邇?疆埸之邑,一彼一此,何常之有?王伯之令也,引其封疆,而樹之官。舉之表旗,而著之制令。過則有刑,猶不可壹。於是乎虞有三苗,夏有觀、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自無令王,諸侯逐進,狎主齊盟,其又可壹乎?恤大舍小,足以為盟主,又焉用之?封疆之削,何國蔑有?主齊盟者,誰能辯焉?吳、濮有釁,楚之執事豈其顧盟?莒之疆事,楚勿與知,諸侯無煩,不亦可乎?莒、魯爭鄆,為久矣,苟無大害於其社稷,可無亢也。去煩宥善,莫不競勸。子其圖之!”固請諸楚,楚人許之,乃免叔孫。

令尹享趙孟,賦《大明》之首章。趙孟賦《小宛》之二章。事畢,趙孟謂叔向曰:“令尹自以為王矣,何如?”對曰:“王弱,令尹強,其可哉!雖可,不終。”趙孟曰:“何故?”對曰:“強以克弱而安之,強不義也。不義而強,其斃必速。《詩》曰:‘赫赫宗周,褒姒滅之。’強不義也。令尹為王,必求諸侯。

晉少懦矣,諸侯將往。若獲諸侯,其滋甚。民弗堪也,將何以終?夫以強取,不義而克,必以為道。道以,弗可久已矣!”夏四月,趙孟、叔孫豹、曹大夫入於鄭,鄭伯兼享之。子皮戒趙孟,禮終,趙孟賦《瓠葉》。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趙孟一獻,子其從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獻之籩豆於幕下。趙孟辭,私於子產曰:“武請於冢宰矣。”乃用一獻。趙孟為客,禮終乃宴。穆叔賦《鵲巢》。趙孟曰:“武不堪也。”又賦《采蘩》,曰:“小國為蘩,大國省穡而用之,其何實非命?”子皮賦《野有死麇》之卒章。趙孟賦《常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尨也可使無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興,拜,舉兕爵,曰:“小國賴子,知免於戾矣。”飲酒樂。趙孟出,曰:“吾不復此矣。”天王使劉定公勞趙孟於潁,館於洛汭。劉子曰:“美哉禹功,明德遠矣!微禹,吾其魚乎!吾與子弁冕端委,以治民臨諸侯,禹之力也。子盍亦遠績禹功,而大庇民乎?”對曰:“老夫罪戾是懼,焉能恤遠?吾儕偷食,朝不謀夕,何其長也?”劉子歸,以語王曰:“諺所為老將知而耄及之者,其趙孟之謂乎!為晉正卿,以主諸侯,而儕於隸人,朝不謀夕,棄神人矣。神怒民叛,何以能久?趙孟不復年矣。神怒,不歆其祀;民叛,不即其事。祀事不從,又何以年?”叔孫歸,曾夭御季孫以勞之。旦及中不出。曾夭謂曾曰:“旦及中,吾知罪矣。魯以相忍為國也,忍其外不忍其內,焉用之?”曰:“數月於外,一旦於是,庸何傷?賈而贏,而惡囂乎?”謂叔孫曰:“可以出矣!”叔孫指楹曰:“雖惡是,其可去乎?”乃出見之。

鄭徐吾犯之妹美,公孫楚聘之矣,公孫黑又使強委禽焉。犯懼,告子產。子產曰:“是國無政,非子之患也。唯所與。”犯請於二子,請使女擇焉。皆許之,子皙盛飾入,布幣而出。子南戎服入。左右,超乘而出。女自房觀之,曰:“子皙信美矣,抑子南夫也。夫夫婦婦,所謂順也。”適子南氏。子皙怒,既而櫜甲以見子南,殺之而取其。子南知之,執戈逐之。及衝,擊之以戈。子皙傷而歸,告大夫曰:“我好見之,不知其有異志也,故傷。”大夫皆謀之。子產曰:“直鈞,幼賤有罪。罪在楚也。”乃執子南而數之,曰:“國之大節有五,女皆之:畏君之威,聽其政,尊其貴,事其長,養其親。

五者所以為國也。今君在國,女用兵焉,不畏威也。國之紀,不聽政也。子皙,上大夫,女,嬖大夫,而弗下之,不尊貴也。幼而不忌,不事長也。兵其從兄,不養親也。君曰:‘餘不女忍殺,宥女以遠。’勉,速行乎,無重而罪!”五月庚辰,鄭放遊楚於吳,將行子南,子產諮於大叔。大叔曰:“吉不能亢身,焉能亢宗?彼,國政也,非私難也。子圖鄭國,利則行之,又何疑焉?周公殺管叔而蔡蔡叔,夫豈不愛?王室故也。吉若獲戾,子將行之,何有於諸遊?”秦後子有寵於桓,如二君於景。其母曰:“弗去,懼選。”癸卯,針適晉,其車千乘。書曰:“秦伯之弟針出奔晉。”罪秦伯也。後子享晉侯,造舟於河,十里舍車,自雍及絳。歸取酬幣,終事八反。司馬侯問焉,曰:“子之車,盡於此而已乎?”對曰:“此之謂多矣!若能少此,吾何以得見?”女叔齊以告公,且曰:“秦公子必歸。臣聞君子能知其過,必有令圖。令圖,天所贊也。”後子見趙孟。趙孟曰:“吾子其曷歸?”對曰:“針懼選於寡君,是以在此,將待嗣君。”趙孟曰:“秦君何如?”對曰:“無道。”趙孟曰:“亡乎?”對曰:“何為?一世無道,國未艾也。國於天地,有與立焉。不數世,弗能斃也。”趙孟曰:“天乎?”對曰:“有焉。”趙孟曰:“其幾何?”對曰:“針聞之,國無道而年穀和,天贊之也。鮮不五稔。”趙孟視蔭,曰:“朝夕不相及,誰能待五?”後子出,而告人曰:“趙孟將死矣。主民,玩歲而愒,其與幾何?”鄭為遊楚亂故,六月丁巳,鄭伯及其大夫盟於公孫段氏,罕虎、公孫僑、公孫段、印段、遊吉、駟帶私盟於閨門之外,實薰隧。公孫黑強與於盟,使大史書其名,且曰七子。子產弗討。

晉中行穆子敗無終及羣狄於大原,崇卒也。將戰,魏舒曰:“彼徒我車,所遇又厄,以什共車必克。困諸厄,又克。請皆卒,自我始。”乃毀車以為行,五乘為三伍。荀吳之嬖人不肯即卒,斬以徇。為五陳以相離,兩於前,伍於後,專為右角,參為左角,偏為前拒,以誘之。翟人笑之。未陳而薄之,大敗之。

莒展輿立,而奪羣公子秩。公子召去疾於齊。秋,齊公子鉏納去疾,展輿奔吳。

叔弓帥師疆鄆田,因莒亂也。於是莒務婁、瞀胡及公子滅明以大厖與常儀靡奔齊。君子曰:“莒展之不立,棄人也夫!人可棄乎?《詩》曰:‘無競維人。’善矣。”晉侯有疾,鄭伯使公孫僑如晉聘,且問疾。叔向問焉,曰:“寡君之疾病,卜人曰:‘實沈、台駘為祟。’史莫之知,敢問此何神也?”子產曰:“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曰閼伯,季曰實沈,居於曠林,不相能也。尋干戈,以相征討。

后帝不臧,遷閼伯於商丘,主辰。商人是因,故辰為商星。遷實沈於大夏,主參。

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其季世曰唐叔虞。當武王邑姜方震大叔,夢帝謂己:‘餘命而子曰虞,將與之唐,屬諸參,而蕃育其子孫。’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及成王滅唐而封大叔焉,故參為晉星。由是觀之,則實沈,參神也。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為玄冥師,生允格、台駘。台駘能業其官,宣汾、洮,障大澤,以處大原。帝用嘉之,封諸汾川。沈、姒、蓐、黃,實守其祀。今晉主汾而滅之矣。由是觀之,則台駘,汾神也。抑此二者,不及君身。山川之神,則水旱癘疫之災,於是乎禜之。月星辰之神,則雪霜風雨之不時,於是乎禜之。

若君身,則亦出入飲食哀樂之事也,山川星辰之神,又何為焉”?僑聞之,君子有四時:朝以聽政,晝以訪問,夕以修令,夜以安身。於是乎節宣其氣,勿使有所壅閉湫底,以其體。茲心不,而昏亂百度。今無乃壹之,則生疾矣。僑又聞之,內官不及同姓,其生不殖,美先盡矣,則相生疾,君子是以惡之。故《志》曰:‘買妾不知其姓,則卜之。’違此二者,古之所慎也。男女辨姓,禮之大司也。今君內實有四姬焉,其無乃是也乎?若由是二者,弗可為也已。四姬有省猶可,無則必生疾矣。”叔向曰:“善哉!肸未之聞也。此皆然矣。”叔向出,行人揮送之。叔向問鄭故焉,且問子皙。對曰:“其與幾何?無禮而好陵人,怙富而卑其上,弗能久矣。”晉侯聞子產之言,曰:“博物君子也。”重賄之。

晉侯求醫於秦。秦伯使醫和視之,曰:“疾不可為也。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良巨將死,天命不佑’”公曰:“女不可近乎?”對曰:“節之。先王之樂,所以節百事也。故有五節,遲速本末以相及,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於是有煩手聲,慆堙心耳,乃忘平和,君子弗德也。物亦如之,至於煩,乃舍也已,無以生疾。君子之近琴瑟,以儀節也,非以慆心也。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為五,徵為五聲,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雨、晦、明也。分為四時,序為五節,過則為災。陰寒疾,陽熱疾,風末疾,雨腹疾,晦惑疾,明心疾。女,陽物而晦時,則生內熱惑蠱之疾。今君不節不時,能無及此乎?”出,告趙孟。趙孟曰:“誰當良臣?”對曰:“主是謂矣!主相晉國,於今八年,晉國無亂,諸侯無闕,可謂良矣。和聞之,國之大臣,榮其寵祿,任其寵節,有災禍興而無改焉,必受其咎。今君至於以生疾,將不能圖恤社稷,禍孰大焉!主不能御,吾是以雲也。”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溺惑亂之所生也。於文,皿蟲為蠱。谷之飛亦為蠱。在《周易》,女惑男,風落山,謂之《蠱》ⅶⅳ。皆同物也。”趙孟曰:“良醫也。”厚其禮歸之。

楚公子圍使公子黑肱、伯州犁城犨、櫟、郟,鄭人懼。子產曰:“不害。令尹將行大事,而先除二子也。禍不及鄭,何患焉?”冬,楚公子圍將聘於鄭,伍舉為介。未出竟,聞王有疾而還。伍舉遂聘。十一月己酉,公子圍至,入問王疾,縊而弒之。遂殺其二子幕及平夏。右尹子幹出奔晉。宮廄尹子皙出奔鄭。殺大宰伯州犁於郟。葬王於郟,謂之郟敖。使赴於鄭,伍舉問應為後之辭焉。對曰:“寡大夫圍。”伍舉更之曰:“共王之子圍為長。”子幹奔晉,從車五乘。叔向使與秦公子同食,皆百人之餼。趙文子曰:“秦公子富。”叔向曰:“厎祿以德,德鈞以年,年同以尊。公子以國,不聞以富。

且夫以千乘去其國,強御已甚。《詩》曰:‘不侮鰥寡,不畏強禦。’秦、楚,匹也。”使後子與子幹齒。辭曰:“針懼選,楚公子不獲,是以皆來,亦唯命。

且臣與羈齒,無乃不可乎?史佚有言曰:‘非羈何忌?’”楚靈王即位,薳罷為令尹,薳啓強為大宰。鄭遊吉如楚,葬郟敖,且聘立君。

歸,謂子產曰:“具行器矣!楚王汰侈而自説其事,必合諸侯。吾往無矣。”子產曰:“不數年,未能也。”十二月,晉既烝,趙孟適南陽,將會孟子餘。甲辰朔,烝於温。庚戌,卒。

鄭伯如晉吊,及雍乃復。

------昭公二年【經】二年,晉侯使韓起來聘。夏,叔弓如晉。秋,鄭殺其大夫公孫黑。

冬,公如晉,至河乃復。季孫宿如晉。

【傳】二年,晉侯使韓宣子來聘,且告為政而來見,禮也。觀書於大史氏,見《易》《象》與《魯秋》,曰:“周禮盡在魯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與周之所以王也。”公享之。季武子賦《綿》之卒章。韓子賦《角弓》。季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彌縫敝邑,寡君有望矣。”武子賦《節》之卒章。既享,宴於季氏,有嘉樹焉,宣子譽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樹,以無忘《角弓》。”遂賦《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無以及召公。”宣子遂如齊納幣。見子雅。子雅召子旗,使見宣子。宣子曰:“非保家之主也,不臣。”見子尾。子尾見強,宣子謂之如子旗。大夫多笑之,唯晏子信之,曰:“夫子,君子也。君子有信,其有以知之矣。”自齊聘於衞。衞侯享之,北宮文子賦《淇澳》。宣子賦《木瓜》。

夏四月,韓須如齊逆女。齊陳無宇送女,致少姜。少姜有寵於晉侯,晉侯謂之少齊。謂陳無宇非卿,執諸中都。少姜為之請曰:“送從逆班,畏大國也,猶有所易,是以亂作。”叔弓聘於晉,報宣子也。晉侯使郊勞。辭曰:“寡君使弓來繼舊好,固曰:‘女無敢為賓!’徹命於執事,敝邑弘矣。敢辱郊使?請辭。”致館。辭曰:“寡君命下臣來繼舊好,好合使成,臣之祿也。敢辱大館?”叔向曰:“子叔子知禮哉!吾聞之曰:‘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辭不忘國,忠信也。

先國後己,卑讓也。《詩》曰:‘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秋,鄭公孫黑將作亂,去遊氏而代其位,傷疾作而不果。駟氏與諸大夫殺之。子產在鄙,聞之,懼弗及,乘遽而至。使吏數之,曰:“伯有之亂,以大國之事,而未爾討也。爾有亂心,無厭,國不女堪。專伐伯有,而罪一也。昆弟爭室,而罪二也。薰隧之盟,女矯君位,而罪三也。有死罪三,何以堪之?不速死,大刑將至。”再拜稽首,辭曰:“死在朝夕,無助天為。”子產曰:“人誰不死?兇人不終,命也。作凶事,為兇人。不助天,其助兇人乎?”請以印為褚師。子產曰:“印也若才,君將任之。不才,將朝夕從女。女罪之不恤,而又何請焉?不速死,司寇將至。”七月壬寅,縊。屍諸周氏之衢,加木焉。

晉少姜卒。公如晉,及河。晉侯使士文伯來辭,曰:“非伉儷也。請君無辱!”公還,季孫宿遂致服焉。叔向言陳無宇於晉侯曰:“彼何罪?君使公族逆之,齊使上大夫送之。猶曰不共,君求以貪。國則不共,而執其使。君刑已頗,何以為盟主?且少姜有辭。”冬十月,陳無宇歸。

十一月,鄭印段如晉吊。

------昭公三年【經】三年王正月丁未,滕子原卒。夏,叔弓如滕。五月,葬滕成公。秋,小邾子來朝。八月,大雩。冬,大雨雹。北燕伯款出奔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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