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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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全班戰士都在睡,滿囤坐起來,輕輕地穿衣服。

鍾躍民醒了,他看看手錶,手錶的指針指着五點。

滿囤已經出門了。

鍾躍民向窗外望去,見滿囤正在朦朧的晨光中賣力地打掃院子,鍾躍民疑惑地搖搖頭,又倒頭睡去。

吃早餐時,鍾躍民捅捅張海洋小聲説:“滿囤每天都早起掃院子?”張海洋説:“別説掃院子,掏廁所的事他也包了,休息還到炊事班幫廚呢。”

“這小子還真有病?”

“你可別小看他,他心眼兒多着呢,打算爭取個好表現,將來能提幹,留在部隊?”鍾躍民一口稀飯噴出來:“靠這個提幹?”

“他還能靠什麼?訓練了三個月,這哥們兒連向左轉向右轉還反應不過來,上次打靶別説環數,子彈愣靶了,要説文化程度只上了一年小學,幾乎是文盲。”鍾躍民不解地問:“你成天滿囤長滿囤短的,好象親熱,你搭理這土老冒兒幹什麼?”張海洋眨眨眼説:“這你就不懂了,他不是愛幹活兒嗎?以後洗個衣服,拆個被子什麼的,他是最佳人選。”鍾躍民恍然大悟:“喲,我怎麼沒想起來,這還真是個培養對象。”

“咱哥們兒是什麼腦子?早想到這兒啦。”鍾躍民説:“看來我也得找他好好談談了,想提幹就不能光給張海洋洗衣服,鍾躍民的衣服也得管,他不能把同志們分為三六九等呀,這樣怎麼能進步呢,對了,他知道雷鋒麼?我是不是該給他講講雷鋒同志的故事?”

“哥們兒,這種思想教育課我能放鬆嗎?告訴你,我給他開的第一課就是雷鋒的故事,我説,雷鋒同志當戰士時,全班人的衣服他都包了。”鍾躍民笑道:“你丫真夠孫子的。”鍾躍民和張海洋決定對吳滿囤開展心活動,因為他們急需吳滿囤的友誼。

鍾躍民、張海洋、吳滿囤在軍營的場上散步,張海洋親熱地把手搭在滿囤的肩上説:“滿囤,咱們三個人,就數你年齡大,我們打算認你當大哥,我們倆當兄弟,説實話,咱們這批新兵裏,除了你們倆我看誰都不順眼,你們二位要是看得起我,咱們今後就是兄弟了。”鍾躍民也做出真誠狀:“海洋,咱們算是想到一塊啦,我看得出來,你這個人特別仗義,滿囤這個人也很實在,一看就是個靠得住的人,沒説的,以後咱們就是兄弟。”滿囤有些受寵若驚:“兩位兄弟這麼看得起俺,從今往後要是有啥要哥哥俺辦的事,弟兄們儘管説話,俺要不幹,就俺十八輩祖宗。”鍾躍民説:“以後我們當兄弟的有什麼事,還得請大哥多照應。”滿囤動地渾身亂摸。

鍾躍民問:“大哥,你找什麼?”滿囤説:“俺這還有兩塊錢,兩位兄弟等一會兒,哥哥去買瓶酒。”張海洋問:“買酒幹什麼?”

“俺老家的規矩,拜把子得燒香割腕子喝血酒,不喝血酒不做數,血酒一喝,帖子一換,弟兄們不求同年同月同生,只願同年同月同死…”鍾躍民沒想到滿囤這麼當真,他連忙勸道:“大哥、大哥,你聽我説,咱們意思到了就行了,喝血酒就免了。咱這兒一燒香,再割腕子,非把指導員招來不可。”張海洋拚命忍住笑説:“大哥啊,部隊可不許拜把子,我們認你當大哥的事可千萬不能和別人説,一旦傳出去,你那些努力就白費了,你不是還想提幹嗎?”滿囤拚命點頭:“俺懂、俺懂,這事俺爛在肚裏也不説,兩位兄弟,哥哥先走一步,連隊的廁所還沒掃呢。”滿囤急急忙忙走了。

鍾躍民和張海洋相視大笑。

凌晨,尖利的哨音劃破了營區的寧靜。值星排長在院裏吼道:“全連緊急集合。”戰士們從牀上一躍而起,以極快的速度穿衣服,打揹包,披掛武器…這種緊急集合是全訓連隊的例常科目,每個戰士要在五分鐘之內從牀上竄起來,打好揹包,披掛好槍支彈藥、水壺、挎包,然後衝進場站好隊列。

早已起牀的滿囤幫助手忙腳亂的鐘躍民、張海洋打揹包,將武器遞給他們,鍾躍民沒戴軍帽就竄出屋子,滿囤拿起帽子追出去。

這是偵察營的例行訓練科目,五公里武裝越野。連隊成四路縱隊跑出營房到了公路上,連隊跑步的速度在逐漸加快,新兵們已經累得不過氣來,隊型漸亂。

連長吼道:“各班注意隊型,跟上。”隊列中的鐘躍民大口地着氣,掙扎着向前跑,張海洋上氣不接下氣地掉隊了,從小在大山裏長大的吳滿囤體力比他們都強,他大口着氣,拿過張海洋的衝鋒槍背在自己背上,一個老兵搶過鍾躍民的槍,兩個老兵一左一右架住張海洋向前跑去。

訓練結束後,鍾躍民聽班長説,象這種五公里武裝越野科目,他當了三年兵,每天如此,除了探親和休息,還沒見過有例外的。鍾躍民吃了一驚,天那,這幾年怎麼過呀。

周曉白正在病房值班室裏做值班記錄。

羅芸氣乎乎地推門進來。

周曉白招呼道:“羅芸,你坐,我馬上就好。”羅芸沒好氣地問:“我的大小姐,你乾的什麼事?把事情完全搞糟了。”周曉白緊張起來:“他…他有消息了?”

“嗯,他給袁軍來信了,話説得很不好聽。”周曉白連聲問:“他説什麼?羅芸,你快告訴我。”

“鍾躍民説,他從來不怕威脅,別説是個小小的軍長,就是軍區司令他也沒放在眼裏,有能耐就把他退回陝北去,道歉?門兒也沒有。”周曉白無力地坐下:“羅芸,你知道,我不過是想嚇唬他一下,想讓他回心轉意,我還愛他,這下可假成真了,他肯定恨上我了,你説,我怎麼會害他呢?”周曉白絕望地哭起來。

羅芸訓道:“不是我説你,有你這麼嚇唬人的嗎?你應該瞭解他,他的自尊心這麼強,能讓你嚇唬住?你呀,這大小姐脾氣得好好改改。”周曉白泣着説:“羅芸,怎麼辦?真沒挽回的餘地了?”羅芸嘆了口氣:“難呀,你這傻丫頭,把袁軍都得罪了,袁軍甚至還遷怒於我,説和你們這些女的沒法。”周曉白小聲説:“那我向他道歉還不行嗎?明天我就去。”

“還是我和袁軍説吧,他倒好辦,只是鍾躍民…”周曉白忍不住哭出了聲:“是我自作自受,我…我認了…”滿囤正在連隊的水房裏洗衣服,鍾躍民和張海洋端着臉盆進來,假惺惺地要洗衣服,張海洋還象真事兒似的請滿囤幫他挽挽袖子,滿囤二活沒説就將他們臉盆中的髒衣服搶過來扔進自己的臉盆,鍾躍民和張海洋假意推讓着…

滿囤把他們推出水房。

鍾躍民和張海洋認為自己該客氣也客氣過了,似乎已經盡到了責任,於是心安理得地衝進籃球場,和一羣戰士打起了籃球。

滿囤洗完了衣服,又回到了五班宿舍,他把一牀剛拆洗好的棉被平鋪在牀上,認真地縫起被子來,這是鍾躍民的被子,張海洋的被子要放在下個休息洗了。

炊事班長方洪推門進來:“滿囤,今天怎麼不去炊事班幫廚了?我還等你呢。”滿囤陪笑着説:“方班長,俺把被子縫好就去,一會兒就完。”方洪一聽氣就不打一處來:“又是鍾躍民和張海洋的吧?他倆哪兒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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