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章與夢中人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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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人生不同,實際上是夢的不同。”

“也就是説,這個世界上可能有恐龍,有水怪,也可能有神仙、鬼魂,只是他們不在我的世界裏,而是在別人的世界裏。説不定現在就有人正在經歷着這個。”

“可以這麼認為。”

“這樣的話,我真想到你的世界裏,也就是我的夢裏來生活。”

“這倒是一個難題。如何從一個夢裏搬到另一個夢裏來住…不知道有沒有人嘗試過。”

“如果我現在不醒來的話,應該就可以了吧?”

“但你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來。比如做美夢的時候,正高興,卻突然醒過來了。沒辦法,控制不了。”

“那倒是的。所以剛才我説,很可能有一天,我就不再夢見你了。”

“到時候説不定就夢見別人了。”

“誰知道呢。不過,知道你在我不做夢的時候仍然存在,不是完全消失了,還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或者別人的某個夢裏,這就行了。”

“是。好像也沒有誰夢見過一個人的一生的。説不定我們存在於同一世界呢。只是碰巧夢見了對方,但現實中卻從沒見過。”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可你現在明明醒着,看見我。而我正在夢裏。除非我在夢遊…要是夢遊,你現在就可以把我叫醒,我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你了…你為什麼嘆氣?”

“你很年輕,有很多幻想。”

“一起幻想不好嗎?”

“也沒什麼不好。但對於真的把幻想當成希望,還是有些提不起信心來。畢竟我比你經歷過更多事情。”

“我也希望我快點老去。老了就不會心存不現實的希望,説不定那個時候,我們之間能達成更多的溝通。到現在我仍然覺得,對你一無所知。我希望你能對我多説説你。”

“那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再説,對於我自己,我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説。”我的心裏突然一陣哀傷,好像有一股冰冷的空的氣體正在心臟附近膨脹着,同時又被心臟壓抑着,整個腔又疼又漲。

“也許我永遠也無法瞭解你了。”我説。

“但我是瞭解你的。”

“這倒有點奇怪。我夢見你,卻不能瞭解你,但你夢見我,卻能瞭解我。好像反過來了似的。”

“所以説,夢是不由人控制的嘛。”

“對了,想跟你説説我最近的事。”

“嗯,説吧。”

“不知道怎麼開頭。反正,跟張韶涵的海報有關。這張海報莫名其妙地被寄給我,後來寢室裏有兩個同學失蹤了,我懷疑她們已經出事了。但他們每次失蹤前,都和海報有關。第一次是我夢見了海報,還在夢裏殺死了我的同學,也是好朋友。醒來以後,她就失蹤了。第二次,是我陪那個同學一起去她舅舅家裏拿東西,當時她身上帶着那張海報,結果那天也失蹤了。宿舍樓下看門的張師傅在同一天死在門口。最近,我的男朋友告訴我,我有人格分裂的症狀,經常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做一些事情。我擔心,我就是那個殺人兇手。後來,另一個人,他叫馬爾,他告訴我説,人是可能在潛意識受到暗示的情況下,做一些超出自己想象的事情的。我很相信他的話。”

“既然這樣,你又擔心什麼呢?”

“不是擔心。只是純粹想聽聽你怎麼看。”

“雖然我並不是十分了解這件事的細節,但我能給你的建議就是——順其自然。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你想去做什麼,就去做,但要仔細聆聽自己內心的聲音,相信自己的判斷,不要受外力的影響。而且,你要想到,如果你真的是殺人兇手,那麼無論如何,你就是殺人兇手。如果你不是,那就更不需要擔心。”

“要怎麼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問自己,我是怎麼想的?我該怎麼做?產生懷疑時,要多問一句,我真的是這樣想的嗎?”

“你都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嗎?”

“多半的時候都能。這也要靠訓練的。即使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也要專注。”

“怪不得你臉上的表情總是若有所思的。”

“是嗎,”他笑着説“我倒沒有經常照鏡子看自己的表情。”

“其實在我的生活裏,有個人倒像你的。不是長得像,而是有一種相同的氣息。”

“那個馬爾?”我點點頭,沉默了很久。一種有什麼即將來臨的預讓我開始有些慌張。

“姜為,我真希望自己不要醒過來。你試試拉着我的手不鬆開,這樣行不行?”他緩緩地搖搖頭“沒有辦法。上次,你是從椅子上憑空消失的。”

“就是前幾天那次?”

“對。其實當你真正明白我到底是誰的時候,可能我就再也不會出現了,因為我在你的意識裏已經不再具有神秘,你也就沒有再依靠我的必要了。”

“哦,那麼説,你是知道你自己到底是誰的,是嗎?”

“是的,其實現在對你的心理有影響的男人有兩個,一個是馬爾,另一個是張生,我事實上是他們兩個人相結合而產生的一個想象,比如我喜歡半支煙等等是和張生相似,而我的覺又和馬爾相似,你在夢裏想找到一個安全的可靠的形象來安自己,保護自己,但是這種形象來自哪裏呢,就來自你現實中的印象,正巧給你這種印象的就是你的男朋友張生和曾救過你的馬爾。”姜為的解釋似乎將夢境變得可以理解了。然而一個夢中的人在解釋他自己,無論如何都顯得十分奇怪。那時,酸脹疼痛的覺又來了,難道我真的要就這樣永遠地失去他了嗎,他再也不會出現了嗎?

“對了,”姜為説“我們好像還從來沒合過影呢。”

“好像是。你有相機嗎?”

“有,等一下。”他走進卧室,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台數碼相機。

“這大概是第一次做夢的人和夢裏的人合影。”

“能照到我嗎?”

“應該能吧,既然地上有你的影子。”

“可我還穿着睡衣呢。”

“那有什麼關係。將來看見照片上的你穿着睡衣,我就可以很方便地跟人介紹説,這個人就是正在夢見我的人。”我笑了。

“好吧。”姜為把相機擺在沙發對面的電視上,然後調整為自拍模式。十秒之後,相機就會啓動,留下我和姜為的合影。

“可惜我不能帶走照片。”姜為走過來,坐在我旁邊,摟住我的肩膀。他把臉湊到我的耳朵邊上,輕聲地説:“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彼此都在對方的心裏了。”照相機上的紅亮點突然停住,接着,咔嚓一聲,閃光燈發出刺眼的光芒。我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我剛想對姜為説,好像眼睛閉上了,再拍一遍吧,就從夢裏硬生生地回到了現實中的牀上。

閃光燈在眼底留下的一片黑影似乎仍在眼前晃動。屋子裏空空蕩蕩,沒有門口的鞋架,沒有舒服鬆軟的沙發,沒有裝了半杯水的杯子,沒有滿半截煙蒂的煙缸。

沒有姜為。

什麼也沒有。

直到第二天早上再次醒來,我都沒有夢見姜為。也許,就這樣,再也不會夢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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