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章潛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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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是哪裏?我看不到,會撞牆的啊。”
“不會的,我看着你呢。”我想起上次在地下通道,馬爾戴了一副夜視鏡。現在他應該也戴着吧。於是我衝黑暗的某處點了點頭説:“好吧,快撞牆的時候要告訴我。”
“你現在的方向就是對的,直接向前走,不用拐彎。”
“好。”儘管有了馬爾的保證,但我還是平舉起雙手,一邊摸索着一邊向前走。腦子裏卻是昏的,徹頭徹尾的混亂,我不是莫名其妙地暈倒在寢室裏了嗎?難道是馬爾救醒了我,帶我到了這裏?前面會有什麼東西?想了一陣,我決定不再想下去。從上個月開始不就是這樣嗎?再想下去也是徒勞的。
我在黑暗中默默地向前走着,走了很久,也沒有碰上牆壁或者其他什麼障礙。陰冷的風從裏一陣一陣地吹來,讓頭腦清醒了不少。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我想起以前小時候曾經做過的一種遊戲。先在黑板上畫一張娃娃臉,留下嘴巴不畫,然後蒙上另一個人的眼睛,來畫嘴巴的部分。往往嘴巴都會畫歪,因為人在黑暗中是難以準確辨別方向的。但我走了這麼久,沒有撞到東西,只有兩個解釋:一,我確實是一個在黑暗中方向
很好的人——這點,很快就被我否定了。因為我連睜着眼睛的時候,也談不上有什麼方向
,更何況在黑暗中呢。那麼只剩下另一個解釋——這個地方很寬。但是,在這個
裏,即使是再寬的地方,也不至於走了十多分鐘都碰不到牆壁吧?
“馬爾,我走的是直線嗎?”我忍不住問他。
“放心,現在還沒撞到牆壁呢。”我稍稍有些放心,一小步一小步地向前挪動着。在完全的黑暗中行走,這似乎不是第一次…儘管知道馬爾就在旁邊,但是為什麼,在馬爾沒説話的時候,我仍然覺是孤身一人呢…
“好,注意腳下,要下坡了。”馬爾説。
我停了停,然後向前邁出了一步。地面從腳底反應上來的覺,是一個斜斜的坡面。就在我踏出第二步的時候,那種
悉的
覺再次襲來。還有…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好像是從剛開始向前走時就想起來,隨後又被劇烈的疼痛從腦子裏驅走的事…當我走出第三步,全身彷彿被一股電
穿過般,我想起了那是什麼。
“馬爾,”我説“你怎麼沒有腳步聲?”馬爾沉默着。我站在原地,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似乎浮在半空中。腳底失去了對地面的覺,眼睛則早已失去了光線。人在一片相同的顏
中行走,多半會
到
惑,不知身在何處。這一瞬之後,我想起,至少我知道我現在正在一個斜坡的頂端。
黑暗地道里的斜坡,是我悉的,我曾經在一個夢裏走過。不同的是,馬爾在這裏,我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這個一時無法對你解釋。”馬爾終於開口道“我們走吧。”我是相信馬爾的——我對自己説。或者説,我無法想象,如果我不相信他,那又是為了什麼。下坡。只有下坡。然而越往下走,覺就越
悉。我甚至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又來到了夢裏的那個防空
。也許我應該和夢裏一樣,扶着一面牆壁。想到這裏,我向右轉身,伸手試圖去摸到
內的牆。
“你在幹什麼?”傳來嚴肅的聲音“走錯了。”
“我想摸着牆壁走。”
“那是沒有用的。摸着牆壁無法到達那裏。別分神,繼續走就是了。我們很快就到了。”
“好吧。”我轉回來,估計着大概的方向,繼續向前走着。
氣味也很悉,土濕味和奇怪的腥臭的發黴的味道,以至於我甚至能在腦中模擬出四壁和
頂的深綠
苔蘚。我
到雙腳開始逐漸失去知覺,只是機械地一左一右向前
替行進,同時那種浮在半空的
覺又來了。如果永不停止地這樣走下去,我一定會在走路的過程中睡着,或進入一種催眠狀態,淺表意識消失,但仍能一步一步向前走動。幸而頭疼也是永不停止的,時時提醒我,我是一個剛從昏厥狀態中清醒過來的人。然而黑暗就是黑暗,即使這個月我已經經歷了三次,也不能使我對它的瞭解增加一分。
“好了,到了。”馬爾的聲音説。
“哪裏?”我有些驚訝,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黑暗裏時間變得有多長或者多短,都是有可能的。
“就是這兒。我説的,你要去看的那些東西就在這兒。”
“是什麼?”我想到我曾經在防空裏看到的那些“是晶晶和林子的…”
“不,”馬爾打斷我的猜測“不是。你自己看吧。”
“可是我什麼也看不見啊。”
“就在你的眼前,你的腳下。你能看見的,試試看。”奇怪的是,一直被黑暗遮擋住的眼前,突然逐漸有了些影像。好像是電視機即將亮起的但又並未完全亮起的那一瞬間。前方一米處有一個黑影正隱隱約約地顯示出它的輪廓,但並沒有光。當我朝四周看去時,其他的地方,仍然是漆黑一片。
這種覺是很奇怪的,甚至是不可理解的——沒有光,沒有手電筒,沒有月光,沒有任何其他微弱的光線,眼前的東西卻能被看見了。就好像圖像並非來自視覺,而是…更實際更
真地來自大腦的想象。
我屏住呼,靜靜地等待着圖像的成形。
黑影開始聚攏成堅硬的線條,它們在不斷地拼接、融合着,直到最後,形成了一個突出於地面大約30釐米高的圓形圍欄,是用石頭做的。從石頭的顏和上面附着的苔蘚看來,這個圍欄應該有一些年份了。當最後一個模糊的部分也變得清晰時,我呆呆地看着眼前完全成形的物體,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寒意。我想叫,但卻叫不出聲來。
那不是別的,正是防空裏的——那口井。
“過去看看吧,井裏有你要的答案。”馬爾説。
“那是什麼?”我顫抖着問,雙手和雙腳彷彿凍僵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但是馬爾的聲音久久沒有響起。我到,他已經離去了。儘管我從來也不知道,他剛才到底是怎麼來的。
我在心裏安着自己,開始挪動腳步,向井邊走去。井裏悄然無聲,只有一團比我身處之黑暗更深的黑暗,然而卻宛如緩緩
動的活物,黑得是那樣令人
骨悚然。突然,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井底傳來。我的心臟開始猛烈地跳動起來,我向後退了幾步,緊緊地盯着井口。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輕微的聲響逐漸變得像耳鳴般難以忍受。這個聲音穿過黑暗,就像鑽頭般直刺耳膜的飛蛾的呻
。我忍不住蹲下來,用雙手死死地捂住耳朵。
這聲音之中,我到了一股寒冷的恨意。彷彿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都在遭受仇恨的銼刀的折磨。這種仇恨不同於我體驗過的任何一種仇恨,它好像是從地獄刮出的狂風般,試圖將我
沒、摧毀、嚼碎、撕爛。仇恨將我的雙腳牢牢固定在地面上,無法挪動一步,甚至連顫抖也不能。
會發生什麼?我在心裏驚恐地大叫着,會發生什麼?這時候我看清楚了,是晶晶,是晶晶,她真的沒有死,滿臉鮮血,披頭散髮,一步步地向我走來,我大聲地喊:“晶晶,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還活着,是嗎,是我殺死你的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無法控制我自己…”我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但是她並沒有回答我,而是冷笑着,突然她的臉從額頭開始潰爛,一片一片的皮膚掉了下來,等快掉完的時候,從裏面出現了另一張臉,竟然是于思。
又是一次猛然驚醒。腔裏的心臟還在跳個不停,一時無法平復。但是眼前的景象讓我稍微地恢復了平靜,我確實是昏倒在寢室裏了,真不知道我暈了多久,天
已經暗下來。我這才
覺到自己有點餓了,是啊,一天的時間什麼也沒有吃,卻已經做了兩個噩夢,而且幾乎昏死過去,這樣下去我遲早會崩潰的。我親眼看到了晶晶和林子的屍體,但是寢室的狀況又好像是晶晶回來過,到底是怎麼回事,我想起了剛才的夢,對,晶晶背後隱藏的是于思。我現在堅信一點,我一定能在於思的身上找到答案,于思現在成了我唯一的線索,她一定知道些什麼,就算真的是我殺死了晶晶和林子,我也一定要
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于思去了哪裏呢?看情況,我在寢室裏昏
了至少一個下午,她沒有回來過嗎?如果她回來,她應該會
醒我的,她沒有回來過,她又會去哪兒呢?張生,對,找到張生應該就能找到于思,想明白了這一點,我反而覺得輕鬆了一點。我想,我應該飽餐一頓,然後找到于思瞭解真相。
等我走出寢室,天已經黑了下來,學校裏面不時有小情侶牽手走過,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起了馬爾。
我吃了一碗水餃,還吃了一籠包子,我很久沒一頓吃這麼多東西了,人吃飽了,神也好了很多,我
覺自己沒有剛才那麼虛弱了。
我已經打定主意,要和張生、于思攤牌。我不想質問他們的背叛,我只想讓于思告訴我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一路上沒有任何奇怪的事情發生,看來馬爾説的是對的:人的言行舉止,只有少部分是意識在控制的,其他大部分都是由潛意識所主宰,而且是主動地運作,人卻沒有覺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