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六章千鈞只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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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風總是帶着些蕭瑟的涼意。雲層間尚有稀薄的陽光投下來,呼呼的一陣勁風蹭着地皮掠過去之後,宮牆上的琉璃瓦折出的都似乎並非暖融的光,而是令人發寒的冷芒。

守在文華門的一個當值的小太監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打了個寒戰。他抬起頭看看天,見剛面沒多久的頭這一會兒工夫就已經被烏雲噬得幾乎沒了蹤影,天幕上陰霾越來越重,不由憂心馬上會落下雨來。

文華殿內的眾臣可沒心思關心外面的天氣。隔天就是皇太子登基的子,加上近來各地事端不斷,朝務冗繁,諸多事宜都需要做最後的商定。他們如今一個個都吊着一顆心,唯恐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什麼紕漏,要知道,新皇登基這等大事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然而大臣們着急緊張至此,坐於大殿之上的人卻一反常態,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禮部尚書周洪謨將手裏的奏疏通篇唸完後,祐樘仍是沒有任何反應。其他臣子垂首互相看看,心中都有些納悶兒。周洪謨猶豫了一下,試探着喚了幾聲“殿下”祐樘驀然回神:“何事?”眾臣聞言,一時間盡皆訝然,紛紛在底下竊竊私語起來。

周洪謨也是一愣。雖然心中驚詫不已,但他還是恭敬一禮,答道:“殿下方才令微臣讀的奏疏已然全部唸完,不知殿下對此意下如何?”祐樘面上神變幻莫測,眸光裏罕見地透出些不安來。

周洪謨見不對勁,知道他剛剛本沒聽進去。他思忖一下,正要詢問一下是否需要再讀一遍的時候,卻見祐樘猛地站起身,環視羣臣一圈,面沉凝地道:“有事稍後再議,眾卿可暫去歇息。我有要事,稍離片刻。”言畢,他便一個側身,疾步踏出了大殿,唯餘一班文臣閣老們莫名其妙地面面相覷。

他方才正和臣子們議事時,突然到心神不寧,腦海中不斷閃現出漪喬慘白着臉奄奄一息的支離畫面。原本以為那是自己的錯覺,但是那愈加清晰的不安如同決堤而的洪濤一般,頃刻之間便在他的心裏瘋狂地肆

他第一次受到那種令人脊背竄寒的惶恐。

他心知自己不能再定下心來,於是當即便暫時拋下手頭之事,不管不顧地疾步出了議事的文華殿。

隨侍左右的蕭公公連忙一路小跑地趕上祐樘的腳步,邊跟着邊急急地道:“殿下,小人已吩咐下去了,玉輦很快便備好,請您…”

“不必了,”祐樘望向慈慶宮的方向,目光幽深邃遠“你在此候着吧。”言畢,他稍作權衡後,沉了沉氣,猛然運起輕功,一個騰身便凌空而起,幾個閃身,片刻之間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裏。驚得在場的宮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過神來,直懷疑方才是不是眼花看錯了。

雖然祐樘自己也覺得事情很詭異,而且他知道如此舉動未免有些不妥,但還是義無返顧。用輕功是回返最快的法子,他眼下管不了那麼多了。

無論怎樣,他都要親自回去看看,看到她安然無恙他才能放心。

衣袂獵獵作響,他一路施展輕身功夫,一路輕點飛掠地將重重宮殿拋到身後,抄近道往回折返,完全無視路上宮女太監們那見了鬼一樣的反應。在宮裏來回巡視的御林軍和錦衣衞見一個鬼魅一樣的身影急掠而過,還差點以為大白天有刺客闖宮。

密室裏的氣壓此時已經低到了極點。

一名宮女將托盤裏面的那張絹拿到漪喬面前,展開給她看。

一縷血絲從嘴上被咬破的傷口處溢出,漪喬的眼眸中閃過一道譏諷。

在慈慶宮門口當值的太監見太子突然回返,連忙上前來,正要朝他行禮,卻見他一揮手,衝口問道:“太子妃何在?”那太監見太子免了他的禮,如今又行匆匆,知道是有要緊事,不敢耽擱他的工夫,邊平身邊答道:“回殿下,娘娘晨起向太后請安尚未歸來。”祐樘面一沉:“多久了?”

“約莫,”那太監想了一下“約莫有一個時辰了…殿下,殿下您這是…”那太監話尚未説完,祐樘便即刻轉身騰躍而起,眨眼間就又飛身不見了。

那太監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傻在原地,滿臉的驚訝和茫。

周太后冷着臉等了許久都不見漪喬有什麼動靜,不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可看完了?”漪喬嘴緊繃,隨即無力地苦笑一下:“回太后,看完了。”

“你選哪樣?”漪喬垂着眼眸,神情沉穆,緘默不語。

那絹上的內容大意是,待到祐樘登基之後,她不僅不能對充實後宮提出任何異議,而且還要以自己的名義進言勸他納妃。若是祐樘到時獨寵中宮,太后就要為她是問,不擇手段地廢了她。

“皇后乃是一國之母,就是要助君王協理後宮的。令得六宮和睦、龍嗣興旺,這才是你應該做的。若是你狹隘善妒、沒有那個度量,還做什麼中宮之主?!枉你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竟然連為者起碼的本分都不懂,”周太后一臉寒霜地看着她“你看王皇后,這麼多年來一直與人無爭,謹守本分,你就乖乖地跟她一樣就成,後給哀家老老實實呆在坤寧宮,莫生事。若是你自忖辦不到的話,就趁早飲下這鴆酒,哀家留不得你這樣的禍害。”漪喬慘白的面容上一片麻木,聽完太后的話,不由在心裏冷笑一聲:所以説,在你們看來,為的本分就是高高興興地和他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然後持好家管好小老婆們,讓自己丈夫能夠安心無憂地坐享齊人之福,以利於夫家開枝散葉、傳續香火。難道,不覺得這樣很悲哀麼?

她相信每個女孩子都希望得到一份獨一無二的愛情,沒有人願意和他人共事一夫。古代女子之所以屈服,要麼是被這些腐朽的倫理綱常荼毒洗腦了,覺得這是應該的,就得受着;要麼就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之後,發現仍是徒勞,無力和整個社會抗爭。

話又説回來,她們連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其餘的更是免談。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何況是皇家?

她並不懷疑祐樘做出一生一世一雙人承諾的誠意,但是她突然覺得…他們會不會天真了點?

這不是天馬行空的小説,這裏也不是臆造出的架空王朝,她如今面對的是歷史,真真正正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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