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何處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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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藍紫的狹長閃電驟然劃過天際，就好似在漆黑的天幕上面撕破了一道慘烈的傷口一樣，直讓人疑心會有淋漓的鮮血淌下來。隨後“轟隆！”一聲，驚雷乍起，沉悶的巨響自雲層中滾滾傳來，似是蟄伏在這沉沉黑夜中的暴戾猛獸發出的嘶吼，令人骨悚然。

雨勢越來越猛，越來越急，地上迅速積起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水窪，豆大的雨點子以雷霆之勢往地面上狠狠砸去，迸起的水花連成一片，濺得到處都是。

這麼大的雨，行走在其中本連眼睛都睜不開。漪喬用手遮擋住灌下來的雨水，勉強辨認着道路。此時已經敲響了暮鼓，開始夜，又加上天降大雨，街道上已經看不到什麼人了，她更要加緊腳步才行。

漪喬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循着記憶裏的路線艱難前行。

她要去往當初她上香籤的寺廟，尋找那位看出她是異世之人的道士。雖然當時他説什麼她來到這裏是天意，天意不可違，回去的話要看機緣，讓她順其自然，但她現如今找到了那塊導致她穿越的玉佩，心裏便存着一絲僥倖，想再去仔細問一下看看是不是拿到了玉佩就可以回去，到底怎麼回去。雖然那人不一定就那麼神，但起碼他看出了自己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她現在也只能去找他問了。

她分心想着事情，沒有注意到腳下，一個不留神被絆了一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腿上的傷再次受創，一股鑽心的疼痛瞬間襲來，令得她不倒了一口氣。只是，這傷卻讓她有片刻的愣神兒。

她想起祐樘原本是打算給她上藥的，只是還沒來得及便出了如今的變故。

她原本一直將祐樘當做她回家的牽絆，尤其是在那塊玉佩出現之後，更是幾乎陷入了一種巨大的矛盾痛苦之中。但如今，當她驀然發現，原來他並不愛她，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是她會錯了意的時候，她能受到的，便只剩下心灰意冷。

他可以不愛她，畢竟愛與不愛是他的自由，情這種事勉強不來，她更加不想卑微地去乞憐什麼，那也不是她格。但令她氣憤的，是他刻意的欺瞞和利用。他明知道一些言語和行為會引起誤會，卻還要故意為之，不是有意讓她抱有幻想是什麼？

有多愛，就有多惱怒寒心。今之事，讓她下定了回家的決心。

雖然情不是説放下就放下的，但是她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留在這個不屬於她的時空。她想要學着放手，學着灑一點。更何況，她是真的很想家，真的很想回去。

漪喬此刻渾身上下都已經徹底濕透了，好像剛從河裏撈上來一樣。她慢慢抬起受傷的腿忍着疼痛從地上站起來，隨手拍了拍裙襬上的髒污便又急匆匆地趕起路來。

一路上兜兜轉轉，七拐八繞的，等她趕到的時候，寺院已經關門了。她上前去扣了幾下門環，但由於雨勢太大，鋪天蓋地的雨聲將她叩門的聲音都淹了個沒頂。

漪喬蹙了蹙眉頭，抬手更加用力地叩起門來。但是，任憑她再是如何使力也還是無濟於事，遲遲不見有人來開門。

漪喬無力地拉着門環，濕透的頭髮緊貼在臉上，直往下淌雨水。她將頭抵在手上，不由得苦笑連連。緩了幾口氣後，她直起身來正打算轉身離去，卻突然聽到開門聲自身後響起。

“阿彌陀佛，敢問女施主有何事？”一個白淨斯文的小沙彌撐着傘從門縫裏探出頭來。悽的雨夜裏，隱約可見他穿着一身半舊不新的灰布僧袍。

漪喬連忙驚喜地回身上前，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禮貌地笑道:“請問貴寶剎可有一位道號為青霜的道長？”那小沙彌愣了一下，隨即疑惑地看向她:“道長？此處乃是佛家禪院，何來的道士？女施主怕是找錯地方了。”

“沒有麼？不可能啊，”漪喬趕忙又抬頭確認了一下地方“就是這裏，我沒有記錯。請小師傅再想想，真的沒有麼？”小沙彌搖了搖頭:“沒有。女施主請回吧。”漪喬仍舊不肯死心，她突然想起了那為她解籤的高僧，於是又問道:“那麼請問慧寧大師呢？”

“住持在禪堂靜修，不過這時候應該已然歇下了——女施主可還有事？”還好慧寧大師確乎在此，不然她真要以為自己那的經歷是一場夢了。可是這大雨夜的找不到要找的人，她又不想現在回客棧去，於是有些尷尬地開口問道:“那麼請問我可否在貴寶剎借住一宿？我現在沒有地方去。”那小沙彌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本寺不留外客，女施主請見諒。”説着就要關上門。

“哎——不能通融一下麼？”漪喬眼疾手快地抵住門，連忙問道。

“阿彌陀佛，”小沙彌衝她微一行禮“規矩如此，實難通融，小僧也是愛莫能助。”説完也不管漪喬反應，便即刻掩上了門。

漪喬怔怔地望着大門，許久才回過神來。

她站在房檐下，望着瓢潑似的大雨，一時間有些茫——她現在應該去哪裏？她不想回去面對他，但如今雨下得這麼大，而且已經夜了，雖然她不敢肯定這樣的夜晚是不是照樣會有人出來巡夜，但她也清楚若是一旦被更夫或者巡視的衙差發現，會被認為觸犯了“犯夜”之罪而遭受笞刑，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況且就算是不被發現，現在已經入夜，她今晚睡在哪裏還是個問題。

漪喬長嘆一口氣，舉步往雨中走去。反正她現在全身上下已經濕了個徹底，也不怕再添一點雨水。

其實按説要找那位青霜道長的話也不急在這一時，完全可以等到明雨停了再出來，但當時她正在氣頭上，一刻也不想看見他，所以就直接跑出來了。

一波一波的雨水潑灑在她身上，可她卻好似沒什麼知覺一樣，頹然地向前走着，面上一片木然。

這雖然是夏雨，但下了一陣子之後，雨水已經將白空氣中懸浮的燥熱沖洗得差不多了，又加之已是夜晚，所以此時雨點打在身上還是能到一絲冷意的，更何況如漪喬這般全身透濕的。

她緩緩抬起頭，閉上眼睛，任憑雨水沖刷下來。她到自己的眼眶泛濕，卻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她的角逐漸勾起了一個嘲諷的弧度——與此處有緣麼？她的緣在哪裏？

漪喬稍稍調整了一下情緒，往前走了沒多久便發現了一座土地廟。雖然極其簡陋，裏面也是破敗不堪，但好歹是個避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