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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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我們尋他去!”有人附和道。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大隊長呂黃永是復員軍人出身,有那麼一點兒沉穩勁兒“你們以為他衣環球不着急呀,別看他猴勢勢地在大條田的埂子上蹲着,可嘴上急出了一圈泡。你們知道嗎?一夜裏他就那麼猴勢勢地蹲到了天亮。我估摸着他的新招數就要出來了。”

“什麼新招?該不是又要貸款讓我們揹着吧?”

“不管什麼招,他倒是個面啊!我們都快急死了!”

等大家七嘴八舌的質問告一段落後,馬玉炳接過一老農遞過來的喇叭煙,狠狠地了一口説:“大家安靜一下聽我説。”馬玉炳被濃烈的煙葉嗆得咳嗽了幾聲,他把喇叭煙遞給大隊長呂黃永,後者練地了幾口,從衣袋裏掏出了伍分錢一盒的“金雞”煙,遞給了馬副書記。

馬玉炳把煙盒裏的煙散給了周圍的幾個老農,剩了一支叼到了嘴上,一老農給他點上了火。看得出來,這位縣委副書記與老百姓的關係是那一種很融洽的魚水關係。

馬玉炳從嘴裏噴出的煙,又進了大大的蒜頭鼻子下的一對鼻孔,他煙時,大家都安靜得出奇。

“父老們!鄉親們!”馬玉炳聲音洪亮“政策要變的依據是什麼?我告訴你們,是咱們大家的意志。大家想一想,我們費了那麼多的力氣,剛把地平整好。我們貸了那麼多的款,剛剛成立了大隊機耕隊。你們説,黨能不管咱們嗎?所以,大家別擔心。別的地方可以分田到户,我們呂九莊不適合分田到户。你們也別擔心,衣環球不會撂挑子。他呀,正在琢磨我們大隊的發展大計哪!”社員們靜靜地聽着這位年輕的縣委副書記給他們講話。説實話,別看這位縣委副書記年紀不大,才二十多歲三十歲不到,可他説的話一套一套的,每一句話都很有分量,大家都愛聽。

馬玉炳仍在不停地説着,社員們仍在認真地聽着…

三見到衣環球時,呂九莊的父老鄉親們吃了一驚。只見他們的當家人眼窩發青,嘴上一層血泡,本來就瘦小的個子更加小了,彷彿一夜之間縮小了一圈似的。人們絕不會忘記,三年來衣環球為了這五千畝土地,為了這五千畝土地上生存的三千多口子呂九莊人,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啊!人們更不會忘記,他們倉裏的那點為數不多的糧,裏那點雖説是少得可憐的錢,可全是衣環球帶領他們苦幹的結果呀。衣環球未當支書之前,一個勞動值幾分錢,人們把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四半花。

衣環球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辦法讓大隊的勞動值升值。在他的指揮下,全大隊人人一把號,都吹衣環球的調。戰天鬥地學大寨,五千畝土地變條田,人人裏有了錢,家家户户有了隔夜糧。雖説是這錢實在太少太少了,可總比前些年缺吃少穿強吧。

這幾年,一個勞動值由幾分錢升到了一多、三錢。如果照這樣下去,來年就不是三錢的問題了。這些賬呂九莊的老少爺們閉上眼睛都會算。除了衣環球,誰還能讓三千多口子吹他的一個調?誰有本事從銀行裏拿出錢來?誰有能耐使全大隊的人把子過在全公社的最前頭?是衣環球!

終於有人説話了:“人家衣環球是個家兒,除了他,我們大隊誰也玩不轉!”

“就是他衣環球!我們跟着他幹!

“我幹!”衣環球收起腿猴勢勢地蹲在了靠背椅子上“今天,我們縣上的馬書記也在場。馬書記,你説吧,你代表黨,你怎麼説我衣環球帶領廣大社員怎麼幹!”馬玉炳雖説比衣環球大幾歲,可看上去比衣環球年輕多了。他乘濃烈的煙霧從厚厚的嘴巴里、蒜頭鼻上的鼻孔裏噴出之際,把煙頭在桌上一個空墨水盒裏摁滅。

“父老們!鄉親們!”他聲音洪亮地説“今天我只代表個人講話。不代表組織,不代表縣委,因為像你們大隊這樣的情況,還沒有開會討論。我説三句話,第一句還是那句老話,呂九莊不宜搞分田到户,要因地制宜,鞏固和保衞這些年來學大寨的成果。第二句話是,我相信衣環球同志,我也相信呂九莊以衣環球同志為首的大隊領導班子,他們會帶領大家走社會主義的富裕道路。這第三句話嗎,是專門説給衣環球同志的。我馬玉炳在任何時候,在任何位置上,都是你的朋友。我會全力以赴支持你的工作。”

“有你這幾句話,我就放心了。”衣環球把卷好的喇叭煙遞給了馬玉炳,很快有人給馬玉炳副書記點上了火。

衣環球給自己也捲了一支。這是一種種在自家房前屋後地埂上的煙葉,成後曬乾,用舊報紙捲上碎了的煙葉,捲成個喇叭形狀,就是自制的喇叭煙了。濃烈的煙味嗆得馬玉炳直咳嗽。

衣環球忙説:“馬書記,嗆就別吃了。”這裏把煙説成吃煙,蹲點幹部馬玉炳是本地人,本地羣眾語言自然是悉的。

“吃煙有什麼可怕的。”馬玉炳努力剋制住了咳嗽,説“連個喇叭煙都不敢吃,還能幹成個啥?”

“馬書記,該吃晌午飯了。”衣環球衝馬玉炳説。

馬玉炳看看錶説:“喲,都快一點了,只好到衣書記家蹭一頓了。”見衣環球仍然磨磨蹭蹭的樣子,馬玉炳知道是咋回事了。衣環球雖然是大隊支部書記、呂九莊的最高領導,可他家裏也沒有現成吃的東西。

“怎麼?害怕了,怕我馬玉炳是驢肚子馬拌腸,吃窮了你?”其實,馬玉炳早就知道吃午飯的時辰過了。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乘吃飯的工夫和衣環球好好嘮嘮。再説了,馬玉炳這時候去房東家裏,也沒有什麼飯可吃了。因為,他和房東有個約定,那就是過了吃飯時間,就別等他了。

“怕倒不怕。”衣環球笑嘻嘻地説“家裏除了山藥、小米,再是啥也沒有。馬書記,你別笑話,別説是葷腥,連做一頓飯的面都沒有。”這些情況,馬玉炳是知道的。呂九莊眼下最好的吃頭除了葷腥,就是吃一頓擀麪條了。社員家裏吃不到的東西,在衣環球那裏肯定也是吃不到的。

“吃麪容易發胖,胖的標誌就是離羣眾。正好,我就喜歡吃山藥米拌湯,如果能吃上一頓山藥攪團,足矣。”山藥米拌湯是當地常吃的一種吃食,等鍋裏的水燒到五分開時,下進小米。等到七成開時,再加上切成大塊的土豆。把土豆煮得沒有稜角時,山藥米拌湯就做好了。條件好的人家還要拌少量面,條件差的人家,連面都不拌。臨端鍋前,加鹽和一筷子醃好的酸白菜就可以了。拌麪有拌麪的特點,不拌麪也有不拌麪的風味,吃起來頗口,百吃不厭。

普普通通的山藥米拌湯,養育了中國西北地區不少優秀兒女。目前生活好了,鄉下仍然時不時吃那麼幾頓。城裏人能吃到正宗的山藥米拌湯,那恐怕就是一種享受和福氣了。

“好好好!只要馬書記不見怪,我們去做山藥攪團吃。”衣環球起身就請馬玉炳往家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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