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愛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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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保老淚奔,倏的亦跪倒在地上。

趙松言又止,他看來好像有很多語要説,可是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幽冥先生仍呆在那裏。這種事情有生以來,他也是第一次遇上。

蕭七問了那兩聲之後,整個人又木雕塑一樣,一動也不動,聲也不發。他的身子雖然停止了顫抖,可是他的心深處卻開始了顫抖。整顆心就像是藏在冰水中一樣。

這片刻之問,他突然起了一個非常可怕,非常奇怪的念頭。他抱着仙仙的雙手在不知不覺問緩緩鬆開,面變得更厲害,倏的口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幽冥先生也接口説道:“老夫也明白了。”蕭七這時候好像才回復自我,回頭望着幽冥先生,道:“看來先生的推測仍然是對的。”幽冥先生笑了,笑得是那麼的苦澀,嘆息道:“老夫現在倒希望自己的推測完全錯誤。”蕭七嘆息無言。

趙松一旁忍不住問道:“兩位到底明白了什麼?”幽冥先生道:“杜飛飛並沒有死,這一切事情也都是她暗暗策劃。”趙松沉默了下去。

幽冥先生接道:“衙門驗屍房裏的那具屍體毫無疑問就是金娃的屍體,躺在金娃的棺材內的卻是杜仙仙,那麼杜飛飛的屍體在那裏,我們在捺落迦那裏找到杜仙仙又是什麼人呢?

總捕頭,你難道還不明白?”趙松打了一個寒噤,説道:“我明白了。”幽冥先生道:“與這件事有關的女孩子,不外四人,杜家姊妹、董湘雲、金娃、杜仙仙與金娃的屍體我們已看到,董湘雲在我們離開樂平縣城之前,與我在一起,只有杜飛飛。”他頓了一頓,接道:“以時間計算,杜飛飛的失蹤乃是金娃死亡之前,金娃死亡之後,那個羅剎鬼女的瓷像才出現,至於那支玉鐲的出現,我們都以為從瓷像內找到的屍體就是杜飛飛,但後來證實,那其實是金娃。”趙松道:“我們曾經懷疑可能是有人相似。”幽冥先生道:“不錯,但現在開棺驗屍結果,金娃棺材中躺的並非金娃,乃是杜仙仙。”他語聲一沉,又道:“你們在捺落迦之內,卻偏偏找到了一個自承是杜仙仙的女孩子,杜仙仙既然在這裏,那個女孩子到底是什麼人?”趙松道:“有關係有四個女孩子只有杜飛飛一個下落不明,除非她也是被蜘蛛藏起來,否則我們在捺落迦之中找到的那個女孩子應該就是杜飛飛的了。”幽冥先生道:“也只有如此,事情與我的推測才會符合。”蕭七口道:“那個女孩子毫無疑問,就是杜飛飛。”他的語聲顫抖得很厲害,卻説得很肯定。

趙松奇怪道:“憑什麼你這樣子肯定呢?”蕭七道:“在捺落迦我找到她,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一些陌生的覺也沒有,雖然她的面龐被泥土遮蓋,可是她的眼神在我卻是那悉,是那麼親切,在我當時的意識之中,飛飛已死去,能夠令我產生那種悉,那麼親切的覺的人,除了杜仙仙,還有誰呢?所以我才會認定她就是仙仙,相信她就是仙仙。”趙松道:“你説她就是仙仙,相信她就是仙仙,我們當然就非信不可。”蕭七苦笑。

趙松道:“當時她是必知道已陷入包圍中,知道她絕對逃不了,所以叫蜘蛛將自己捲起來,套上那麼一個羅剎鬼女面具。”幽冥先生道:“以蜘蛛的技巧,要將一個羅剎鬼女的面具套進一個人的頭中,看起來與那個人的麪皮黏合在一起,相信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只要飛飛裝作一碰那面具就疼痛的樣子,小蕭一定不忍心強行將那個面具撕下來,而且有前例在先,更擔心萬一個不好,損壞了仙仙的容貌,自不免六神無主,如此又如何能夠看出其中破綻。”趙松微喟道:“這樣説來,杜飛飛這個女孩子倒頗工心計的了。”幽冥先生道:“簡直就城府深沉,否則也想不出這樣奇怪的辦法。”趙松道:“這也許是蛛蜘的主意。”幽冥先生搖頭道:“蜘蛛這個人,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的了。他因為生就一副怪相,整天躲藏起來,像這樣的一個人,世面見得不多,思想難免比較單純,如何想得出這種古怪的主意來?”趙松道:“他跟着你那麼多年,對於他你當然應該很清楚,但是他與杜飛飛是在一起,你竟然全不知情,可見得對於他你仍然有些不清楚。”幽冥先生苦笑道:“這方面我的確完全不知道,不過蜘蛛這個人想不出這種鬼主意,卻是絕對可以肯定的。”趙松道:“難道這真的完全是杜飛飛主意?”幽冥先生道:“女孩子通常都有點鬼聰明,鬼心思。”趙松摸摸鬍子,道:“這若是真的語,這個女孩子也未免太可怕了。”蕭七嘆息道:“飛飛看來並不是那種人。”趙松道:“一向她對你怎樣?”蕭七道:“很好。”幽冥先生道:“的確是不錯,否則我將你困在棺材裏的時候,她大可以突然發難,置你死地,要知道這實在很簡單,在棺材之內你本沒有閃避的餘地,而我當時人已被倒,本無力阻止任何人對你不利。”蕭七點頭嘆息:“不錯。”幽冥先生問道:“她對你很好,你對她怎樣?”蕭七道:“像姊姊一樣。”幽冥先生道:“她比你要大?”蕭七道:“大不了多少子。”幽冥先生道:“她若是要嫁給你,你怎樣?”蕭七搖頭道:“不會有這種事的。”幽冥先生道:“為什麼不會?”蕭七沉道:“我本沒有起過這個念頭。”幽冥先生道:“你沒有,並不等於她沒有。”蕭七道:“她不會有這種念頭的。”幽冥先生笑笑道:“你不是她肚裏的蛔蟲,怎知道她的心事。”蕭七無言苦笑。

幽冥先生接道:“不妨仔細想想,她可曾對你暗示過什麼?”蕭七沉了一會,忽然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想起來,飛飛她──”他吶吶地接道:“她好像真的有意嫁我。”幽冥先生道:“不用説,你一定沒有答允。”蕭七嘆息道:“我知道她不過是在説笑。”幽冥先生道:“最主要的原因,我看出在你的心目中的對像不是他,是仙仙。”蕭七無言頷首!

幽冥先生道:“像飛飛那聰明的女孩子當然不會看不出你是心有所屬的,因愛成恨,因妒成仇,她一切作為,事實是不難了解。”他搖頭接道:“女孩子吃起醋來,是很厲害的。”蕭七苦笑。

幽冥先生道:“這一點卻不能怪責你,否則再建十幢莊院,只怕也不夠你娶之用。”趙松口道:“喜歡蕭兄的女孩子以我所知道,着實多得很。”幽冥先生道:“好像小蕭這樣英俊瀟灑的男人卻着實罕有,物以罕為貴。”趙松上下打量着蕭七,道:“蜘蛛的一時疏忽使到整個計劃出現了無可補救的漏,但他的伏誅並非就表示事情終結。”趙松道:“因為主謀是另有其人,並非他。”幽冥先生道:“那個主謀現在卻是在董湘雲的身旁,董湘雲曾經是她要毒殺的對象,除非她改變初衷,否則董湘雲現在可就危險了。”趙松聳然動容,説道:“她若是執意要殺害董湘雲,一定不肯錯過這個好機會的。”幽冥先生道:“而且她是必已想我們此行,一定會有所發現,對於她將會極之不利,即便她想不到我們會找到這裏,但為防萬一,她一定採取行動對付董湘雲。”説着幽冥先生嘆了一口氣,道:“這個女娃子實在城府深沉,在她套上那個女羅剎的面具那下子,她是必已預測到你們非將她暫時留在董家莊不可了。”蕭七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亦自嘆息道:“她留在董家莊內,湘雲少不免會伴着她,和開解她。”幽冥先生道:“除非每一次董千户都在旁。”蕭七道:“即使每一次都在旁,她若是突然出手,仍然是來不及制止。”幽冥先生道:“所以她要下手殺人的機會實在很多。”趙松道:“現在惟有希望她乃是一個貪生怕死的人,不敢輕率採取行動,否則,董姑娘命危殆矣。”幽冥先生道:“我雖然沒有見過這個女娃子,但從她這一次的行動來推測,她顯然是什麼也豁出來了。一旦拚命,萬夫莫敵,況且是突然下手殺一個好像董湘雲那麼心大意的女孩子。”趙松説道:“董姑娘的確心大意得很。”幽冥先生搖頭道:“有一個董千户那麼心大意的父親,她知道小心謹慎才是奇怪。”蕭七苦笑道:“一個人率直一點,未嘗也不是一件好事。”幽冥先生道:“現在這種情形之下,卻是一件壞事了。”蕭七嘆息道:“即使她如何謹慎小心,也是想不到有此一着的。”幽冥先生道:“這倒是。”趙松道:“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儘快趕回去的好。”蕭七點頭道:“不錯。”將懷中仙仙放下。

趙松嘟喃道:“好像仙仙一個可愛的女孩子有誰忍心傷害她,何況是她的姊姊?”蕭七道:“我也不明白。”趙松道:“話雖説龍生九子,各有不同,但從你口中聽來,杜飛飛應該也是一個很善良,很漂亮,很可愛的女孩子,怎會做出這種事?”一頓又接道:“難道真的如幽冥…

公孫志先生推測一樣?”蕭七搖頭道:“別問我!現在我的思想就像是一團亂草,但是正如你所説,飛飛應該不會做出那種事,仙仙與她到底是姐妹。”幽冥先生口道:“飛飛平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蕭七沉道:“多愁善,心是比較狹隘一點,但懂得大體,就是下人們做錯什麼,也很少怪責她們,聽仙仙説除了我之外,與其他的人很少説話。”説到這裏,幽冥先生突然口一聲:“要命。”蕭七一怔,道:“什麼要命?”幽冥先生道:“最可怕的就是飛飛這種格的女孩子。”蕭七道:“為什麼?”幽冥先生道:“這種女孩子可以説是深藏不,就是恨什麼人,對方也不容易發覺!”蕭七道:“哦?”幽冥先生道:“情方面也特別來得尖鋭,若是喜歡你,你不喜歡她,那麼她不死,你就得準備被她害死了。”蕭七無言苦笑!

幽冥先生搖頭嘆了一口氣,道:“也罷,且看我們能否及時趕回去。”蕭七身形立起,兩個起落,已落在馬車旁邊,躍上其中一匹馬的馬背之上,劍同時出鞘“涮涮”聲中,已將那匹馬與車之問的所有連繫完全削斷。

幽冥先生的身形同時像蝙蝠一樣落在另外一匹馬的馬背上,一折,雙手斜落,鳥爪也似的兩支手掌“咯吱咯吱”的迅速將兩條鏈子拗斷,再一掌反拍馬“叭”一聲,那匹馬負痛,立時疾奔了出去!

蕭七一騎早已如箭般奔出。

趙松並沒有他們那分輕功,走到來馬車旁邊的時候,兩騎已去遠。那輛馬車也就只得那匹健馬,趙松一時問,只急得團團亂轉,猛一眼瞥見金保,忙奔了過去,一面高聲問道:“老人家,這附近可有馬匹?”金保顫抖着站起身子,道:“有。”趙松道:“勞煩你老人家替我找來,這裏我先得好墳墓棺材。”金保道:“我與養馬的人家認識,就給我辦好了。”説着舉步疾奔了出去。

趙松再望向那邊,兩騎已走遠,嘆了一口氣,道:“我去其實也是多餘,若是仍然可以阻止,憑他們兩人應該阻止得了。”他又嘆了一口氣,俯身抱起仙仙的屍體,走向馬車。屍體已僵硬,觸手一陣難言的寒冷。

趙松不覺機伶伶的打了幾個寒噤,嘟喃道:“現在只希望董湘雲瞧得出那個女孩子並不是杜仙仙,乃是杜飛飛,不要太接近。”這番話才出口,他就苦笑了起來!因為他這個希望,就連他自己也不以為有可能會實現。

樂平縣的三個美人難道都全得香銷玉殞?趙松嘆息在心中。他雖沒有見過杜飛飛的真面目,但仙仙的嬌憨,温柔,董湘雲的火子,與及她們美麗的容貌已深印在他心中。飛飛應該也有她美麗的一面。像她們這樣美麗的女孩子實在不多,樂平縣人傑地靈,竟然有三個。可是現在已死了一個,乘下來的杜飛飛與及董湘雲,但杜飛飛只怕也難逃法網,到頭來不免一死,這是不是可惜?是不是可嘆?

董湘雲看不出在捺落迦救出來的仙仙其實是飛飛董千户也一樣看不出。這兩父女就都是心大意得很。以蕭七的明,趙松的經驗,尚且瞧不出有問題,又何況他們父女?

不過這也怪不得趙松。對仙仙、飛飛,他到底還是陌生,就是仙仙,他只是衙門驗屍房中見過那一次。在捺落迦救出來的那個女孩子的面上卻塑上青瓷,一副羅剎鬼女的可怕面貌。

她默認是仙仙,趙松也只好承認她就是仙仙,因為蕭七也相信了。蕭七無疑是一個很明的人,可惜人到底是人,始終難免會出錯的。

當局者!再説,這件事情也實在太詭異。

清晨。

陽光透進窗欞照進來的時候,董湘雲已經替飛飛換上了一襲淡青衣裳。仙仙喜歡穿青衣,董湘雲是知道的,所以她找來一襲青衣。

碧綠的羅剎臉龐,淡青衣裳,雖然光天化之下,飛飛看來仍然不像是一個人,卻像一個羅剎鬼女。

董湘雲不止一次有這種覺,可是她並沒有説出來,她雖然心大意,到底心地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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