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風塵俠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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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娘倒了杯茶走過來遞給了李凌風,玉指尖尖塗蔻丹,玉手雪白,蔻丹鮮紅,沒有比這更好看,沒有比這更動人的了。
李凌風稱謝接過,心裏卻暗忖這位大姑娘是何許人。
只聽大姑娘道:“李爺,我這椅子有刺兒麼?”李凌風坐了下去。
大姑娘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對面,一隻美目緊緊盯在李凌風險上,一眨不眨。
李凌風有點不安,但他到底看清楚了大姑娘,大姑娘人長得美,杏眼桃腮瓜子臉,柳眉檀口小瑤鼻,還帶着動人的嬌豔。
李凌風移開了目光:“姑娘不怕連累?”大姑娘道:“您要我説幾遍,要怕我還留您?”李凌風道:“我待在府上恐怕不方便…”大姑娘道:“府上?您以為我這兒是什麼地方,您以為我這兒有多少人?我這兒就我這麼一個大人,沒爹沒孃,沒公沒婆,誰也管不了我,您看方便不方便。”李凌風呆了一呆道:“姑娘一個人住在這兒?”大姑娘嫣然一笑道:“濟南城有個頗有點名氣的風塵女子,白娘子,您聽説過麼?”李凌風又復一怔道:“我剛到濟南沒幾天,這麼説姑娘就是…”大姑娘道:“您不是嫖客,我不希望您叫我白娘子,我叫海棠。”李凌風道:“梅棠姑娘…”梅棠道:“名兒俗人賤,您別見笑。”李凌風目光一縱道:“姑娘應是風塵中的俠女。”海棠笑了,嬌媚動人,每一個風塵女子都知道如何做出嬌態媚姿打動男人,取悦男人,但海棠的動人卻是天生的,絲毫不是做作,道:“哎喲,真有您這麼一句,我就是死也值得了!”忽然斂去了笑容道:“其實,主要您不以風塵見薄,我就知足了。”李凌風道:“人沒有貴賤之分,只不過各人的際遇不同而已,姑娘把我當朋友,我也把姑娘當朋友。”海棠目光一凝道:“真的,李爺?”李凌風道:“姑娘既知李凌風,當知李凌風不是巧言之輩。”海棠一雙美目裏有種晶瑩的東西,映着燈光一閃,她忽地站了起來,喜孜孜地道:“我太高興了,沒想到您…您把我當朋友,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請等等。”她擰身一陣風般跑了出去,李凌風站起來要攔沒攔住,其實他不知道人家幹什麼去了,也不便攔。
海棠走了,屋裏留下了一陣香風,李凌風又緩緩坐了下去,剛坐好忽然心頭一陣劇跳,忙又站了起來,他想,海棠會不會是告密去了?
這不能説沒有可能,可是轉念一想,又覺不對,海棠要是去告密,不會做得這麼明顯,什麼時候不好去,偏偏這時候去。
他這裏正懷疑着,思忖着,沒一會兒工夫,輕盈步履響動,海棠回來了,用身子碰開了門,兩手捧着幾個油紙包,懷裏還抱着一個壺,進來就道:“快來幫幫忙。”李凌風一怔,忙過去接下了幾個油紙包,幾個油紙包裏包的全是滷味、酒菜,那個壺裏還直往外冒酒香。
他明白,心裏不由一陣愧疚,忙道:“姑娘這是幹什麼?”海棠美目微瞟,嫵媚一笑道:“心裏高興想喝兩杯,陪陪我,行麼?”李凌風心裏好生過意不去,還待再説,姑娘道:“把茶几騰出來湊合。”把茶具挪開,那壺酒往上一放,把茶几搬過來些,接過李凌風手裏的滷味、酒菜,往茶几上一起攤開,又興沖沖地拿過兩個茶杯,滿斟了兩杯,然後-擺手,道:“坐吧,雖然簡陋了點兒,我倒覺得別有一番趣情。”她那神態,那模樣,好動人,也有一份豪,這是一般女兒家所沒有的,李凌風看得不由一呆,心裏泛起了一種異樣的
覺。
李凌風多以來,一直沒有這種心情,可是這當兒,他的興致卻被海棠逗了起來,欣然就座。
兩個人落了座,海棠道:“有筷子,可是我懶得去拿,乾脆咱們下兩雙手,用這五把鋼鈎捏着吃,來,我先敬您。”她端起了面前杯。
李凌風也端起了面前杯,道:“我打擾,姑娘冒大風險留下了我,又讓姑娘破費,該我敬姑娘。”海棠一皺眉,嬌聲道:“哎喲,您這哪像個天地間的奇男子,江湖上的大英雄呀,婆婆媽媽的,別説這行不,喝酒。”她舉杯就。
李凌風也舉杯就,可是當他剛要喝的時候,他心裏突然一動,為之一猶豫,他暗想這酒…心念剛動,海棠已經把酒喝了,滿滿的一杯硬先下去了一半,他心裏又引之一陣愧疚,忙把酒喝了。
只聽海棠説道:“您嚐點兒滷菜,我住的這條衚衕賣什麼都有,而且在濟南都有名,就拿這酒菜來説吧,全山東以這家酒坊釀的酒最好。”的確,李凌風喝得出來,他覺得這酒很烈,但是不辛辣,尤其它香,喝一口能香到人肚子裏去。
他看了看海棠道:“姑娘常喝?”海棠搖搖頭道:“不常喝,一個人喝悶酒沒意思,煩的時候喝點兒,可是我又怕增煩添愁,後來就乾脆不喝了,想開點兒也就什麼事兒都沒了,人生不過這麼幾十年,樂也是過,愁也是過,何必不過得快活點兒。”李凌風聽出話裏不對,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有什麼好煩好愁的?”
“多了,李爺。”海棠香邊掠過一絲淒涼而勉強的笑意,道:“像我這種女人,不談了,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別讓您説我
淺言深,也別讓我煞風景,好在我早已經看開,咱們還是喝酒吧。”她又舉起了杯,李凌風陪了-點兒,海棠卻把剛才剩的半杯都幹了,等她拿起壺要倒酒時才發現李凌風還有差不多半杯,她咦地一聲瞪大了美目道:“您怎麼沒喝呀。”李凌風道:“我量淺。”海棠道:“我不信,爺們兒哪有比我們女人家還不能喝的,您是爺們兒裏的爺們兒,當然更得能喝,快乾了,我給您添上!”李凌風忙道:“不,姑娘,謝謝,讓我慢點兒喝我也許能多喝點兒。”其實他是又長了心眼兒,雖説他不該跟個女人家這樣,可是此時此地他不能不防,這應該是無可厚非的事。
海棠卻也沒多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既是這樣,那您就慢點兒喝吧。”她給自己滿上了,李凌風看了看她道:“看來姑娘是海量。”海棠邊泛起一絲笑意,伸出水葱般兩
玉指捏了一塊牛
,咬了一點兒道:“那要看跟誰一塊兒喝了,酒逢知己千杯少,今兒便我能喝它個幾杯,可是平
裏那些俗不可耐的傢伙在一塊兒,我都噁心,哪裏還會有一點兒酒興。”李凌風笑道:“姑娘這麼抬舉,我該敬姑娘。”他舉杯淺淺一口,海棠卻又是半杯,放下了杯,海棠忽然凝望着道:“李爺,不管誰怎麼説,我不相信您刺殺譚大人,這裏頭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內情麼?”李凌風道:“謝謝姑娘,這件事要從頭説起…”打從乃父斷魂刀李辰一步走錯説起,一直説到剛才,可是他把山裏的那一段跟李海一救他的那一段隱下了。
靜靜聽畢,海棠揚了眉梢兒道:“這麼説全是血滴子在裏頭搞的鬼,這些血滴子頂可恨了,簡直就跟先朝的東西兩廠、錦衣衞差不多。”李凌風道:“我卻覺得他們比先朝的東西兩廠,錦衣衞有過之無不及。”海棠咬牙道:“什麼時候江湖上人聯起手來殺絕了他們最好。”李凌風搖頭説道:“恐怕很難有那麼一天,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有的人甘心賣身投靠為虎作倀,有的人不敢也不願意招惹他們,有的人願自掃門前雪,卻懶得管他人瓦上霜,當然,這本難怪,胳膊總別不過大腿,其實血滴子裏十之八九是江湖上走的,要沒有這些人,血滴子本不足為慮。”海棠微一點頭道:“的確這些人經驗閲歷都夠,而且都是一
好手,其實他們要的就是這種人,等閒一點兒的想進去還進不去呢,所以血滴子就成了個怕人的玩藝兒。”李凌風道:“所以説要對付他們並不容易。”忽然一凝目光道:“姑娘也是個練家。”海棠嬌靨一紅道:“我可不敢稱練家,學過幾天,平常防防身夠了,可派不上大用,您別見笑,早知道是您,説什麼我也不敢班門
斧。”李凌風道:“姑娘客氣,我看得出,姑娘的所學,都是規規矩矩的正宗。”海棠道:“您這是見笑,俗裏俗氣的莊稼把式,當得起什麼正宗。”李凌風明白,海棠是不肯承認,他也就不便
淺言深,不便再問。
又喝了一口酒,海棠忽然笑地望着他道:“看來那位盧姑娘不但是位深明大義,慧眼獨具,令人敬佩的奇女子,而且是位可愛多情女子,是麼?”李凌風只覺臉上一熱,道:“盧姑娘確是位深明大義的奇女子。”海棠道:“怎麼後者您避而不答應,李爺。”李凌風一整臉
道:“不瞞姑娘,我跟盧姑娘已經有了婚約。”
“哎喲,李爺。”海棠一怔道:“那可是得恭喜您了,敬您一杯,這回説什麼您都得幹了!”她含笑舉起杯,盛情難卻,這一回李凌風只有幹了。
滿上兩杯之後,海棠道:“看來這位雲裏飛也是位難得的血英雄,盧近義在山東地面上可是個首屈一指的人物,沒想到宮和居然敢惹他,這可是件義無返顧的事。”李凌風點頭道:“的確,雲裏飛確是位血
英雄,雖然他這個忙沒能幫上,但卻是由形式的攔阻,我對他仍然
。”海棠道:“這年頭這種人不多,趕明兒有機會,我也得見見這位雲裏飛。”李凌風道:“可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在濟南。”海棠道:“希望他在,不在也不要緊,我認識了您,以後還怕沒機會見着他。”李凌風忽然想起盧燕秋的下落不明,心不由往下一沉,沒説話。
海棠似乎擅於察言觀,馬上道:“您別擔心,吉人天相,盧姑娘福氣大,不會出什麼差錯的。”李凌風道:“謝謝姑娘。”海棠含笑舉杯,道:“來李爺,喝酒。”李凌風警覺之心一直沒鬆懈,所以他始終不敢多喝,可是海棠卻始終沒有少喝,又喝了兩杯之後她嬌靨上深現起濃濃的酒意,酡紅一片,嬌豔
滴,香鎖骨、醉人肌,動人極了,尤其令人心絃震顫的,是她那雙益顯水靈的眸子。
李凌風有點不安,道:“姑娘,我看咱們還是少喝點兒吧。”
“嗯。”海棠嬌慵無力地一擺手道:“不,李爺,難得酒逢知己,難得我今兒個高興,我要多喝點兒,您忍心不讓我喝,您忍心不陪我…”李凌風還是不忍,於是他又陪海棠喝了下去。
喝着,喝着,海棠突然了淚。
李凌風心頭一重,忙道:“姑娘…”他不叫還好,這一叫把海棠叫哭了,她一聲道:“李爺,您不知道,我心裏好苦。”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李凌風慌了手腳,忙道:“姑娘,你…”
“我,”海棠像帶雨的梨花,道:“我的心比天高,命比紙薄,這輩子算是完了,您吃過黃連麼,我心比黃連苦,我,我…”她趴在几上,碰倒了杯子,李凌風忙伸手扶住。
海棠不動了,也不哭了,她居然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