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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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昏睡的英雄，把自己困在夢裏半個月了，不知道是什麼美夢讓他這麼連忘返。

“嘿，張開眼睛嘛——”她洗擰巾，換擦他的臉。

“你不張開眼睛怎麼看得見我，還有兒子呢——他很想我們…嗯——居之樣醫師説，下次聚會允許你遲到，但不允許缺席，再缺席，他就宰了你…”嗓音梗住，柔荑抹了抹美顏，她甜甜笑着，繼續説:“外面下雪了，我不知道你的故鄉這麼冷呢，但，即使這麼冷，我還是要吃冰淇淋，要吃着花朵石榴糖的冰淇淋，你可別忘了，安秦——你可別忘了…”你可別忘了——嘿，安秦，你怎能讓我最心愛的妹妹哭泣？連我都沒讓她哭過呢…你會不會太可惡了——嘿，安秦，你想學我當英雄，還早呢——嘿，你説你看不清楚窗裏那名抱着幼兒的女子…你真是瞎了眼的北國禽獸！

安秦眼皮跳動，忽地張開。青羽天花板，扶桑花吊燈，是居之樣升師長領頭做的改變。他説代表無國界和加汀島的結合。

安秦緩緩轉頭，看見那抹身影一寸一寸拉遠，他沙啞地叫出:“安——”田安揹着病牀端水盆往盥洗間，陡然一顫，水盆落地，灑濕了腳和裙襬，她不在意，心頭怦怦響地回身。

“安…”安秦費力地叫喚着她。

很近的距離，她卻用奔的，伏往牀邊，抓着他的手貼在頰畔，眼淚嘩嘩地掉。

“別哭，安。”他撫着她的臉。

“我夢見你抱着一個孩子…你還唱(wishyouwerehere)，但是我遲到了——之樣、亞傑、阿莫、希德、卡諾他們的孩子都已經很大了，我如果不加快腳步，怎麼可能實現那樣的夢境——”

“安秦、安秦…”她搖頭坐直，拉出前的項鍊，打開相盒墜飾，讓他看。

“這是安逸，你的兒子。”安秦一愣，看着那小小的照片。

“安逸…”呢喃着。

“名字是海英取的，他説希望孩子人生安逸，不要像你這樣出征到戰場…”她柔撫他前厚厚的繃帶。他差點死掉，差點被放棄，那天夜裏，戰火趨緩後，她和他的兩個學生找遍教士醫院一帶所有的醫療團，最後在寇飛慈善醫療營的停屍帳找到他，他還有一口氣，卻被放在停屍帳，他的學生大罵寇飛是“coffin”醫療團。

無國界透過多方管道派了專機專艇接他回荊棘海醫治，保住了他一條命。

“他們説師長近年不用隨學員出隊…”田安説着。

他尚未從震驚中回神，轉不開盯着相盒照片的眼睛，下意識地道:“你為什麼沒告訴我？”他的兒子安逸！

“我有寫信給你——”一滴淚掉進相盒裏，他握着相盒，抬眸看她濕濕的淚眸。

田安重複道。

“我有寫信給你。”安秦一頓，沉了口氣，閉閉眸，將她擁進懷裏。她小心地不敢亂動。他説:“對不起，是我沒看。那時，學生在圖尼埃法爾出了事，師長裏，只有我一個單身沒家累，我死了，不會有人是孤兒寡母，但我放不下你，我如果拆閲信，我一定會往加汀島，臨行前，我便把信都燒了——”

“你怎麼可以？”田安嗚咽一聲，在他懷裏哭了起來。

“對不起。”他吻她的發。

“你説要在冰淇淋上花朵石榴糖只是甜言語！”她傷心極了，從來沒這麼傷心。

“你怎麼可以騙我…怎麼可以騙我…”

“我明天…”他吻她哭泣的。

“我明天就做給你吃——”

“我不要吃了！”她猛搖着頭。

“不要吃了…”

“安——”他抱緊她，不顧身上尚未痊癒的傷，將她擁得不能再緊。

“我活着啊，安——”

“你以後還是會死掉！”這是笑話嗎？

“我確實不是千歲不死妖怪…”安秦一笑，咳出聲來。

田安緊張地仰起淚顏看他。

他説:“你也放不下我…我該怎麼辦？”

“和我回加汀島。”她伸手拿枕邊的口琴，説:“我又沒還你，怎麼會在你這兒？”他沒回答，只説:“不想還，就帶回加汀島，帶回加汀島吧——”

“嗯，當然。”終曲他最甜美的出征地——一座城堡式公寓坐擁潔白沙灘，遠方有正要返航的帆船，他躺在子——嗯，子，他最心愛的女人——鋪的軟布墊，沒一會兒，在一旁邊爬邊走、正學習怎樣進化的兒子，趴到他膛，啪啪啪地拍着他。

“怎麼了？小逸——”

“媽——”小傢伙戴着母親改小的白貝雷帽，指着海上的帆影。

“媽媽媽咪咪——”

“嗯。”他仰坐起來，把兒子抱到肩上。

小傢伙視野高了，呵呵笑，伸長手，想抓米白帆布傘下的紅鼻貝殼風鈴。

“那是爸爸媽媽的定情物串成的——”他慢聲慢調，站起身。

小傢伙抓到了。

他拍拍小傢伙。

“不要壞，才是好孩子。”小傢伙也一手拍拍他的頭，一手得那紅鼻貝殼風鈴脆脆響閃閃光，開心笑耍嘴皮子水滴在他頭上。

安秦俊顏滿是笑容，扛着肩上甜的負荷，走向另一個甜。

田安將船駛上淺灘，收好帆具，下船推上岸，看着丈夫肩上坐着兒子走來。

“海瑟叔叔把船保養得很好，我們可以夜航。”她走向他。兒子朝她伸手，想要她抱，卻卡着父親的頭，哇哇地叫起來，上得了高，下不來。她笑了，甜美的容顏柔情至極。

他吻她，兒子攀住她。

“啊！小逸！別抓媽咪的頭髮！”安秦趕緊將兒子抱下。小傢伙倒是懂事，鬆了手，再攀往母親口。

田安將兒子抱個滿懷，一手牽握丈夫的大掌。

“我們現在就出發好了。”安秦走回傘下，背起保冰盒。

田安回頭看他。

“去哪兒？”

“不是要夜航？”安秦微笑。

“可是太陽還很大…”雖已屆落，但他怕熱。

“我做了冰淇淋——”

“冰冰冰…”小傢伙聽見父親説到關鍵字，開始跳針口水。

“到海上吃，到帆船上吃，我還了花朵石榴糖…”

“那就走吧——”甜的出征！——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