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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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姝本來是個健康的姑娘,可是六、七年前,當她十三歲的時候,身體突然瘦弱下去,胃口不好,睡覺愛做噩夢。找遍名醫,説不出個名堂。一位外國醫生建議,讓她離開上海,換換環境。於是我把她送到廣東她外婆家。”沈效轅吁了口氣,接着説:“如今總算痊癒,這幅畫就是前不久我的一個老朋友為她畫的。我準備把她接回上海。辛先生,這幢小樓就是我送給女兒的禮物。”辛子安點點頭,問:“那,沈先生可知道沈小姐對房子有什麼要求呢?”

“她來信只説,要我請一位最高明的建築師,別的什麼也沒説。辛先生已經看過小女的畫像…這張像倒頗為傳神…我想,您一定能造出一幢和小女般配,適合她居住的房子來。”這話可説得太象、太玄妙了。只憑一幅畫像,從未見過本人,就能造出一幢與她氣質神韻相般配的房子?這不是有點玄虛嗎?

辛子安想了想説:“不知沈小姐何抵滬,我可以先設計個草圖,請沈小姐過目後再修改定稿,開始建造。”

“不行,不行,”沈效轅連連搖手“我要等樓房造成後再接小女回來。在下和內人都有一個信想法,也許就是因為這舊宅子太憋氣,才把凡姝身體壞的。我要讓她從廣東回來直接住進新樓。”

“那…”辛子安到十分為難。

“所以,我一定要請先生您來設計建造這房子。因為當今建築家裏只有您才華橫溢、聰穎過人,只有您才能僅憑一幅畫像,便揣摩其為人,並造出令她喜歡的房子來。”沈效轅懇切地説。

這實在是強人所難,辛子安覺得剛才沒問清楚,就答應下來,未免有點兒欠考慮。但他又不願馬上收回已作出的承諾。

他無奈地再次走到畫像跟前細細觀察起來。

畫像上的姑娘仍然甜甜地對他微笑着,那一汪秋水般的明眸專注地凝視着他。辛子安猛然到姑娘的眼神和嘴角的微笑中似乎都透出調皮的問號。

“你敢接受我的挑戰嗎?能造出我喜歡的房子嗎?該不會在這個難題面前退卻吧?”這倒起了辛子安的好強和自信。他轉過身來,沉靜地對沈效轅説:“我立即着手設計,大約兩週後營建隊就會來這兒破土動工。”他不等沈效轅説出什麼的話來,就向門口走去;“我告辭了。”

“請稍等,辛先生,”沈效轅趕上兩步,走到辛子安面前,一邊從長衫口袋裏掏出個金質的比鏈表略大的盒子,遞上去“請收下這個。”辛子安不接,疑惑地問“這是幹什麼?”

“辛先生別誤會,請看,”沈效轅輕輕一按盒子的按鈕,盒蓋“喀”的一聲彈開,辛子安這才看清裏面鑲嵌着一張凡姝的相片。

“這是小女在廣東拍的照片。我想把這給李先生,您在設計房子時或許用得着。”

“好吧,等我用完後再奉還。”辛子安接過盒子,率先走出房間。

飯後一支煙,賽似活神仙。

此刻,穿着家常衣褲的沈效轅正斜靠在他書房的沙發上,悠然地看着在自己面前裊裊上升散淡的輕煙。

他身邊的紅木茶几上放着一封打開的信,顯然,他剛剛看過。漸漸地,他的嘴角泛起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睛在閃閃發光。

一聲輕輕的敲門聲。女傭朱媽進來了。茶盤上放着一壺剛沏的茶。

“老爺,太太請你去一下。”朱媽放下茶壺,説。

“太太吃過晚飯了嗎?”沈效轅問。他最不喜歡在太太吃飯的時候看到她,因為她那副疑神疑鬼用銀筷子去測試每一碗菜餚,絮絮叨叨,沒完沒了,彷彿家中真有人蓄意謀害她的樣子,實在叫人受不了。

“回老爺,太太已經用過飯了。”朱媽回答。

“那好,告訴她,我馬上就去。”沈效轅一揮手,朱媽便退了出去。

罷才的舒適和好情緒頓時不見了。沈效轅端起茶壺了一口,怎麼回事,這新龍井茶也不如昨天香了。

他懊惱地放下茶壺,在書房裏轉了兩個圈,剛想舉步出門,突然想起茶几上那封信,便回來拿起那幾頁信箋,裝在上衣袋裏。這才慢慢踱着方步走出書房。

沈太太因為養病,獨居三樓已經多年,以前還偶爾下來,到客廳裏坐坐,隨口問問事。這一年多來,身體益發最弱,成天連牀都很少下,如果不是忙於外務的沈效轅力撥煩冗、隔三岔五地登樓問,他們夫也許十天半月才得見面~次。每照例的問候之類,就全憑朱媽從中傳遞。

今天,沈太太終於憋不住,要見見效轅。其實無需她的敦請,沈效轅今也會上樓去的。

效轅進得太太房間,立刻緊緊皺起眉頭。這一屋子由久病之人呼出的穢氣,簡直能讓人窒息。但當他走到太太牀邊時,臉上已掛起了笑容,頗為殷勤地問:“今天覺得怎麼樣?胃口還好吧?”

“還不是老樣子。”沈太太上身披着絲棉襖,擁被靠坐在牀上,有氣無力地答道。

她睡的這張紅木大牀和屋裏陳設的滿堂紅木傢俱,都是她當年出嫁時帶到上海來的。那實在堪稱一套名貴緻的工藝品。與其相稱的是那份令人咋舌的豐厚陪嫁。沈太太的父兄都在廣東做官又兼經商,是當地有名的豪富之家。沈效轅如今事業的發展,跟岳家的大力提攜實在關係不小。

倘若不是這樣,憑沈太太那平凡的姿,庸俗的格和養了一個丫頭就不再生育的病歪歪的身體,她在沈家的地位早就沒發乎可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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