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十章上門提親必勝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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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膳,餘斌帶着一副暖玉棋盤到小香榭拜見了顏碩,顏碩的身子越發不好了,每睡覺的時辰漸漸增多,餘斌在牀前坐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等到他醒來。

“餘斌啊。”顏碩虛弱地笑了笑,在餘詩詩的幫扶下坐直了身子“幾時到的?”

“今早。”餘斌把棋盤放在牀頭櫃上,從餘詩詩手中接過一杯茶遞給顏碩“等姐夫哪天神好了,我陪姐夫殺幾盤。”顏碩看了一眼暖玉棋盤,輕笑:“好,那你多住幾天。是來提親的?”餘斌點頭:“是啊,具體婚期等顏大人與太太回來再商議。這段時間,我就叨擾你們了。”顏碩喝了茶,把杯子遞迴給餘斌:“一家人不説兩家話。反正你也沒什麼事兒,叫你姐姐帶你到街上轉轉,你小子嘴饞,最愛滿大街地找東西吃。岳父和岳母身子可好?”餘斌和顏悦地答道:“都好,叫我轉告姐夫好生養病,等身子硬朗了,上京玩玩。”顏碩蒼白的臉上揚起非常燦爛的笑容,如一束明媚的陽打在了翠竹青松上:“我最近覺自己好了很多,説不定你此次回京,我能跟你一起呢。”餘斌看着他坐了一會兒便冷汗直冒的額角,垂眸掩住可能會從眼底迸發的情緒,再睜眼看他時已經沒異樣:“好啊,那我們一起!”顏碩沒醒多久便支持不住睡了過去。

餘斌抱着他輕輕放平,拉過被子給他蓋好,又用帕子擦了他額頭和脖子的汗,一轉眼,瞥見餘詩詩端着藥站在門口:“姐。”餘詩詩的眼圈微微泛紅,嘆了嘆,強顏歡笑道:“這麼快就睡了,連藥也沒喝呢。”餘斌看了看餘詩詩碗裏的藥,又看了看她因煮飯熬藥而變得糙的手,眸光一暗:“這些年你就是這麼過來的?顏府連個熬藥的丫鬟也沒有嗎?”

“噓——”餘詩詩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將餘斌拉回了自己房裏。待到餘斌坐下,她也將藥碗放下後,她臉一沉,責備道:“年紀是長了,卻也越發不懂規矩了。”餘斌難為情地晃了晃身子,嘟噥道:“我是心疼你,好好的侯門千金,居然成了煮飯婆。當年那麼多追求者,你誰都不選,偏選了個病秧子,那多年過去,連個孩子也沒懷上。母親每每想起遠在琅琊的你都心疼地掉眼淚,逢年過節,也不見你回門。”餘詩詩的眼眶一紅,淚水掉了下來:“你多替我在母親跟前儘儘孝,這輩子我是沒法兒報答她了,來生吧。”

“來生這種鬼話也就你們婦人愛説。”餘斌蹙了蹙眉,看姐姐潸然淚下的模樣,又有些後悔講了剛才的話“別哭了,有時間回京城探望母親就是了。”餘詩詩擦掉眼淚。

餘斌站起身,開始打量她的暖閣,一應黃梨木鏤空傢俱,櫃子、多寶格、書桌、凳子,外加一個擺着幾盆蘭花的小花圃。其中有一盆澤鮮豔的墨蘭,花蕊並非一貫的黃,而是白中帶點微紫,與紫褐萼片配在一塊兒,宛若少女般夢幻動人。

“你是怎麼種出這種墨蘭的?”餘斌好奇地問。

“這不是我種的,是…”總不好説是從提督府“偷”的,畢竟太不光彩了,就改口道“偶然在集市上碰到便買下了。二嬸還在侯府時,我倒是見她種過一次這樣的…”餘斌很嚴肅地打斷她:“她已經不是我們二嬸了。”餘詩詩垂下眸子,訕訕一笑:“是啊,她跟二叔和離了。”那時餘斌尚未出生,是以對二嬸沒什麼情,可她的整個童年幾乎是在二嬸的陪伴下度過的,她視二嬸如母,乃至於那麼多年過去了,她依然很想念二嬸。

提起二嬸,餘斌想起了一件事,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匣子和一封信:“染將軍送給你的東珠,從胡國打來的戰利品。”她曾經的二嬸,就是染將軍的姑姑,染家與襄陽侯府的聯姻儘管因為二嬸與二叔的和離宣佈告破,但她與染將軍偶爾會書信一封,一起緬懷一下二嬸。上一次通信是什麼時候?好像是五年前了。

餘詩詩將小匣子放一邊,拆開信件閲讀了一番,笑道:“染將軍問我過得怎麼樣,可有空回京城,還説皇家狩獵要開始了,最好趕在那之前。”餘斌垂下眸子,淡淡一笑:“自從染將軍敗給廖提督後,好像沒那麼盛世凌人了。”按理説,一個從未吃過敗仗的將軍,莫名其妙地敗在了一個名不經轉的棺材子手中,應該到很屈辱、很憤怒才對,可他前些子見到她,發現她心情好得不得了,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染將軍長得美,就是人太兇了,變温柔點兒也好,早些找個合適的男子嫁掉。”餘詩詩頗有慨地説道。

“她都二十好幾了,依我看,她這輩子都別想嫁出去了。”餘斌搖了搖頭,又道“我聽説廖提督接了一件大官司,跟盧大人有關的。”餘詩詩對此事並不知情,不由地睜大了眼睛:“有嗎?我不知道。”一時,竟也忘了問,遠在京城的弟弟又如何知道。

餘斌很耐心地講解道:“盧高在鄉下老家有個子,現在找上門來了,要狀告他停再娶。大家不敢接這個案子,廖提督就給接下了。”餘詩詩眉頭一皺,驚訝道:“盧高居然是有過婚史的,這…那陳嬌知不知情?”女人的關注點與男人永遠不一樣,餘斌的重點在廖子承,餘詩詩卻只顧着問陳嬌了。餘斌摸了摸腦門兒,挑眉道:“陳家應該事先不知,現在嘛,人盡皆知。”

“哎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直覺得盧大人是個多麼正直善良的男子,沒想到竟是拋棄了糟糠之的負心漢。這官司…”餘詩詩想説該打,話到邊又記起自己和陳嬌是好友,只得閉了嘴。

餘斌嘆了口氣:“可惜了,上次在京城沒與廖提督見上一面,你見過他沒?”餘詩詩想了想,説道:“見是見過,就是夜太黑,沒怎麼看清他容貌。”提督府那回,她又忙着“偷”墨蘭,錯過了。

餘斌的眸光微微一動,彷彿閃過了什麼,在餘詩詩發現之前,站起身笑道:“好了,我有事出去一趟,你趕緊給染將軍回信吧,她很掛念你,你多講些琅琊的事兒給她聽。”餘詩詩還想問,原本母親説讓二叔上門納吉的,怎麼變成餘斌自己了?

可一眨眼的功夫,餘詩詩再抬眸,屋裏已經沒了餘斌的影子。

*清荷院內,華珠在描紅,經過年絳珠的高壓手段,她的字已經進步了良多。

年絳珠一邊數着餘斌送來的禮物,一邊叫銀杏記檔:“…鮫人淚十顆,靈芝兩顆,人蔘五支,把人蔘送兩支去琉景閣,我瞧着嫿兒氣不大好。”

“是。”銀杏應下,在收拾完畢後,拿着人蔘去了琉景閣。

華珠心道,顏嫿只怕不是氣不好,是壓兒不想嫁。以她對顏嫿的瞭解,非宮廷而不想去,區區一介侯府,又怎會入得她的眼?只可惜這回餘斌帶着聘禮上門,顏嫿除非是自盡或落髮為尼,否則只能乖乖地接受這門親事。

年絳珠又將一些有價值的東西收出來撞入另一個箱子:“這些給你做嫁妝。”華珠瞄了瞄,唔,好多!

“二妹二妹!你好了沒?”顏博滿頭大汗地奔了進來,年絳珠瞧他這模樣,拿出帕子替他擦,他笑了笑“多謝娘子。”又看向華珠“我約了吳媽媽和訟師到香滿樓,我偷偷從衙門裏溜出來的,待會兒還得偷偷地溜回去,趕緊趕緊!”華珠跳下地,穿了鞋子與他一前一後打了簾子出去。

年絳珠追着跑了幾步,二人卻快要跨過穿堂,年絳珠只得大聲嚷道:“晚飯回不回來吃呀?”

香滿樓天字間內,盧高與陳嬌神各異地坐在小圓桌旁,自從盧高的醜事曝光,陳嬌便再也沒給他好臉。眼下二人雖説共同來了這裏,但盧高一個勁兒地給陳嬌夾核桃,陳嬌卻本不拿正眼瞧他。

盧高陪着笑臉道:“阿嬌,我知道我錯了,但你生氣也別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這些天你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我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疼?你真疼當初就不會騙我?還一騙十幾年,我和女兒都沒法活了!”陳嬌憤憤地瞪着他,講到後面,淚水掉了下來。

盧高挪了挪凳子,挨着陳嬌,將陳嬌攬入華中軟語哄道:“我實在是太喜歡你,不想失去你,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已經情深種無法自拔,所以才做了一兩件不得已的荒唐事兒。久見人心,我是不是真心待你,你都觀察我十幾年了,難道還受不到嗎?”陳嬌冷冷一哼,背過了身子!

盧高一個頭兩個大,摟緊了陳嬌:“阿嬌啊,你這次一定要幫幫我,我聽説吳秀梅請了一個非常非常的訟師啊,我…我會輸給她的。我丟了官不要緊,可要是連累咱們女兒沒了父親,我會一輩子不心安啊。”陳嬌一想到乖巧的女兒,心就軟了,冷聲道:“我要是不管你,帶你來這兒做什麼?”盧高疑惑不解。

須臾,一名身着藏青錦服、束玉帶的俊逸男子步入房內,他的臉上沒了令人如沐風的笑,讓人覺得嚴肅、嚴謹又不怒而威。

“盧大人,盧夫人。”他微微揚起角,打了招呼。陳嬌眼睛一亮:“餘斌!”盧高懵了,餘斌來了琅琊?

餘斌起下襬,瀟灑地在凳子上坐下,如果餘詩詩在這裏,一定會非常詫異,她乖巧温順甚至有些軟弱的弟弟,怎麼會發出一種如此威嚴又冰冷的氣勢?

“奉公主之命,前來為你們打贏這場官司,從即起,我是盧大人的訟師。”原來,事發翌,陳嬌便飛鴿傳書給了大哥,請他説服公主幫忙想想法子,轉頭,公主便派來了餘斌。餘斌是北齊的金牌訟師,能兩可之説,設無窮之詞,並能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總之,沒有他打不贏的官司。

盧高懸了許多天的心終於落下,出了喜悦的笑容:“有餘訟師在,我就有底氣了!”餘斌淡淡一笑,眼底浮現起極度明的波光:“現在,把你和吳秀梅的事從頭到尾、老老實實地講一遍,不許隱瞞任何細節。”盧高尷尬地看了陳嬌一眼。

餘斌對陳嬌説道:“請盧夫人先行迴避。”陳嬌瞪了瞪盧高,冷哼着離開了房間。

盧高訕訕地低下了頭。

餘斌又道:“別怕,我只是奉命打贏這場官司,你的私事我不會多嘴。你就算不信我,也得信這一行的規矩。”盧高點了點頭,有些後怕地説道:“事情是這樣的,二十五年前,我不小心落水…後面我上京趕考,有了機遇,約莫是十六年前,我給她寫了一封信…”

“我收到那封信,是在十六年前,是他一個同窗寫的,説他不小心得罪了京城的惡霸,被惡霸活活打死了,惡霸怕惹上官司,就丟了一百兩銀子,他同窗把錢也一併寄給我了。”吳秀梅含淚説完,看向對面的華珠、顏博與高訟師“差不多就這些了,高訟師啊,你是琅琊最厲害的訟師,你能幫我這場官司的,對不對?”高訟師點頭:“我會的,請你放心。”他平生只輸過一次,只要不碰到那個人,他相信以自己一定能夠勝出。但那個人遠在京城,又怎麼會跑來琅琊呢?所以這回,他贏定了。

高訟師用筆畫了一些標記,又問:“那封信你可有保存?”

“那封信我給他燒紙錢的時候一併燒掉了。”

“婚書呢?”吳秀梅拍着脯道:“婚書我有的!我本來也想燒掉,可一直捨不得。哦,今天我帶過來了。”説着,從寬袖裏拿出一個用紅綢心包着的長方形小錦盒,裏面有三份文書——男方家庭請求婚姻的通婚書,女方家庭允諾的答婚書,以及分別記錄了男女雙方各自的真實情況的別紙。

高訟師放下筆,將婚書仔細過目了一遍,笑了:“一張不漏,很好,很好。可有人證?”吳秀梅面道:“我家裏人都不在了,公婆也死了,他家的親戚又將我趕了出來,他們…應該不會幫我的。怎麼辦?我是不是會輸?”高訟師笑着搖了搖頭:“有最好,沒有也沒關係,婚書就是最好的的證據,我有信心,一定會贏!”*“婚書?”

“沒錯,他們手中的王牌就是婚書!它是對你最不利的證據。有它在,想告你停再娶簡直易如反掌。除此之外,十六年來你一直對他們母子不管不問,也在律法上構成了拋棄子的罪名。兩項重罪加起來,你的後半生只能要在大牢裏度過了。”大牢?盧高嚇到了,身子輕輕抖了起來:“那怎麼辦?餘斌啊,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坐牢!我坐牢了阿嬌怎麼辦?我女兒怎麼辦?公主肯定也不像自己的小外甥和小姑子成為孤兒寡母的對不對?”餘斌按住他抖個不停的身子,從容淡定地説道:“這世上只有我不想接的官司,沒有我打不贏的官司。我既然接了,你就要對我有信心。”話雖如此,可盧高犯罪是板上釘釘的事實,這幾乎是一場沒有勝算的官司。偏偏主審官是廖子承,不接受賄賂也不懼怕威脅。尤其他無父無母無無子,沒有弱點沒有軟肋。想在這種手中鑽律法的空子,簡直難於上青天!

盧高看着餘斌一臉從容,沒有絲毫懼怕的神,忐忑躁動的情緒慢慢平穩了下來:“對,你是金牌訟師,黑的也能説成白的,我相信你!”餘斌的嘴角,有一絲淡淡的不屑自眸子裏閃過,隨即,正道:“現在,把吳秀梅的習,以及你那幾年寄給她的全部東西,一一告訴我。記住,不許漏掉任何一點,因為你漏掉的很有可能就是勝訴的關鍵。”盧高點頭如搗蒜,盡最大的努力,將可以記起來的東西事無鉅細地陳述了一遍,又補充道:“餘斌啊,你可能不知道吳秀梅請了誰幫忙,那個人很厲害的。”餘斌一邊整理着線索,一邊不屑地笑了笑:“高訟師嗎?手下敗將而已,何足為懼?”

“我説的不是他,是你未來的小表妹,年、華、珠!”提起華珠,盧高打了個寒顫,總覺得那小丫頭鬼主意太多,不好對付。

“她?”餘斌挑了挑眉,完全沒將對方放在眼裏的表情“隔行如隔山,破案與打官司本是兩碼事。如果你是擔心我會因為親戚關係而忘記職業守,那麼你多慮了。公事和私事,我一向分得非常清楚。”盧高依舊不放心:“總之小心為妙吧,她這回是鐵了心要幫吳秀梅。”餘斌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道:“以你之言,我覺她們兩個看起來不像只是曾經的主僕關係這麼簡單,你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盧高的眼神猛地一閃,低着頭囁嚅道:“不是存心瞞着你,我是覺得她們應該…還沒有相認,與案件好像沒什麼關係…”

“相認?”餘斌犀利的目光直直進他眼神飄忽的眸子“盧高,不想坐牢的話,就老老實實地代。”盧高的心咯噔一下,握拳,在心底做了一番天人戰後咬牙道:“年華珠是我妹妹的女兒!”餘斌斜睨了盧高一眼:“這麼説,你是她舅舅,吳秀梅是她舅母了。”話落,餘斌翻開為此案蒐集的檔案,在廖子承的名字旁添了一個“年華珠”凝思了片刻後慢悠悠地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來“我已經找到了答應這場官司的必勝法!”---題外話---哎媽呀,這是神馬節奏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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