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誰的鎮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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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之國度,那裏聽不到聲音,看不到顏,上下沒有邊沿,四周都是虛空。那裏是比死亡國度更寂寞的地方。原來你也聽説過有關它的故事,到過那個地方。從雪雅姐對我説起這個詞的時候,我就決定,無論你説出或做出怎樣過分的事,都可以原諒。

因為我,也曾從那裏回來。

所以,請了解我的心意。那樣一個鮮活年輕的生命消失,她已經帶走了小汐,而仇恨一被選擇,也想帶走我。人總是本能地選擇逃避痛苦的最快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轉移他的痛苦到別人的身上求得解,這一切就像飲鳩止渴,在毒酒未入喉之前只聞見它的芬芳。所以,楊汐的痛苦不會有絲毫的減輕,而是會一直延續。所以請你清醒地看到這一切,斬斷心裏蔓延的毒藤,不要為我失自己,請珍惜我犧牲的一切,我願以我的和愛祝福你剩下的生命。

大家一切珍重!

小泉…

延立秋的悔恨氾濫成洶湧的河,為什麼自己沒有早想到過來搜一下房間,那樣爭取的時間就會多一些。説不定就是在之前周折的時間中,小泉已經被害!即使沒有死去,也是在痛苦中掙扎,而她還提前為自己考慮了所有!

而現在他面對的事實是已經查到那個地方以最快的車速趕過去,也要四十分鐘,但離十一點已經不到半個小時!楊汐強調的十一點,極有可能是定時炸彈,現在趕去本來不及!延立秋心裏幾乎要近絕望。

黑漆漆的車窗外,景物風馳電掣般後退,延夏河和天悦都已經看過了那封信,心裏都是一片焦灼如焚。防爆專家的車緊跟在後面。

這是在同死神爭奪啊!

走出大門的楊汐在月光下走得很輕快,輕快得有些癲狂,月光鋪成一地茫茫白雪,夜鳥的叫聲撕裂了寧靜,這時他聽見自己嘴裏發出嗤嗤的笑聲,越來越大,後來幾乎不可抑制,他無法走路,抱住自己的身體劇烈地顫抖,後來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笑還是在哭。這廣袤田野上的月光照得他的身形瘦小而悲愴,似一隻離的小獸,發出嗚嗚的吼聲。

離十一點大概還有十分鐘,其實幾分鐘都無所謂了,他計算的時間大概就是在它附近,手上的傷加上那些玫瑰的刺,大概在開始失血幾個小時之後失去三分之一多的血,人會重度休克,直至徹底沉睡。那個女孩,現在大概已經走上前往冥府之路了。

他説不清自己通知延立秋他們的理由,他是可以盡情想象着延立秋此時的痛苦,但如果他及時趕來自己就前功盡棄,雖然這種可能極為渺茫,但他究竟是希望他來還是不來呢?楊汐知道,自己也在跟自己打了一個賭。他現在明明已勝券在握,可是他突然希望自己輸掉。可是他又不能輸。他咀嚼着這種複雜的微妙心情,深刻體會到所謂生之淒涼。

在震慟片刻之後,楊汐慢慢地平靜下來,用手撫去臉上所有的痕跡和表情。是的,所有的事情已經結束了,他贏了。於是他應該回去做一個冷漠的幽靈,忘記所有的記憶,揹負下去。曾經他以為解決了這一切他就可以逃離那裏,那故事裏的影之國度,可是當他走出大門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是將被錮在那裏了,永遠!他輕笑着,由着自己的腿帶他走向前方那條灰白的公路。

楊汐!似有人的呼喚被風吹散了,是幻覺吧。楊汐沒有回頭。

楊汐…你站住!

楊汐的身體顫動了一下,緩緩地回了頭。

站在數米之外,一個長髮白衣飄飄,臉蒼白的女孩目如星光地注視着他。

萱姐姐…!楊汐失口叫出來,馬上閉口。不,她絕對不是萱。她的目光與其説是星光,不如説是和她手上沾滿血跡的匕首一樣的寒光,她的手腕上緊緊繫着從裙子上撕下的白長帶,她的側身是點點的殷紅,鮮豔奪目。她是泉!

不可能!

楊汐身形一陣晃動,退後了幾步,驚恐地看着她説,你是怎麼拿到它的?刀子明明在你的腳邊!

泉用匕首指着楊汐説,你知不知道,魔術表演中有一種叫逃術!自從孫朔的事情之後,看到花雨的宣傳之後,就請老師專門教我逃捆綁這一項,我在想也許有一天我會用上它,沒想到就在今天!

好…楊汐在吃驚中狠狠地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

你大概忘記了,刺美人的反抗,陰謀家的失敗。楊汐,睡美人的劇本已經改變了!泉拿着匕首,似乎又恢復到那天在舞台上威風凜凜揮舞長劍的樣子。

楊汐,我問你!泉厲聲提高了聲音。剛剛你認為我死定了而離開,我問你,你開心嗎?你解了嗎?

楊汐沒有回答,他無法回答。

我説過,玫瑰和薔薇不一樣。你見過在野外生長的薔薇,卻沒有體會到它們經風歷雨之後的堅韌。剛才你叫我萱姐姐,如果她在你心中是朵紅玫瑰,那麼我就用我的刺讓你記住屬於我的薔薇花!

原野上兩個人靜靜地對峙着。讓楊汐震驚的不僅僅是她的出現,還有她的話!

泉在大聲説完那麼一段話之後到片刻的眩暈,雖然已經止住,但已經失血很多,剛剛幾乎是憑藉着振作起來的一口氣忍痛費力地解開繩索,追了上來,現在又情緒動,所以她的手大大地晃動了一下。

雖然只是一下,也足以提醒楊汐對方的虛弱現狀。楊汐笑了起來,笑裏彷彿有自責自己慌亂的意思。他看着泉説,姐姐,你聰明瞭那麼久,為什麼現在再犯這種致命的錯誤?也許是血太多人都糊塗了吧。以你現在的狀態,不用十分鐘,你猜猜刀會在誰的手裏?

是不用十分鐘。三分鐘。泉平靜地看着他説,另一隻放在背後的手舉起了一件東西,説,這是我的手機,被你關機之後丟在草叢裏。我聯繫到了哥哥,估計他們還有三分鐘就會趕到這裏,如果沒有這種把握,你以為強弩之末的我會出現在你的面前嗎?

楊汐的目光閃爍。

三分鐘。泉重複了一句,放下了拿着匕首的手,也輕輕地笑了,三分鐘裏也是可以改變很多事。命運選擇了我,而我選擇了來,但沒有選擇殉葬。楊汐,人生是掌握在自己的手裏的,是你選擇了仇恨,而不是被它選擇,一旦如此,永不得解。她頓了一下,最後直直地看着他説,楊汐,我願賭上我的命,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

泉鬆了手,讓刀子墜落在腳邊的草叢中,慢慢地向楊汐的方向走了過去。一步、兩步、三步,她面如止水地穩步走過他的身邊,走向那條公路,通往生之路。

楊汐沒有轉身,他低着頭,手在劇烈地顫抖。

遠遠地傳來汽車的聲音。但楊汐知道,他身後不遠的她並沒有因此而奔跑起來,她像是以極大的耐心和魄力拷問着他的靈魂。楊汐也知道,只要他現在跑過去撿起刀再轉身追向她,僅需一瞬間,時間還綽綽有餘。她是剛剛從死亡之地走出來的人,現在只要他幾個動作就可以重新將她拉回那裏,永世長眠。可是他的身體無法動彈,聽着那些腳步在他的心上一步一步走遠,他也無法回頭。

汽車的燈光掃過來,泉走到離公路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就看到有人從車上跳下飛奔過來,聽着充滿焦慮的悉的聲音,看着悉的臉晃動着漸漸清晰,她突然熱淚盈眶。她站在原地,慢慢地回過頭,去看遠處那個一動不動的瘦削的身影,眼淚開始肆無忌憚地下來…

十一點的時候,延立秋他們的心幾乎都要停止了,所有的人都豎着耳朵想聽到是不是有遠處傳來的微弱的爆炸聲但又害怕聽到。這樣一種絕望之後依然瘋狂地機械開車的狀況終於被一個電話打破。居然是泉的電話,説她目前生命無礙,楊汐已經離開。李天悦喜極而泣。延夏河的眼中也隱隱有光。延立秋習慣地扶了扶眼鏡,吐出一口氣來。但因為沒有親眼見到泉,大家還是高度緊張。

到了!天悦迫不及待老遠就叫了起來。她乾脆打開了車窗長長地喊,泉…

一看到那個白的身影,大家立刻下車直奔她身邊。

怎麼回事!身上這麼多血?!延夏河震驚地叫出來。

泉虛弱地笑笑,天悦趕緊扶住了她搖搖倒的身體,害怕地説,小泉,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延立秋心疼地拂了拂她的頭髮,大聲説,你們兩個馬上帶她去醫院!他自己卻轉身,向原野上那人的方向走去。顯然他也看到了他!

不!泉撐住自己的身體站穩,看着回頭轉身的延立秋,堅定地説,我們都走吧。

可是他把你害成這樣!

延夏河擼起袖子怒氣衝衝地邊説邊也走過去。

我們走!泉高聲喝住。

延夏河吃了一驚,回頭愣愣地看着她。而泉的目光始終盯着一言不發對視的延立秋。片刻,延立秋走了回來,抱起了她,對延夏河説,我們走。

泉被放在後排倒在延夏河身上,她已經在那句話裏幾乎耗盡了最後的力量,昏昏沉睡過去了。延夏河看着她毫無血的臉龐和身上手上觸目驚心的鮮紅,幾乎要把自己的牙咬碎。他剛剛就應該衝過去,把泉受的苦從那人身上十倍八倍地討回來!

延立秋立刻掉頭髮動了車,最後深深看了遠處楊汐的背影一眼。那個背影終於在車的啓動聲中無力地跪了下去,白衣隱沒在一片月光裏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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