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大光説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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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母回家後的第三天，就是二光的兒子濤哥兒的滿月之，楊家頭一次得孫子，免不了多開幾桌酒席，大宴親朋一番。

這晚間，人客散盡，一家人圍坐在堂屋那張榆木大方桌上，就着中午剩下的飯菜排起了家宴。

楊母坐在正中，左邊是二光夫婦，右邊是三光夫婦，楊桃和嬌夾着玉姐坐在下首，大光則獨自一人坐在桌角處。

翠娘抱着孩子，紅光滿面，笑咪咪地端詳着孩子脖頸上掛着的孃家送的銀鎖片，二光見子心情好，忙拿起筷子夾了一條雞腿:“娘子！這個你吃！”三光見了，也不甘示弱，夾起了另外一條雞腿，放進了奔月碗裏:“娘子，我記得你最愛吃雞的。”楊母見兩個兒子各自顧各自的老婆，誰也想不到自己這個娘，臉立刻放了下來，威嚴地咳嗽了一聲。

“二弟三弟！你們真好意思！家裏又是老又是小的，卻儘想着對媳婦獻殷勤！”大光悶悶地道。

二光三光一聽，這才想起老孃來，都訕訕道:“娘最愛吃的是丸，可今兒沒丸呢！”楊母瞪了兩個兒子一眼，哼了一聲，對楊桃説:“這生兒子可真不中用！遠不及女兒貼心，想當初你們大姐還未出嫁時，對娘是何等的體貼，可惜，她遠嫁到山西，我想見她一面都難比登天！”説畢，就拿袖子拭淚。

“娘，還有笑話沒説給你聽呢！昨兒我去溪邊洗衣裳，五嬸和村西幾個女人，都在議論中咱們楊家有的男人不中用，怕老婆呢！”楊桃冷笑。

“小姑，你説到底哪個哥哥不中用？”奔月剛要張嘴，誰知翠娘比她還快，立刻就反問楊桃。

楊桃夾了一塊鴨脖子，輕輕放進母親碗裏，看也不看翠娘:“誰？還能有誰啊？誰心裏有鬼，那説的就是誰唄！”翠娘撇了撇小嘴:“小姑！咱們楊家的男人果然是不中用，你將來要出門子，可得好好的挑人家，不要找道那等連生孩子都沒人做飯吃的混帳人家才好！”一聽此言，楊母大怒，喝道:“翠娘！你説誰家是混帳人家？”翠娘説出這句話，本是心中憋了已久的怨氣的總爆發，她最氣的人是楊桃，針鋒相對的也是這個小姑子，見婆婆怒喝乾涉了，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婆婆真要怒起來，二光只怕要吃苦頭。

想到這裏，就笑道:“婆婆息怒，您老人家做飯的手藝，媳婦是心服口服的，只要有您老人家在，媳婦肯定餓不着，我這是提醒妹妹，別學村西的混帳王家，婆婆早死，媳婦月子裏都沒人伺候！”説着，又夾了一塊蝦仁遞給楊母:“婆婆，上了年紀的人，吃這個好！”楊姚知道二嫂的子刁滑，見她轉了口風，母親緊繃的臉皮也鬆動下來，心中有氣無處撒，見奔月笑看着翠娘，便道:“五嬸她們還説，娶媳婦就要娶個温柔和順的，誰家要是娶個言語如刀，子潑悍的喪門星來，可就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了！”奔月微微一笑:“小姑！你是個温柔和順的好女子！你的命一定很好，嫂子明就去廟裏燒香拜佛，保佑你找個事事聽從老孃的丈夫！”

“三嫂，你別光顧着詛咒我，還是先想着如何做個賢良的媳婦吧！”

“什麼，詛咒你？小姑，紅口白牙的，你如何誣賴我詛咒你呢？你太不識好人心了吧！”奔月做吃驚狀:“相公！小姑到底年紀小，很有點不懂人事，不知好歹，你莫急，咱們慢慢教她！”楊桃沉不住氣了，將筷子一摔，嚷道:“你方才分明説要菩薩保佑我找個事事聽從老孃的丈夫，還説不是詛咒我！”聽到這裏，楊母情知奔月故意設了圈套給女兒鑽，立刻向女兒連連使眼，奈何楊桃視而不見，反而氣呼呼地説:“娘你莫攔我！縱然她是嫂子，我也不能由她這般咒我！”奔月奇道:“小姑！有個事事聽從老孃的丈夫，又有什麼不好了？”

“哼！找個事事聽從他老孃的混蛋丈夫！哪裏還有我做媳婦的活路，這不是咒我活受罪嗎！三哥你也不管管！”見翠娘掩住了嘴，不住地偷笑，一臉幸災樂禍模樣，楊母暗暗嘆氣，桃兒是個草包，若是我的柳兒還在家，定然不會輸給奔月這個小賤人！

聽了楊桃的話，奔月點了點頭，一臉鄭重模樣，轉臉對三光説:“相公！你聽仔細了，這可是你妹子説的，事事聽老孃的男人很混帳！以後你可莫要犯混！”楊桃這才醒悟過來，氣的臉發紫，脯一起一伏，再也説不出一個字來。

大光哼了一聲:“濤哥滿月的喜慶子，全家一起吃個飯，偏要做那口舌之爭，有什麼意思！看菜都涼了！”三光忙舉起筷子:“來來！大家一起把這隻烤鴨給撕了！桃兒，給你鴨頭！玉姐，給你鴨翅膀！”看着翠娘和奔月臉上不約而同閃現的勝利的微笑，楊母心裏暗暗發狠，這次，一定要給大光娶個厲害的，能制服兩個妯娌的媳婦，不然楊桃一出嫁，自己就沒有好子可過了！

一時飯畢，嬌自去廚房收拾碗碟，其餘眾人各自回房。

玉姐不願跟楊桃，只一個勁地叫:“我要嬌姐姐！”大光抱起女兒:“好閨女，爹給你做布老虎！”玉姐將身子一扭，掙下地來:“爹爹身上有煙草味，玉姐不要聞！”楊母瞥了一眼兒子衣襟上掛着的布煙袋，心中一動，沒有説話。

深夜時分，大光翻來覆去地在牀上烙起了燒餅，怎麼也難以入睡，他披衣起牀，推開房門來到老槐樹下，拿起煙袋，挖了一塊煙絲到煙桿裏，點燃了，使勁地着。

“大光！這個時候還沒入夏，夜風涼，快回房睡吧！”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

大光也不答話，只是悶着頭繼續着煙桿。

楊母嘆了口氣:“你這孩子，素來不愛煙的，要不是現在成了鰥夫，也不會上這玩意！”

“娘！別説了！你先回去睡吧！”大光不耐煩地回娘。

楊母繼續道:“兒！這也不怪你，快三十的人了，身邊沒個女人總不是個事，你放心，娘明就託人給你物去！”大光苦笑:“咱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哪裏物去！這輩子，就帶着玉姐過算了！”

“這是什麼話！憑我楊家的家底，在這附近幾個村子也算數得着的，豐衣足食的人家，怎麼會連個媳婦都找不到？你等着，娘明兒就去找你三表嬸！她是幾十年的老媒婆了，這十里八鄉的姑娘家，她心裏都是一本賬！”楊母自信滿滿地籌劃着。

第二天，楊母換了件乾淨的藍布褂子，別了銀簪子，手裏提着幾包糕點，敲開了烏山村著名的媒婆也就是大光的三表嬸曹婆子家的大門。

曹婆子開了門，看楊母手裏拎着東西，見她臉上神，立刻猜到了她的來意，急忙滿面風地問好，親親熱熱地進門去上座看茶。

“老表嫂呀！你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平請你都請不來呀！”

“她表嬸，我此番來，也不用多説了！你該心知肚明！只求你看在咱們兩家至親的份上，給我孩兒挑個好的！”曹婆子嘻嘻一笑:“表嫂！幾前我就想跑你家去説這個事，誰曾想你竟主動來了，看來咱們老姐倆想到一塊去了！”聽了這話，楊母又驚又喜:“他表嬸，莫非有人託你去我家提？”

“可不是麼！那林老四夫二人這幾幾乎踏破了我家的門檻，光是鮮魚都送了有十幾斤了！對了，等下你也帶兩條回去！”

“林老四？他家女兒才十歲吧？”楊母疑疑惑惑地問。

“哎呀表嫂！你想到哪裏去了！什麼女兒才十歲，那林老四的兒子今年都二十一了，不正好配我那楊桃侄女嗎！”楊母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林老四一家還是賊心不死，想着娶她的桃兒呢！

於是一張臉登時就陰了下來:“那林家幾畝薄地，窮得叮噹響，他家兒子又高又胖，活像個丈二金剛，人也不甚機靈，還敢痴心妄想娶我的桃兒，做他的秋大夢！”曹婆子聽了這話，滿腔興頭頓時化為烏有，也收斂了笑容，淡淡問:“那嫂子你今來，又是為什麼了？”

“哎！還不是為我那大光！他快三十的人了，不能總是沒個媳婦啊！”曹婆子點了點頭，那倒也是！

楊母又從袖子裏摸出一塊銀子放在桌上:“他表嬸，這十里八鄉的姑娘，你只撿好的給我們大光説，事成之後，我還有重謝！”曹婆子看了一眼那錠銀子，見少説也有二兩重，可比林老四家的十幾斤鮮魚值錢多了，於是臉上又浮起了笑容，歡喜喜地道:“那可不是！我大光侄兒要人有人，要家有人家，這十里八鄉的姑娘，真是可以轉一把起來撿撿呢！”

“他表嬸！明人面前不説暗花話！我這次找媳婦，模樣兒好不消説，最要緊的，是要肯聽我的話，人又不能像大光前頭媳婦那般懦弱無能！”

“表嫂放心！我一定給你找個合心合意的！”曹婆子拍着脯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