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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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何氏回到家中,心情才略略平伏,她將鴨子趕入鴨舍,回到房中,坐在木凳上對着窗户給爹補襪子,手中拿着針線,思緒卻飄到了許多年前。

    那時候,她還是個黃丫頭,家裏窮,弟弟又小,爹又體弱多病,每次都是她去山上砍柴。

    記得十歲那年,她用扁擔挑了一擔柴禾,趟過山腳下的小溪,誰知溪水裏的鵝卵石上長滿了滑溜的青苔,她一腳踩不穩當,整個人連同柴禾都掉進了溪水裏。

    渾身透濕地站起來,旁邊的孩子們都在鬨笑,她難為情地哭了起來,孫唯卻默默地拿起她的扁擔,將自己的柴火系在她的扁擔上,安道:“雪雁,莫哭,我這擔柴就算你的,我幫你挑回家好不好?”她這才破涕為笑,後來,她在地裏幹農活的時候,孫唯也經常時不時地從山野裏冒出來,幫她幹些重活。

    那時候,村裏人都誇讚孫唯是個心地仁厚的好孩子,自己對他也是又又尊重,現在回想起來,莫非那個時候,他心裏就已經有了自己?

    孫唯回到家中,放下書簍,就去敲隔壁二嬸家的門。

    二嬸開了門,將他讓進來:“唯兒!恭喜你中了秀才,二嬸剛做好午飯,坐下吃點吧!”

    “二嬸,侄兒來找您老人家幫個忙——”

    “什麼忙?你説,只要二嬸能辦到。”孫唯定了定神:“二嬸,我求您去替我提媒。”

    “提媒?太好了唯兒,你總算願意娶媳婦了!阿彌陀佛,你死去的爹孃總算能瞑目了!”二嬸一臉欣,隨即又問“不知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

    “二嬸,這姑娘不是別個,就是您老的孃家親侄女,雪雁!”

    “什麼?”二嬸驚得眼睛瞪起老大,堂屋裏,孫唯的二叔聽了院中的對話,也忍不住走出房,來到孫唯面前道:“唯兒,你這是開玩笑,還是説真的?”

    “二叔二嬸,你們看我像是愛開玩笑的人麼?”孫唯急了,為什麼每個人都不相信他的誠意呢。

    “唯兒,你真覺得,你和雪雁合適成婚嗎?”二嬸鄭重地問。

    “二嬸!我雖然家無恆產,可如今中了秀才,也接了不錯的塾館,秋闈時,我再去趕考,就算考不中功名,也能養家活口,我怎麼就不能求親了?”孫唯急了。

    “好孩子,二嬸不是説你不配!”二嬸顯然有些動,温言道:“二嬸的意思是,雪雁是個被夫家休棄的女子,而你不但是個童男,還是位秀才書生,你就不怕人言可畏?”孫唯堅定地搖頭:“若怕,也不來求二嬸了!”當晚,何家。

    孫二嬸拉着侄女何氏的手,將孫唯託他提親的事情從頭到尾説了,最後對自己的哥哥嫂子説説:“唯兒的人品,你們是知道的,這頭親事,你們看還中不?”何家二老對望一眼,都是不勝之喜悦。

    何母頗為慨:“小姑,瞧你説的話,唯兒那孩子忠厚仁義,誰人不知,我們有什麼不中意的,只是我怕別人議論,説我的雪雁配不上他呀!”

    “嫂子,別人怎麼説哪裏管得,只要唯兒心誠就可以,哥哥,你説是不是?”何秀才將眼望向女兒,嘆了口氣:“雪雁,爹爹一生最後悔的事情,便是將你嫁入楊家,累你受那等無窮苦楚,俗話説的好,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己,這頭婚事,你自己拿主意吧!”見父母和姑姑六隻眼睛齊齊盯着自己,何氏咬了咬牙:“姑姑,替我謝謝孫大哥一番美意,只是,我——我不嫁他。”

    “不嫁?”二嬸詫異道:“雪雁,你可想好了?孫唯對你一片真心,前途無量,更難得的是,他打小兒沒了娘,你一過門便當家做主,不用受婆婆的窩囊氣,這麼好的親事,那是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女兒,你姑姑説的是呀!你在楊家,可不就是因為婆婆才受罪的嗎?你剛回家的時候,不也説後定要嫁個勝過大光的麼?這孫唯豈不是比大光強上百倍?”

    “娘,孫大哥將來要考功名的,我們不能連累人家!

    “雪雁説完,又對姑姑説:“請姑姑幫我物個商户人家,夫君不需讀書識字,只需光景好過楊家,婆婆為人平和就成!最好——是喪過的。”孫二嬸聞言,嘆了口氣,默默地去了。

    孫唯留在二嬸家的堂屋裏,坐立不安,二叔家的堂妹捧了杯茶遞給他,他也無心去喝,只時不時地瞅向院門。

    不多時,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孫唯忙上前去:“二嬸,如何?”二嬸默不作聲地拉了他的手,回到堂屋,將他按着坐下,才輕聲嘆道:“嬸子都説了,可雪雁不願意!”孫唯便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半晌方問:“為何不願意?”

    “好孩子,你別難過,雪雁親口對我説,她配不上你,不想連累你,説你將來定是有功名的人。”孫唯怔了半晌,方道:“她是怕我後嫌棄她麼?我現在就去告訴她,我絕不會的!”

    “哎呀唯兒!”二嬸一把將他扯住:“依二嬸看,此事就算了吧!”

    “二嬸,你也覺得雪雁配不上我?”二嬸搖頭:“傻孩子,雪雁是我親侄女,我難道不想看她嫁得好?只是,你不太懂得女人家的心思!”頓了一頓,二嬸又道:“她若嫁了你,定會引來眾人議論紛紛,你被人瞧不起,她跟了你,又有什麼開心可言?她只會覺得自己罪孽深重,連累了你,一輩子都覺得對不起你,你若真的為她好,就算了罷!”二嬸一臉惋惜。

    孫唯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中的,他沒有想到,自己前些時,只是空歡喜一場,這個朝思暮想的女子,依舊與自己無緣、打開碗櫥,見櫥裏還有半罈老酒,孫唯一把提起,也顧不上去熱,就將壇口對準嘴巴倒了下去。

    這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倒在牀上不省人事。

    待到清醒過來,只見頭早已老高,無打采地穿衣起牀,洗漱一番,再上書社,等到了書社,天已快到正午了。

    黃先生見孫唯遲到,臉明顯地不悦,當着所有弟子訓斥道:“這才剛中了個秀才,便這般懶散起來,如何還能去考今年的秋闈!”孫唯傷心之餘,已經有些麻利,只低了頭任由先生數落,一言不發。

    三光見他面慘白,眼神黯淡,再不是往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裏不由得暗暗擔心。

    中午吃飯時,三光端了飯來到孫唯面前,卻見他一臉悵然,在凳子上怔坐。

    “孫兄,怎麼一夜之間,突然變成了這般模樣?”孫唯苦笑:“兄弟,哥哥昨託人去提親了!”

    “提親?哥哥,你莫非另外又有了心上人?”

    “什麼另外有心上人,我心上的人兒,從來只有雪雁一個!”

    “雪雁?三光一愣,好悉的名字,這不是前頭大嫂的閨名嗎?”想到這裏,三光突然聯想起上次在孫唯家喝酒,孫唯説他的心上人嫁到了烏山村,腦海中靈光一閃,他忙問:“大哥,你那心上人,她姓什麼?前不是説已經嫁人了嗎?怎麼又去提親?”

    “她姓何,從小與我一起長大,幾個月前,她被夫家休棄了,就是你們烏山村的,想必你也是知道此事的!”孫唯有氣無力地答。

    三光卻大吃一驚,只覺得不可思議之極,自己前頭大嫂,居然是孫唯青梅竹馬的意中人!

    見到孫唯痛苦的表情,三光久久不語,心中既為何氏有這樣一個人痴心對待而高興,又為她拒絕孫唯而嘆息。

    見孫唯神依舊萎靡,三光突然想,奔月與大嫂一向好,我何不回家讓奔月去勸上一勸,讓孫兄如願以償,大嫂有個美滿歸宿,豈不是美事一樁?

    三光越想,越覺得此事可行,於是勸了孫唯幾句,到了傍晚,便匆匆回家。

    到了家中,見楊桃正在槐樹底下帶着玉姐踢毽子,便下意識地別過了臉,不去看妹子。

    孫唯昨已經把姜廣拒婚的事情委婉告知,三光本想昨晚便將此事稟告母親,誰知剛吃完晚飯,村裏就有幾個老婦人找楊母去村東的打麥場上看戲,三光只得作罷。

    ,楊桃更是望穿秋水,盼着太陽快落山,三哥快點回家。

    見三哥推門而入,楊桃一顆芳心砰砰直跳,衝屋裏叫道:“娘,三哥回來了!”楊母一聽,急忙放下手頭針線,走出廂房:“兒,今兒回來的倒早!”三光點了點頭,隨着娘一徑來到堂屋,等娘坐下了,方稟道:“娘,桃兒的事,孫兄給兒子回了話!”楊母忙問:“結果如何?”三光嘆了口氣:“娘!人家不樂意!”楊母一陣失望,隨即又是一陣羞惱,剛要開口説話,就聽見玉潔喊道:“姑姑!姑姑!你要跑到哪裏去!”母子倆探頭一看,只見楊桃跑到北屋,拿起牛鞭,狠命地起牛背來,那老黃牛吃痛,咩咩地叫着。

    三光急忙跑到牛尾,奪下妹子手中的鞭子,只見老黃牛的背上已經被出了一道道血痕。

    “桃兒!你莫不是瘋了嗎!瞧你這樣子,哪裏還有閨中女兒家的半點風範!”三光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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