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龍異之站定了腳步,但並不轉過身來,他的聲音,聽來像是很疲乏,他問:“遠聲鏢局的那單鏢,你們藏在什麼地方了,”那兩個人互望了眼,一起笑了起來,一個道:“師父,我們辛苦了一場,那一萬兩金子,就賞了我們吧!”另一個也乾笑着,道:“師父,你看何總鏢頭他們那副涕零的樣子,你老的聲名又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何在乎那些金子!”龍異之緩緩轉過身來,他面
鐵青,連聲冷笑,道:“你們算是在威脅我?”那兩個人吃了一驚,忙道:“不敢!”龍異之厲聲道:“鏢銀何在?”那兩個人連忙説道:“我們把它藏在虎威山莊,師父…”龍異之“哈哈”大笑,道:“你們可知道,去年你們兩個同門,跟我遠赴山東辦事,何以他們沒有回來,”這句話一出口,那兩人更是面無人
,他們張大了口,一時之間,不知該説什麼才好,而就在那一詫間,只聽得龍異之一聲大喝,三節
已向前疾揮而出,那兩人
本連還手的餘地也沒有“撲撲”兩聲響,
梢雖然
鈍,但龍異之用的力道太大,兩截
子,竟穿進了那兩人的
口,龍異之立時後退,那兩人的口仍張得老大,身子卻已仆倒在地。
龍異之有點厭惡地轉過頭去,在他臉上現出來的那種疲乏的神更甚了。他牽馬,慢慢地走出了山坳。天
,已漸漸地黑了下來。
雷力的那條斷臂,一直釘在那株樹的樹身之上,先是許多烏鴉,圍着斷臂在食着,接着,只剩下一白骨了,其餘的骨頭,散落在樹下。
漸漸地,穿過白骨的那柄刀,也生鏽了,鏽得毫無光彩。又過了些時候,那柄曾經震驚武林,人人提起,都帶有三分敬畏之意的鴛鴦刀中的短刀,已變成了一塊廢鐵。
天下着大雨,雨水順着白骨,順着已變成廢鐵的刀尖向下滴着。
天下着大雨,雨水順着屋檐,向下滴着。
那是一個小鎮口子上的一家小飯鋪,雖然是下午時分,但是天陰得太甚,店鋪中也異常黑暗,櫃後,掌櫃的在打着呵欠。
一個身材瘦削的酒保,正背對着掌櫃,在轉着桌子,他用的是左手,而他的右袖空蕩蕩地,袖口腋在際。
掌櫃的望看酒保,咕儂:“我瞧你只有一條胳膊,才收留你的,做事可得勤快生,別以為下雨天沒有客人來,到廚房去看看,面發好了,該用力捏!”那酒保將抹布一揚,搭在肩上,轉過身來。
他的神情,在憂鬱之中,有一股極度的茫然,他的眼睛雖然睜着,可是卻絕無法猜想他在看什麼,在他的雙眼之中,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空,他神
憔悴,然而即使是那樣,在他的臉上,都還可以找到那份掘強。
也許只有這一點,他還是雷力,其餘的,現在的雷力,和過去的雷力,沒有一絲相同了。
他也決不去想過去,那是無法回想的。他,雷力,現在是一家小飯店中的一個小酒保。
他慢慢地走向廚房,掌櫃的仍在嘮叨:“哼,沒見過這樣的人,不論你説什麼,總還你一個不出聲!”雷力來到廚房中,更黝暗,雷力也已經習慣了,這一年多來,他習慣了很多事,更習慣了一隻手,如何能做兩隻手的事。
他來到麪缸前,伸手揭開缸蓋,順手將蓋子向上一拋-立時抓起那一大團麪粉來#克躉厥鄭缸蓋落下來“拍”地一聲,缸蓋又蓋在缸上,雷力將那一大團發好的麪粉,放在木板上,用力着。他每一用力按下去,麪粉便向四面八方迸開去,他的力道還是那麼強。
然後,李掌櫃那聽了令人昏昏睡的聲音又來了:“雷力,有客人來了,快出來。”雷力縮回手,在身上擦了擦,拿起一隻盤子,轉身走了出去。
不論他在幹什麼,他臉上的神情,總是那樣,像是他本沒有在幹什麼一樣。
店堂中,坐着四條漢子,那四個人,全是本鎮上的地痞,正在大呼小叫,李掌櫃在點看燈,雷力將盤子放在桌上,一個地痞翹着腿,抖着,道:“喂,人家説你天打雷才開口,是不是?”另一個笑道:“要打雷才開口,那不成了烏龜了?”其餘兩個,一起轟笑了起來,但是雷力的神情,還是那樣,緩緩地轉過身去,一個地痞突然怒道:“他媽的,桌子都不抹乾淨!”雷力又轉回身來,另一個笑道:“算了吧,他只有一隻手,還得將盤子拿開去,再抹桌子,又得拿回盤子來,折騰噢!”那個抖腿的笑道:“這也好辦,叫他媽再替他生一隻手出來,也就行了!”四個地痞一起轟笑了起來,雷力緩緩了一口氣,一手抓起盤子,拋-松先ィ立剩砍橄履ú跡抹着桌子,盤子先落了下矗他接過盤子,放在桌角上,緊接着落下來的#渴且淮蟮牛
,雷力又伸手接住,放好,頭也不抬,將落下的四隻酒杯,一一接住,放在四人的面前,他動作極快,此時酒壺落下,他接過了酒壺,替每人斟了一杯酒,放下酒壺,拿起盤子就走。
那四個地痞看得呆了半晌,説不出話來,掌櫃的可樂了,他道:“四位別看他只有一條胳膊,做事情可勤快得很!”雷力在放好了盤子之後,來到了掌櫃的一端,靠近廚房處,蹲了下來眼望着地,一動也一不動,一聲也不出。雨仍然很大,那四個地痞大聲猜着拳,喝着酒,講着褻不堪入耳的話,小飯鋪中,顯得很熱鬧。可是這一切,都像是和雷力不發生關係一樣,他只是蹲着,眼望看地,一動也不動。
直到巴蕉走了進來,雷力才震動了一下。
巴蕉是鎮上巴鐵匠的女兒,巴蕉就常替她爹來打酒,雷力已可以不必抬頭,只從細碎的、輕盈的腳步聲上,就可認得出那是巴蕉來了。
巴蕉是一個十分明豔的姑娘。雷力有時候,會一直在等着,心中想:巴蕉今天怎麼還不來?巴蕉今天,別不來了吧?可是巴蕉來了,在雷力的臉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什麼來,他的神情一樣是那樣憂鬱、冷漠。
雷力站起了身來,巴蕉已收起了油紙傘,用她清脆的嗓子道:“好大的雨。”一個地痞立時提尖了喉嚨,學着巴蕉的聲音,道:“好大的雨!”巴蕉連瞧也不向那四個地痞瞧一眼,那四個卻笑得前仰後合,巴蕉向雷力道:“雷大哥,我爹又想喝酒了!”雷力自巴蕉的手中,接過酒壺來,來到了酒缸前,也已經習慣了一隻手來做事,他將酒壺放在頭頂,打開了缸墊,向上一拋-順手將掛在牆上的酒勺,取了下來,酒缸擔扛塹媛湓諞慌裕雷力在缸中勺着酒,舉過頭,注入酒壺之中。
巴蕉走了過來,道:“雷力哥,我來幫你!”雷力搖了搖頭,他頭上就頂着酒壺,可是在他搖頭之際,酒照樣注了進去,並沒有漏出來。
將酒壺還給了巴蕉,雷力才忽然道:“雨天,我送你一程!”他也不理會巴蕉是不是答應,就拿起了擱在櫃旁的油紙傘,向空中一拋-t謁失齲苛艘惶跏直壑後,他發現一隻手的人,要將一隻手當兩隻用,最好的方法,就是將手中的東西,拋-虯肟眨當東西被拋-虯肟盞氖焙潁他就可以騰出僅有的一-隻手來做別的事情了。
這時候,他將油紙傘拋-槳肟眨一伸手,接住了傘柄,趁勢手用力向下一沉“拍。
地一聲油紙傘張了開來,他先到了門口,巴蕉走了過來,他替巴蕉打着傘,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雷力一直抿着嘴,不出聲,巴蕉水汪汪的大眼,一直望着他,走出了十來步,巴蕉忽然道:“雷大哥,今天可有人欺負你?”雷力的臉上,現出了一個十分苦澀的神情來。他已經幾乎對任何事情都不發生反應了,自從他斷臂之後,他已嚐到了最大的痛苦,對其它的一切,都已經麻木了,他每天都被人欺侮、嘲笑,他也完全不到什麼。可是,巴蕉的關切,卻使他已然僵硬的心絃,發出震盪。
他喜歡看到巴蕉,倒並不是因為巴蕉的明豔動人,而是她那份真心真意的關係。
巴蕉嘆了一聲,道:“雷大哥,你老是被人欺侮,要是你也像那些強兇霸道的人一樣,際掛着一把刀,人家就不敢隨便捉
你了!”雷力陡地站住了身子,在那詫間,他向自己的空袖,望了一眼,又大踏步走向前去,巴蕉忙趕了上去,又道:“雷大哥,我爹説,你以前一定是一個會武功的人,武功還可能很高!”雷力突然將油紙傘
進巴蕉的手中,一言不發,轉身就走了回去。
巴蕉轉過身來,愕然地望着雷力,雷力才走出了幾步,身上的衣服便透濕了,巴蕉張口想叫,可是沒有叫出聲來,她只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