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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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普通的事情。沒什麼內容。”
“你沒告訴他——我意思是説——?”丹妮避開他的眼光。
“沒有。他信裏全是談他的工作,雲南這座山高六千尺,貴州那座山高七千尺。沒什麼好看的。一整頁談滇緬公路——全寫那些,你知道我的意思——沒什麼女孩子愛讀的熱情、切身的內容。”丹妮坐在那兒,告訴他許多事情,説陳三歸來,他母親去世,漢口慶祝勝利,以及她如何隨段小姐等人前來,她不確定自己出發時他還在這兒,或許要到徐州才找到他。
“她們什麼時候動身去徐州?”
“明天。我想我們會帶幾個孤兒回去,但是我不跟他們走,我其實是來看你的。”不知怎麼她説這句話的時候竟臉紅了,眼睛也上他的目光。彼此的眼神和他答應做她孩子的父親時一模一樣。她猝然把眼光轉向別處,默默不語,有點窘。她看看他那堆衣服,儘量找話説。
“你為什麼把乾淨的衣裳放在那兒?”
“比較好拿。除了皮箱也沒有別的地方可放。”丹妮起身,開始在小房間裏踱來踱去,但是步伐鬆散,又坐回椅子中。老彭問她現在是不是還不想吃飯,又叫她自己點飯菜吃,但是他本人堅持要齋戒養身。侍者進來,她叫他拿一張綠紙和幾針來
燈罩。她一面等飯菜一面上前拉開百葉窗,現在天已黑了。老彭看她默默站在窗前,陷入沉思中,身影和暮
相輝映。他有一種奇怪的
覺,總覺得一件不尋常的事情正在發生,他的命運和她緊連在一起,她會永遠在他左右。
飯菜送來,丹妮沒有發現,也許是不注意吧,還靜立在窗前,雙手在褲袋裏,彷彿正要解開一道教學難題似的。又過了三分鐘,老彭説:“你的飯菜要涼了。”她終於回過頭來,滿臉肅穆。她沒有勸他吃一點,拿起碗筷自顧沉默而機械化地吃着,偶爾看看他。心裏顯然有一番掙扎。吃完走到洗臉槽邊,洗好碗不説話,由他枕頭底下
出一條手帕紙,替他洗好擦淨。
完後,她拿起傭人送來的綠
包裝紙和別針。她得跪在牀上,才能在燈罩四周別上線紙。她一直很焦急,怕燈光照到他的眼睛。
“如何?”完成後她問道。
這時候他才看到她的笑容。
然後她拿出粉盒來撲粉,就在牀尾向南而立,那兒燈光沒有被綠紙遮住。老彭由牀頭陰暗的角落側視她。她眉下垂,臉上表情很莊重。
“你為什麼要來?”她聽到他説。她看不到他的臉,但他似乎語含責備,甚至有點生氣。
她向他這邊瞥一眼,咬咬嘴,沒有説話。
現在傭人送來一壺熱茶。她仍然沒有説話,化完妝,走向牀邊的茶几。她傾側茶壺,破壺蓋掉到茶壺裏。但是她繼續倒好兩杯茶,遞一杯給他説:“別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氣。”他説着,正式謝謝她。
屋裏的氣氛頓時充滿緊張。
然後她動手找出落在壺裏的蓋子。茶很燙手,她只好繞過牀邊,倒半壺茶。了五分鐘,她終於用髮夾挑出壺蓋。
“你有沒有線?”她説着,幾乎被自己的聲音嚇一跳。
“在皮箱裏。”她找出一條長線,拿起茶壺坐在圓椅子上。她在幽暗的綠光中把線穿過蓋孔,牢牢系在銅鈎的兩端,終於打破沉默。
“他姑姑已經安排婚禮,等他一來就舉行。我明白她還費心安排了離婚的事宜。”老彭半晌不説話,然後説:“我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我會盡量去觀禮。”她還低頭玩着手裏的線,用低沉、莊重而熱情的口吻説話:“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開漢口?”老彭雙眼沒離開那個綠紙罩,回答説:“因為我要看看前線。”她打好結,現在正用牙齒咬掉線尾。她轉過眼睛正視他説:“這不是真話,我知道這不是真話。”
“那是為什麼?”
“這句話和我來看你的理由一樣不真實。請你對我説實話。是我們聽到博雅來內地的消息,你故意離開洪山,避不跟我見面。”他雙眼凝視她的面孔,現在離他這麼近,她的眼睛含情脈脈。
“請別這樣,丹妮。”他説。
但是她用哀怨,幾近痛苦的聲音繼續説下去:“我們別再裝了。你躲開我,因為你要自我犧牲,讓博雅娶我,你在折磨你自己。那天晚上我看你一個人喝得爛醉…從那夜開始我一刻都沒有平靜過。彭大叔,告訴我你愛我。”
“為什麼你要我這樣説呢?”
“因為我現在知道自己愛的是你。你曾答應做我的丈夫,我曾答應做你的子。後來我們收到博雅的音訊,你就逃開躲起來。你錯了,你現在正折磨我哩。”老彭愣住了。但是她沒有注意。
“我真傻。我以為我愛博雅。”
“你當然愛他,你就要嫁給他了。”
“丹妮,”老彭聲音顫抖地説“我承認為你痛苦過。但是你又能教我如何呢?你為我難過,因為你看到我吃苦,但是,我曾想忘掉你,卻辦不到…不過一個月後你就是博雅的子了。忘掉此刻的傻話,你不瞭解自己,你會為現在説的話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