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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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冷幽茹去往普陀寺小住,據説七後才回。

又過幾,天氣似乎涼了些。

墨荷院內,柳綠提着半桶水往屋子裏走,她的臉白得嚇人,眉宇間也全是懨懨之,往常她提一桶水能健步如飛,而今才半桶卻幾乎走不動。

柳綠靠在垂花門邊兒,了口氣,再次提起水桶打算往內院走去,誰料,一隻素手從她手裏搶過了木桶,她微微一怔,側目看去,就見枝繁面無表情地擰着水桶走向了她們倆的房間。

柳綠肚子,緊隨其後:“你給我站住!把水桶給我!我自己提!”自從上次爭吵後,二人同住一屋,抬頭不見低頭見也沒講過一句話。

枝繁腳步不停,徑自走到廊下,從房裏端了一個裝滿衣物的盆子出來,爾後把水桶裏的水倒入盆子,蹲下身用皂角開始洗柳綠染了血的褲子。

柳綠的臉瞬間不自然了,連帶着説話也支支吾吾,不甚連貫:“枝繁你…你這是做什麼?我自己會洗!你…給我起開!”枝繁低頭,抹了抹皂角,繼續着:“對不起。”柳綠又是一怔,這小蹄子和她説什麼?對不起?她沒聽錯吧?

枝繁很認真地洗着柳綠的褲子,平淡無奇的容顏上沒有半分嫌棄之:“我不是那樣看你的,我當時氣糊塗了,就想撿你不愛聽的話説。”但經歷了這麼多事,她才真正明白了柳綠的苦心。如果沒有柳綠的提醒,她不會意識到大小姐冷落她的原因,其結果大概已經跟碧珠一樣被趕出府了。大小姐的心計真真是深沉,連王妃的暗算都逃得過,還有誰能在她手裏討到好?

柳綠撇過臉,鼻子有些發酸,沒説接不接受枝繁的道歉,只仰頭,若無其事地道:“我待會兒要替大小姐出府採買布料,你想吃點兒什麼我給你帶。”枝繁咧一笑,這張其貌不揚的臉立時多了幾分靈氣:“糖葫蘆!”

“噗嗤——瞧你這點兒出息!”柳綠似是嘲諷地嗤了她一句,眼底卻也慢慢有了笑意。

枝繁幫柳綠洗了衣裳,柳綠得空在屋子裏睡了一會兒,醒來時氣好了不少,她拿上墨荷院的對牌去往布莊買水玲瓏吩咐的布料,順道給枝繁帶了串糖葫蘆,又葉茂和鍾媽媽各自帶了一盒桂花糕,這些點心比不得府裏的,卻是個心意。她們幾人是大小姐的陪房,當然得抱緊團對付外人,別説大家同效忠一個主子,彼此就得相親相愛,那是扯淡!墨荷院自打大小姐搬進來的第一天便自動形成了兩股勢力,以鍾媽媽為首的尚書府勢力,和以紅珠為首的王府勢力。主子有主子的鬥爭,奴才也有奴才的戰場,平裏磕磕碰碰不少,只是鬧得不過分,大小姐和世子爺並不曉得罷了。

柳綠捧着幾匹布料走入內院,紅珠正在給牡丹澆水,看見柳綠,她熱情地打了聲招呼:“買布回來啦,辛不辛苦?”柳綠揚起一個大大的笑:“替主子辦事兒,説什麼苦不苦呢?沒得讓人覺着咱們做奴婢的矯情!”紅珠的嘴角,真論容貌自己未必在柳綠之下,甚至自己的身材更高挑柔美,真不知柳綠哪兒來的底氣在她面前擺架子?

柳綠輕輕一哼,頭也不回地進了紅珠沒資格走進的卧房。

水玲瓏正在給諸葛鈺做冬衣,諸葛鈺酷愛墨,所有緞子都是墨底面,或素淨或有簡單紋路,偏他總能穿出不同的氣質。

柳綠把緞子放在桌上,輕聲道:“大小姐,奴婢把緞子放下了,您還有什麼吩咐嗎?”水玲瓏沒抬頭,只指了指茶几上冒着熱氣的紅糖水,很隨意地道:“喝了吧,能緩解腹痛。”若説在尚書府時,水玲瓏得想法子阻止底下的丫鬟鐵板一塊,那麼在王府,丫鬟們則是本無法統一陣線。所以,她而今要做的便是讓她的心腹們緊抱成團。

柳綠的心口一震,瞬間愣在了原地,她不常經期不適的,這是頭一回,大小姐居然注意到了?她首先想到了枝繁,一定是枝繁告訴大小姐的,但很快她否定了這種想法,枝繁的心思她還是能猜懂一、二的,枝繁沒這膽子。如此,只能是大小姐自己的意思了。

這一刻,柳綠的心情突然變得複雜,説實在的,大少爺那事兒,她真真怨大小姐的,大小姐明知大少爺是個斷袖,卻不提醒她一、兩句,害得她在大少爺身邊兒吃盡了口頭,還做了一段時間的使丫鬟。正因為她吃過了苦,便不希望枝繁也重蹈覆轍,這才鋌而走險算計了碧珠給枝繁敲警鐘。雖然,當時的效果…不佳!

想到這裏,柳綠忽而有些茅頓開,她如今看得清全得意於當初傷得深,若是沒受傷、沒走彎路,大小姐直接提醒她,或許她和枝繁之前的態度也沒什麼兩樣…

柳綠端起温熱的紅糖水,一口一口喝進去,眼淚一滴一滴下來。末了,她把碗放回茶几上,跪下給水玲瓏磕了個頭,眸光真摯地道:“多謝大小姐!”水玲瓏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行了,去歇着吧。”

“是!”柳綠抹了淚,起身走出了房間,她仰頭望向無月無星的夜空,忽而覺得…今晚的夜很不錯!

水玲瓏很認真地縫着手裏的冬衣,憑心而論,她是諸葛鈺的,既不因她是個庶女而看輕她,也不為她偶爾驕縱的小子而疏遠她,最重要的是,他除了房事堅決不讓着她以外,其餘任何大小事都聽她的。比起前世在平南王府受盡冷眼和忍耐小妾的子,她現在的子可謂是舒坦了太多。或許這輩子她都無法愛上諸葛鈺,但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會對他好。

“大小姐!”枝繁打了簾子進來“有您的信。”水玲瓏放下冬衣,從枝繁手裏接過了信,看完之後眼神兒一亮:“備車,我出去一趟。”枝繁微愣:“大小姐,快到用膳的時辰了,您不等等世子爺嗎?萬一世子爺回來發現您不在,大概會生氣的。”世子對大小姐的佔有慾簡直不能用霸道來形容了。

水玲瓏就行至圓桌旁,摸了摸柳綠買來的緞子,道:“別人買的東西終究不如我親自挑選的好,眼看着冬天要來了,我給他選點兒緞子做衣衫,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生氣?”直覺告訴枝繁大小姐出門絕非是買緞子這麼簡單,可話都説到這個份兒上了,她沒有不遵從的道理,畢竟她效忠的人是大小姐,不是世子爺。

枝繁從柳綠那兒拿了出二進門的對牌,又備了兩盒路上吃的點心,這才隨水玲瓏一同走出了墨荷院。

水玲瓏先是去錦和綢緞莊選了兩匹上好的沉香緞和一匹特製的柔絲棉,人要穿得舒服,裏衣比外衣更加重要。

買完了布,水玲瓏才讓車伕將馬車駛向了城郊的一處小別院。

水玲瓏沒想到郭焱的辦事效率如此之高,前幾天才提到金尚宮,今天就把該抓的人都給抓來了。

乾淨整潔的房間內,金尚宮端坐於檀木雕鳳鳥冒椅上,一臉肅然和倨傲,彷彿並未意識自己的處境。她穿一件豆綠對襟華服,邊緣鑲了用金線勾勒了繁複的圖騰,與裏邊素白高羅裙的澤形成鮮明對比,越發襯得她雍容華貴、大氣人。好歹她是年過五旬的人了,皮膚卻很‮婦少‬一般白皙細膩,細紋是有的,但不細看並不明顯,加上她描繪了緻的妝容,無論是眉形、眼影還是口脂,都完美得讓人挑不出錯兒。

真是個愛打扮的婦人!

水玲瓏穿上黑斗篷、戴上白紗斗笠,進入了房間。

“金晨。”水玲瓏淡淡地喚了一句。

金尚宮緩緩抬眼望向了來人,戴着斗笠穿着斗篷,説明對方想隱蔽身份,而這身份或許她認得!會是…誰呢?

金尚宮又垂下了眸子,冷冷地道:“你是誰?為什麼把我抓來這裏?”水玲瓏在她對面的冒椅上坐好,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放沉了聲線,儘量不暴自己,哪怕她覺得以金尚宮的聰明,其實不難猜出她是誰:“想請你幫個忙而已,你無需如此動。”

“哼!”金尚宮鼻子一哼,滿眼嘲諷。

水玲瓏晃了晃手裏的茶杯,不疾不徐道:“説説,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替荀楓效命的?還有荀楓在宮裏,到底還有哪些眼線?”金尚宮出了無比詫異的神:“你…你胡説什麼?”撇過臉,掩住那絲絲不難察覺的慌亂。

水玲瓏勾了勾角,語氣清冷道:“都説先禮後兵,這樣,你若是告訴我一些有用的消息並替我辦一件事,荀楓給你開的什麼籌碼,我雙倍奉上。正所謂富貴險中求,你沒真的告老還鄉,就意味着你有貪慾,荀楓如今不再是王府世子了,你實在沒必要把身家命都搭在他的賊船上,良禽還擇木而棲呢,金尚宮你應當也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吧!”金尚宮不為所動!

水玲瓏的眸一厲:“不坦誠是嗎?我這個人沒多少耐心的,你不願意説,我唯有開口你説!”言罷,站起身,緩緩走出了房間。

很快,兩名黑衣人推着一輛刑車進來,上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夾、鈎子、刀子、錐子、鐵板和長針。

金尚宮就看着這些無比悉、她曾經用過無數次懲治宮人的刑具,冷冷一笑:“僅憑這些小手段就想奈何我?行啊,我要是吭一聲,我就不叫金晨!”水玲瓏背靠着門廊,淺淺地笑了:“誰説它們是用來對付你的?”金尚宮在宮裏跌打滾爬數十年,什麼刑罰沒經歷過?她若是連這些玩意兒都熬不住又怎麼爬上第一尚宮的位置?打蛇打七寸,金尚宮也有她自己的弱點。為了找到這個弱點,郭焱可是煞費了苦心。

金尚宮聞言素手頓時一握,眸光冷凝了下來:“你到底要做什麼?”水玲瓏打了個手勢,又有兩名黑衣人押着一位瘦骨嶙峋的盲眼老人進入了金尚宮的視線,金尚宮的眸子遽然睜大:“爹!”老人看上去已有七十好幾,眼睛瞎了,耳朵也不大好使,彷彿聽到有人在叫他,可又不知誰在叫,叫了些什麼!他豎起耳朵,用自以為很小實際如雷貫耳的音量,問道:“誰啊?誰在那兒呢?你們不是説帶我見金晨的嗎?人呢?”金尚宮漸漸動了起來,她的口開始劇烈起伏,呼變得紊亂,聲線更是抖得彷彿剛從寒冰煉獄裏爬出:“爹!是我!我是金晨啦!”老人這回聽清了,是金晨!金晨在喚他!老人拄着枴杖,預備朝聲源處走去,這時,水玲瓏打了個響指,兩名黑衣人迅速抓住了老人,並將他按在冒椅上,老人發火了,掄起枴杖四處亂打:“你們幹什麼?我沒老呢!走得動!”水玲瓏行至老人身旁,黑衣人抓住了老人肆意揮舞的手,水玲瓏俯身,在他耳旁大聲説道:“金晨在和我談生意,她要賺錢給您養老!您先在旁邊的廂房歇息一會兒,等金晨忙完了再和您好生説話,如何?”老人聽懂了,動的情緒漸漸平復:“哦,是這樣啊,金晨在忙,我聽懂啦!好!我這麼多天都等了,再等一會會兒也沒關係!這位貴人你叫什麼名字,謝謝你對我家金晨的提攜,回頭我給祖宗上香時請他們也保佑你一下啦!”水玲瓏就笑着看向金尚宮,她戴着斗笠金尚宮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骨悚然的笑聲還是令金尚宮止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呵呵…這不是我幫金晨,是金晨幫我呢!您先去歇息,我們馬上就談完了!”老人笑呵呵地隨黑衣人進入了紗櫥後面的偏房,在老人身後,刑車也被退了進去。

房門闔上的那一霎,金尚宮的神情徹底崩潰了:“住手!你…你給我住手!你這個禽獸!你連無辜老人也不放過!你到底是誰?”水玲瓏不理她,裏邊兒傳來了鐵鏈抖動的聲響,猶如最後一壓彎駱駝的稻草,金尚宮幾乎是咆哮出聲:“我説!你要知道什麼,我都説!你要我做什麼,我也答應你!放了我爹…我什麼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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