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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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漸濃。伏冉靈靜望着窗外夜，窗外鳥聲凋瞅，搖盪的樹影，晃盪着她因等待而焦躁的心。

她明白自己的焦躁從何而來，自那與襲攸冥一夕纏綿以後，她的心緒再無一刻得以平靜，當察覺自己內心想再見他一面的那種渴念時，一顆心就飽受着折磨之苦。他答應她，會帶娘來見她，她於是便開始了漫長而心焦的等待，一心等着見娘，也等看見他。

整個廂房都浸染在清沁的茶香之中，她將遊離的思緒拉回來，心不在焉地把煎好的茶倒進几案上的青瓷茶碗裏。

“爹，喝杯茶…”她捧着茶碗回頭低喚，這才發現不久前還清醒着的爹早已經醉卧在席上鼾聲大作了。

她意興闌珊地放下茶碗，瞅着碗內淡青的水波，悠然長嘆。

小院外，傳來兩聲狗吠，她的心一震，靜等了片刻。

“託、託你”門板傳來叩門聲。

她驚跳起身，飛快地把門開了。

門外昂然仁立着燦金的身影，她仰起臉，看見一臉似笑非笑的襲攸冥，她的心一跳，難掩心中那股單純的喜悦，當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嚇人時，臉不一紅，匆匆偏轉了視線。

驀然間，她瞥見了立在襲攸冥身後的人影，她瞪大了眼睛，先是呆愣地不敢信，一連深了好幾口氣才順過呼來，她怔怔然地看着那名蒼白瘦弱的白衣婦人，那…分明就是娘死前最後的形貌。

“娘你”她嘗試着輕喚，一開口就哽咽，不自地哭出聲來。

伏氏祥和地淺笑。

“冉靈，我的孩子，別哭你”陰陽相隔的母女突然緊緊相擁，同聲大哭起來。

襲攸冥靠在門邊，淡然望着淚眼相對的母女倆人，再過三天，伏氏將墜入輪迴，此次相見，不過是母女兩人最後的一點緣分，百年九轉輪迴以後，彼此將不再識得彼此，又有什麼糾葛。安排這次的會面，從他眼中看起來不過是多此一舉而已，但這就是凡人單純的願望。

他抬眼看了看天，對伏冉靈開口説道:“冉靈，你娘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回陽，有什麼話想説就要儘快，別誤了時機，一旦過了三個時辰，她就不再識得你是誰了。”伏冉靈聽見了他的提醒，心一酸，沒有時間拭淚，像孩子似的挽緊伏氏的手，急切地把她往屋裏拉，一面噎噎地説着:“娘，我有好多話要跟您説，您不知道我有多想您…”

“你爹呢？”伏氏慈祥地輕拍她的臉。

“爹自您走後，每天以酒代茶，沒有一刻不是醉眼惺鬆的。”她刻意忽視娘身上的冷寒之氣，努力讓覺回到娘生前時的温馨自然。

伏氏一進屋，就看見躺卧在席上不省人事的伏裘，嗔怨地搖了搖頭。

“怎可如此胡來。”

“您是該好好教訓爹，這陣子爹太頹靡了，在廣仁王面前盡惹一些麻煩讓女兒來收拾。”伏冉靈試着讓語調輕快，聲音卻忍不住沙啞哽咽了起來。

伏氏回過頭，對着襲攸冥頂禮下拜。

“求冥海王行個方便，能否將伏襲喚醒，讓我們一家人敍敍情。”冥海王！伏冉靈轉頭看向他，冥海王…是他的身分？

襲攸冥不發一語，緩緩地端起几案上的茶碗，朝伏裘臉上潑灑過去。

伏裘瞬間清醒了，他眨了眨眼睛，神志清明地望了望四周，瞥見伏氏，他駭然爬起身來，猶不信，再用力眨眼睛。

“夫…人…”他使勁握住伏氏的手，掌心傳來冰涼卻有實體的觸，方知自己並非大夢一場，不住痛哭失聲。

“見面是好事，應該歡快，為什麼哭呢？尋常人可沒有這樣的際遇。”伏氏從容不迫，泰然地微笑着，緊緊握往丈夫的手。

伏裘也緊緊握住伏氏的手，想起夢中常見她在地獄中試悽的情景，心一痛，涕泅縱橫，哭道:“夫人，你試悽了…”伏氏搖搖頭，語帶玄機。

“老爺，我沒有試悽，只是等待輪迴的時間太漫長了，倒是老爺你，千萬莫墜入道，莫褻讀神佛，否則將來試悽的人是老爺你呀。”

“夫人如今回來了，我從此陪着你敬神禮佛。”伏裘心滿意足地笑説。

母女兩人對望了一眼，伏冉靈小心翼翼地説道:“爹，娘只能還陽三個時辰便要走了。”伏裘臉一變，目光馬上兇狠地投向襲攸冥，出陰森森的眼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