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霜降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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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霜降（一上）“你這一下，無異於在火上澆了一桶油！”聽完了雷萬對昨夜情況的描述，張巡皺起眉頭，來回踱步。

這下，不用再着楊國忠出馬了。京兆尹王鉷藉助民宅蓄養死士的把柄都落在了他手裏，不信他不主動出擊。只是這樣一來，爭鬥雙方就都被入了死角，原本只是在外圍零敲碎打，如今卻變成了生死相搏。

“那賈昌怎麼突然發了善心，肯主動透漏消息給你？！”而王洵所關注的，卻和張巡截然不同。楊國忠和李林甫誰死誰活，誰來做下一任宰相，在他看來，跟自己都沒太的關係。他好奇的是賈昌的舉止，怎麼看怎麼像故意把雷萬往圈套裏引“他那個人，可是有名的只長心眼不長個子。自打我記事兒時候起，就沒聽説過他肯白幫人忙！”

“仗義每多屠狗輩。我倒覺得他這人實誠！”雷萬皺了皺眉，低聲回應。他沒敢跟張、王兩人説起自己中了毒箭的情況，所以現在只能強忍着肩膀處的痛癢。而那支毒箭的藥偏偏又很強，害得他眼前總是一陣陣發黑。

“他若是仗義實誠，全天下就沒陰險之人了！”王洵搖了搖頭，對雷萬的判斷非常不贊同。

“我倒是覺得，他已經發現了那個窩點是王鉷私蓄死士之處，自己又不願意出面將其揭開，以免捲入楊、林兩黨之爭，所以才假借了雷大哥之手！”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張巡停住腳步，低聲附和“但現在已經沒必要追究賈昌的動機。王鉷的把柄已經牢牢被楊國忠攥在手裏了，私蓄死士，無論哪朝哪代都是個抄家滅族的罪名。接下來，就要看楊國忠如何動作…。”

“你們兩個老説這些沒邊際的東西作甚？”傷口處不舒服，雷萬的心情也跟着變得非常煩躁“被人發現後，我趁亂給了姓薛的一鏢，雖然不至於要了他的命，至少也能讓他在牀上躺半個月。楊國忠愛怎麼對付李林甫讓他對付去，咱們現在需要的，卻是儘早把宇文子達出來，儘早離開這這非之地！”從沒見他發這麼大的火氣，張巡和王洵兩個都楞住了。雷萬也迅速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咧了咧嘴，低聲道:“我的意思是説，人家怎麼鬥，咱們都管不了，也沒必要管。還是先救宇文小子要緊。咱們當初**來，不就是為了救宇文小子出獄麼？”

“那倒是！”張巡嘆了口氣，幽幽地回應“只是，此終非國家之福。他們這樣鬥下去，消耗的卻是國家之…”咧了咧嘴，他不想繼續説下去了，王洵閲歷太淺，在京師里長這麼大，平見的都是大唐如何威震四夷，恐怕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在繁榮的表面下，已經隱藏了無數危機。而雷萬，他心裏，恐怕連誰來做皇帝都不是很在乎吧，跟他説起國家之事，簡直是對牛彈琴。

“沒這麼嚴重吧！”正如張巡所料，王洵心裏果然沒有什麼危機意識，笑了笑，大聲反駁道:“李林甫權誤國，這話不也是你説的麼？”

“李林甫權誤國，但他畢竟還有宰相之才。若是換了楊國忠，恐怕正應了賀老那句評價，既無宰相之才，又無宰相肚量！”張巡搖了搖頭，滿臉苦笑。

“算了，不提這些了。老雷説得對，眼下咱們即便想管也管不了。老雷，你臉上怎麼這麼多汗？”後半句話，他幾乎是喊出來的。王洵仔細一看，也發雷萬臉白得有些不對勁兒，趕緊上前一步，用手摸向對方額頭“受風了？我這就去請郎中！”

“別！”雷萬單手拉住他的衣袖，另外一隻手始終垂在身側“被人發現後，我受了點兒小傷。在虢國夫人府裏躲了半宿，才把追兵甩開。你如果去請郎中…”

“傷得重不重！你怎麼不早説！”聞聽此言，張巡大急，衝上來便查雷萬傷在了哪裏。

“已經處理過了！”雷萬再也裝不下去，身子一歪，軟軟地躺倒了牀腳“慈恩寺的念痴大師給用了藥，據説效果還不錯！”

“瘋和尚？”王洵顯然對念痴這個人很悉，先楞了一下，然後臉上的表情立刻輕鬆了起來“虢國夫人居然能請動他？真是不容易。那個老禿驢雖然又貪又，一身醫術，在京師裏邊倒是找不出可以相提並論的人來。”聽到又貪又四個字，雷萬心裏猛然一陣搐。自己這回欠楊玉瑤太多了。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還得清？其實離開虢國夫人府沒多遠，他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衝動。可人已經出來了，實在拉不下臉來再回頭。只要就這樣悶頭繼續往前走，不去想每一步的對錯。

張巡為人遠比王洵仔細，扶着雷萬躺好，又出門吩咐小廝給他來一碗粥。然後坐到牀榻邊，一邊看着小廝喂雷萬進餐，一邊笑着説道:“我聽説高僧在紅塵中修行，追求的是一個悟字。一邊呵佛罵祖，一邊割飼鷹者大有人在。不羈的只是外表，心中多為纖塵不染。你不用擔心，虢國夫人既然能請得動他半夜出馬，自然彼此之間早就識了”（注1）“有什麼好擔心的！”雷萬微微苦笑“只要她哥哥楊國忠一天不倒，估計也沒人動得了她。我倒擔心的是咱們幾個。無意間捲入這麼大一場漩渦中，千萬別再有什麼閃失！”

“沒事，我估計從今天起，誰也顧不上咱們這些小魚小蝦了。子達那邊，待會兒我跟明允再去找一找他那個姓孫的表哥。”

“你們兩個小心些！”雷萬想了想，笑着叮囑。

“那姓孫的，恐怕眼裏只有錢！”

“沒事！”張巡也笑“他叫孔有方，我叫周郭，呵呵，我們兩個，幾千年來出入衙門，向來都是無往不利的，呵呵，呵呵！”（注2）注1:割飼鷹。佛經上的一個傳聞。在此指內心虔誠，不於表面。

注2:秦代之後，銅錢皆為外圓內方。所以孔有方，周郭，都是錢的代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