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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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面坐在桌子兩側,梅施和薛勤都沉默地看着對方,梅施突然醒悟這種直接的對視古怪而失禮,閃開眼神的時候,薛勤的臉上也浮現出同樣抱歉又羞澀的神情。

“對不起。”薛勤笑了笑,“我只是太久不見了…想看清你。”梅施也笑了,這句話也正是她想説的。是啊,她也想看清楚他,兩年的歲月去後,他變成什麼樣的人?因為約在川菜館,他穿了身休閒款的西裝,眉目清雋,比她平常見的那些男人到底多了些書卷氣。喝了口茶,梅施抿住自己嘴角分不清滋味的笑意,上他的…就是這份孤高的書卷味道吧?她家裏不出斯文人,所以這種氣質讓她覺得新鮮又安心。畢竟認為讀書人有氣節,有信義的看法傳了幾千年,梅施也覺得這樣的人比父親那種油滑市儈要可靠得多。

店員拿着菜單走過來,打斷了彼此些微的尷尬,薛勤笑着説:“還是你點吧,我比以前更加外行了。”梅施的心咚地一跳,“以前”

這個普通的詞彙從他嘴裏説出來就有道不明的意味。飛快地點了幾個菜,梅施再也沒了直直看他的勇氣,只是轉着自己的茶杯,和陌生人寒暄一樣找些平淡的話題。

“以後怎麼打算?繼續讀書,還是找工作啊?”她確信自己口氣十分正常。

“找工作吧。”薛勤皺了下眉,口氣有些閃縮,似乎不想多談又似乎有些失落。

“我打算先玩一陣,從來也沒遊山玩水的時間和心情。現在又回來,才發現竟然連明月山都沒去過。”薛勤苦笑。

梅施微笑點頭,這倒是,以前他就只知道學習,找他去哪兒玩都説沒興趣。

“施施…能陪我一起去明月山嗎?”薛勤毫無過渡的邀請讓梅施輕微地一顫,他竟然還能這樣輕易地喊她施施。

“嗯…”她的沉默讓薛勤有些難為情,“你要是忙就算了,我也就是隨口説説,因為朋友們不是去了外地,就是已經工作了…”他急於解釋的樣子讓梅施心有些難過,連忙打斷他:“後天吧?天氣應該不錯。我也很長時間沒去過了,聽説又裝了索道,開發了很多旅遊項目,我還想去的。”薛勤愣了一下,才笑出來,“好,那就定好後天。”第一道菜是魚香絲,薛勤難得出孩子氣的表情,歉意地挑下眉,夾菜裏的筍絲吃,“這還是回國第一次吃川菜,聞着味道都饞。”梅施笑着看他,終於覺得情緒緩和下來。菜陸續上桌,薛勤邊吃邊説些求學的趣事,過去他並不善言談,梅施有些驚喜的發現,他還是很有幽默的,至少她覺得他説的那些有意思。

分手離開時兩人都覺得很滿意,退回到“朋友”這個身份讓彼此都輕鬆而愉快,不必孜孜追求過去錯失的情,他們畢竟曾經那麼親密過,只需稍稍重温便駕輕就

梅施回到家,毫不意外看見父母都坐在廳裏,無論他們假裝在做什麼,目的也只有一個——詢問她和阮廷堅的進展。

“施施,來,坐。”梅國華難得慈愛地招呼女兒,往常這個時候他是絕對不會在家的。

梅施鎮定地看了他一眼,僵着臉坐到他對面的沙發裏。

“今天吃什麼啦?”梅國華笑得太開,眼睛眯起來顯得格外油滑,梅施看了一眼,厚道地轉開眼光。

“川菜。”她對着父母從來就沒有傾訴的慾望,尤其對着爸爸那種突然發現她還有點兒價值,出變廢為寶的驚喜神情時,更加什麼都不想説。

梅國華和趙舒元多少年都沒這麼默契地互看了一眼,“看來你們相處的不錯。”趙舒元微笑了一下,梅施覺得她似乎長長地舒了口氣。

“媽。”她咬了下嘴,話都湧到嘴邊,“國元真的有這麼困難嗎?!”她不自覺地提高的聲調,有些質問地意味。

“是,非常困難。”趙舒元沉着聲音接口。

梅施愣住,她問那句話只是想説他們沒必要非和阮廷堅攪合到一起,萬沒想到媽媽會給了這麼一個肯定的答案,而且一點兒都沒猶豫,口而出。一向要強,不甘示弱的媽媽説出這樣的話,讓梅施再説不出一個字。

“施施,”梅國華皺了皺眉,適時開口,“如果阮總不喜歡你,那咱也就認了,命裏沒這筆橫財,沒這運氣。可明擺着,他對你至少比對老何的姑娘有興趣,無論如何,咱們要爭取一下。如果成功了,對國元,對你…對小逸都是一次很大的轉機。”梅施撇了下嘴,無語地看了他一眼,阮廷堅在他眼裏就是一筆橫財。她對爸爸話裏的那個“咱們”十分刺心,爭取讓阮廷堅看上她竟然是“咱們”的事情,而且還抬出了小逸。

“他和你約下次什麼時候見面了嗎?”梅國華簡直都不屑掩飾自己的急切了,梅施對他越來越骨的巴結相忍無可忍。

“沒有。”她冷着聲説。

“近期有個…”梅國華還想繼續説,被趙舒元推了一把,悻悻地住了口。

“你也累了,上去休息吧,明天再談。”趙舒元對丈夫做了個阻止的神,微笑着對女兒説。

梅施被他倆得驟然力,突然就累得不行,懶懶道了下別就匆匆上樓。不忘去梅逸房間看一看,梅少爺又不在家,梅施靠着弟弟的房門長長吐了一口氣,心裏卻還是那麼犯堵。

為了避免被父母不厭其煩地追問和鼓動,梅施故意一直躺到十點多才起牀,飯也不吃就直接外出逛街。其實她沒什麼特別要買的,進了百貨商場卻直奔了運動區,出了電梯她才有些莫名其妙,對明月山之行自己有這麼在乎嗎?在分手男友面前表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大概也是女人的本能,她這麼安了下自己,心安理得地買了套全新的休閒服,淡雅的顏顯得她動靜皆宜。

回家的時候才下午三點多,她認為這個時段是十分安全的,至少爸爸絕對不會在家。事實證明她又錯了,阮廷堅對她父母的引力遠遠超過她的預料。梅施看着笑眯眯坐在廳裏的梅國華,心裏產生萬分惋惜,如果她爸能變身妙齡少女就皆大歡喜了,他可以親自嫁給夢寐以求的阮總。

“都買什麼啦?”梅國華充滿八卦氣質地微抬**張望了一下,“買運動裝?要去郊遊啊?”梅施很慶幸,至少媽媽沒在,比起爸爸的“慫恿鼓動”媽媽一臉為難,期盼她一起忍辱負重的神更讓她受不了。

“嗯。”她隨口敷衍,快步上樓。

“約在什麼時候啊?”梅國華不死心地追問。

“明天!”梅施幾乎要尖叫了,以前他不在意她,她覺得失落,沒想到啊,遭到關注也是這麼痛苦的事!

梅施和薛勤約好早上六點在他家附近的廣場見面,道路上車輛稀少,綠樹上隱約還有水的潤澤光暈,梅施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好。薛勤準備了一大袋零食水果,梅施很意外,過去的他絕對不會這樣細緻。她忍不住取笑了他幾句,説他出國後變得更加婆媽了。薛勤只是笑,很開心似的。去明月山走高速不過一個小時的路程,説説笑笑尤其覺得時間很短。不是節假,遊人並不多,兩人玩得很暢快。薛勤體貼地為她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拍好了一張張的檢視,稍不如意就立刻刪除,梅施看着他認真的樣子,笑容慢慢侵入眼睛,這樣的薛勤…簡直是以前她理想中的他。

爬到山頂的時候,薛勤攔住一個遊人給他們拍合照,梅施以為他會趁機攬住她的肩膀什麼的,結果他沒有,很斯文有禮地貼着她的胳膊,既親密又不失分寸。這小而刻意地舉動卻讓她很喜歡,若説舊情復熾,絕對談不上,只能説重逢很愉快,至少沒再糾結於分手的疼痛。這樣的距離讓她安心又舒坦,也絲絲縷縷受到他的體貼。她深刻地覺到薛勤再不是那個孤高傲氣的男孩,而是個穩重細心的男人了。

回程的路上,兩人都説好去什麼地方吃晚飯了,梅施卻接到了阮廷堅的電話。薛勤幫她掛好耳機,笑微微地看她,讓她頓時對這個電話十分抗拒,不願意當着薛勤的面多説什麼,只嗯啊地胡亂應付。

“去明月山了?”阮廷堅這回沒通過秘書,語調卻還是很公式化。

“嗯。”梅施有點兒想不明白他是怎麼知道的。

“你父親似乎以為我和你一起去的,叫我晚上順便去你家吃飯。”

“嗯…啊?”梅施的手一抖,車都晃了晃,嚇得薛勤喊了聲小心。梅施勻了一口氣,故作平靜地説:“大概是誤會了,我這就打電話跟他解釋。”話筒裏半天沒有聲音,梅施皺眉,掉線?他走開了?

“喂?喂?還在嗎?”她提高了聲音。

“不用了。”阮廷堅的聲音似乎比剛才還低沉,“我已經答應他了。”梅施連表示驚訝的能力都失去了,木然地開着車。

“你五點到我公司來接我。”老總口氣又來了,“阮總”冷聲吩咐。

“我…”梅施立刻打算拒絕,結果始終沒追上阮廷堅掛電話的速度。梅施十分沮喪,這種被使喚的覺非常不好,自從認識阮廷堅,不,自從聽説他的那一刻開始,一向自詡高傲的梅大小姐就淪入非常悲慘的境地,現在一種身為丫鬟的屈辱讓她簡直瘋狂了。

她迫不及待地給媽媽撥電話澄清這個悲劇的誤會,連薛勤在旁邊出好奇的神情都顧不上了。結果是電話一接起來,就聽見媽媽很讚許的聲音:“做的很好,施施。”

“媽!今天晚上…”

“噓!他在旁邊嗎?”趙舒元十分謹慎。

“沒有。”梅施面無表情地説。

“那就好。”趙舒元鬆了一口氣,“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準備妥當了,你只要負責把阮總帶回來就好。而且…”趙舒元幾乎有點兒懇求,“今晚我們正好和他有點兒重要事談,希望他能幫我們拿下23號開標的項目。你只要聽着就好,千萬別嘴,明白嗎?對爸媽來説,這簡直是個翻身仗,施施,這時候,你無論如何要幫我們。”梅施沉默,又是這種口氣,這簡直是媽媽對付她的殺手鐧。每次媽媽説:施施,幫我一把,她基本就完敗落馬了。

“嗯,好吧。”梅施嘆了口氣,挫敗地想鼎億的辦公樓是在華臨廣場敖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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