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斷橋倒影落紅逐水任飄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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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夜除了眼睛看不到東西,唐雙修和以前幾乎沒有多大的區別。他好象更愛喝酒了,沒事就搖着他的扇子去酒坊。他可以辨認方向,不會撞到路上低着頭走路腳步輕盈的巫女,也不會撞到牆。

我喜歡上這種悄悄跟在他身後的覺。他大多都能覺到,於是瀟灑的轉身,用那雙看不到任何東西的眼睛瞄着天空,斜着嘴角笑:“林姑娘,你也去酒坊麼?”我看着他沒有光澤的眼睛,心痛得要下淚來。即使眼睛裏都是淚水,我還是用輕快的語氣回答他:“我要去酒坊看看婚宴的酒釀夠了沒有。”於是結伴同行,他依然對美人格外的熱情,若那雙桃花眼好好的,面上的表情會更生動一些。他依然那麼幽默,我卻笑出眼淚來。

“林姑娘,你有心事。”他突然停下來擰起眉,自以為是個情聖:“若在下可以幫上忙,願意效犬馬之勞。”

“我並無心事。”我擦乾眼角強顏歡笑。

“林姑娘,不是在下吹牛,我唐雙修雖然是個瞎子,就算一隻螞蟻從我面前爬我去,我都可以用飛針打死。姑娘的眼淚讓空氣都變得濕潤了。”唐雙修得意地立在風雪之中,眉眼中全是驕傲的神

我以為沒有人這麼稱呼他瞎子,他就不是瞎子,還是那個風倜儻的美少俠。只是,他現在的確是瞎子,而且是因為我而失去了雙眼。這話從他口中講出來,原本是調侃的語氣。我突然脆弱到心臟撕裂一樣的疼痛。我在逃避事實,他即使再靈,眼睛也看不到東西。

我捂住口跪在雪地裏失聲痛哭。

唐雙修蹲在我身邊,他的臉上都是困惑,那困惑在風雪中如那血淋淋傷口。彷彿又回到那個我不願意想起的滿月之夜。他灌滿風的白長袍,他在月中飄揚的黑髮絲,他似笑非笑的如玉容顏,他的手心裏染着鮮血的兩顆光彩奪目的石頭。

“林姑娘…”

“住口,不要叫我!”唐雙修,我會死的,我每想起那個夜都會死一次。我明白,即使我死一千次一萬次都彌補不了我心裏血淋淋的窟窿。在你將女媧補天石從眼眶中摘除的時候,我的心臟也被你撕開了一個大

唐雙修捧起我的臉,他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喃喃地説:“為什麼你的眼淚會讓我的心如此疼痛?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對不起,我沒辦法原諒我自己。”我將嘴湊過去吻他的眼睛:“我要怎麼辦?我不想讓你傷心,也不想讓繁兒傷心。我到底應不應該救你走?”

“你想和我遠走高飛?”他低斂了眉眼,像情竇初開的小男子:“你…是不是愛上我了?”我收了眼淚,一個接一個的嘆氣。唐雙修已經中了神姑的巫術,他現在愛繁兒勝過他自己的生命。我是決對不可能帶走他的。這風雪來得更猛烈了,後天便是繁兒的大婚,她大紅的嫁衣映着一望無垠的白,那一定是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那天唐雙修在酒坊喝了很多的酒,繁兒守在他的身邊。她看我的目光比漫天飛揚的雪花還要冷。我身着薄薄的長袍站在大殿頂上。巫女們將大紅的燈籠和大紅的彩頭高高的懸掛。雪魚在廚房外成筐地擺着,成堆的野味在火上燻烤,鮮的香味在鎮中氾濫着。那些面無表情的巫女臉上都有了温暖的顏,貼着窗稜上的喜字,眼中也有了憧憬。

這彷彿是一場盛大的紅葬禮,如血跳躍在雪上,刺得人眼睛發疼。

入夜,繁兒坐在銅鏡之前,長髮散開來,如水般淌在背上。煙婆婆用桃木梳子從髮梳下來,口中念着,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我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從繁兒的房間出來,看到夜小三倚在柱子旁,嘴巴里叼着一乾草。

“你在這裏做什麼?”夜小三兇巴巴得吼過來:“我一代神偷夜小三想在哪就在哪,這裏風景好,這裏坐着舒服,不行啊?”

“如果你心裏委屈,就儘管朝我發火吧。”夜小三像螞蚱一樣蹦起來:“誰説我委屈,我有什麼好委屈的。倒是唐雙修要成親了,你心裏難受吧。”我苦笑着點點頭:“我的確難受。”大概沒想到我如此的坦然,夜小三倒多了三分不自在,訕訕的説:“倒不嫌害臊的。”

“是啊,你倒是懂得羞臊,像個大姑娘一樣。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都要嫁給別人了,還在這獨自發脾氣,不敢去表白。我若是你,早就衝進去跟繁兒説明白,無論結果如何,總是無愧於心了。”

“誰説我不敢表白了。”夜小三又像螞蚱一樣跳起來:“那丫頭説我是故意搗亂的,本不相信我會喜歡她。”繁兒的門口有人影閃過去,她大概聽到我們的談話,只是不知道如何應對,索裝做沒聽見。原本漫長的夜過得那樣的快,一個眨眼的姿勢就已經黎明。夜小三的雙眼熬得通紅,我的心還在掙扎,要不要將唐雙修帶走。

我會不會再次做錯事,一步錯,總是步步錯。

婚變寂靜的夜被炮竹和嗩吶硬生生地撕開了一個裂口,天發白,風雪洶湧。

"不替我高興嗎?"繁兒華麗的妝容泛起點點嫣紅:"姐姐。"巫女們全都退下,整個房間只剩下我跟繁兒,大紅的喜帕擱在梳妝鏡旁。我曾經幻想過繁兒出嫁的樣子,大紅嫁衣幸福撲面。然而此刻,除了悲涼,我不知道如何形容。

"繁兒,你幸福嗎?"

"幸福。"繁兒淡漠的看着我:"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的確很幸福,我希望姐姐不要破壞我的幸福。"

"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幸福。"繁兒厭惡地別過頭,重新拿紅紙補了:"姐姐能答應我嗎?不破壞我婚禮。"我走過去輕輕地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是如果繁兒堅持,我則願意成全她。我已經愧對唐雙修,不能再傷害繁兒。銅鏡裏,我的淚水溢滿雙眸,我説:"繁兒,只要你幸福,我做什麼都是值得的。"繁兒面無表情地將頭靠在我的身上,她太累了,疲倦無從遁行。

我將大紅的喜帕蓋在她的頭上,送她出門上花轎。巫族人都身着清一的紅袍子,那是幾名裁縫通宵趕製的。煙婆婆在掩飾,這並不是個多麼喜慶的婚禮,這樣的紅觸目驚心。

我默默地跟在族羣后面,喜堂設置在大殿,火神祝融的圖騰前,希望得到上天的眷顧和祝福。

燕千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跟在我的身後。

我愧疚得低下頭,腳步匆匆地跟着花轎。滿天的花瓣在飛,有一兩朵落在我的肩頭,幽幽的暗香突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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