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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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約莫半個月,邢家大院似乎暗洶湧,有什麼在醖釀當中。

“…奴婢聽説大老爺最近幾個晚上,常跟四老爺和五老爺他們一起喝酒談事情。”秀梅把打聽到的事説出來。

她輕攢眉心。

“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嗎?”玉梅接下去説:“因為四老爺和五老爺是老太爺再娶的續絃生的,説難聽一點,大老爺一向不把他們當做親兄弟看待,這可是在大房那兒當差的奴才親口説的,現在突然走得近,還真有些不尋常。”

“而且三個人不知道在談些什麼,都把下人屏退,不讓別人聽到。”換秀梅神秘兮兮地説道。

韻娘沉一下。

“三房老爺也有去嗎?”如果有的話,或許可以打聽到什麼。

“沒有,他們並沒有找三老爺。”玉梅回道。

“二老爺就算了,就是獨缺了三老爺,才更令人奇怪。”

“有這種事?”韻娘也覺得不對勁,莫非真的在密謀些什麼?

“再跟其他人打聽看看,不過別做得太明顯。”秀梅和玉梅點了點頭,她們知道該怎麼做。

會是什麼事呢?

她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好事,光是最近相公和大房以及五房槓上,當然要想辦法報復,問題是要先查出他們的計劃,才好事先防範。

於是,又過了幾天,終於打聽到消息了。

“你是説其他房的老爺打算分家?”韻娘倒沒想到還有這一招。

玉梅用力點頭。

“只要大老爺和四老爺、五老爺他們都同意,再請出家族裏的幾位長輩出面作主,就能大當家把當鋪的房契、錢庫的鑰匙出來,這麼一來,便可以把他趕出邢家大院了。”

“實在是欺人太甚!”麻姑氣紅了臉,大叫一聲,臉上那些麻子也就更顯眼了。

“大當家為他們做牛做馬,賺銀子給他們花用,不但沒有知恩圖報,還想把他趕出去,一定會有報應的。”韻娘走出正房,搖着手上的團扇,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咱們該怎麼辦?”秀梅無措地問。

走了一段路,她才在一張美人靠上坐下。

“既然相公做牛做馬,都得不到他們的,那麼何必再管他們死活呢?看來他們都還沒認清一件事…”三個婢女都看着她。

“眼前這個邢家是靠相公一肩扛起,沒有了他,憑那幾房的兒子,有哪一個能挑起重擔,最慢再過個五年就會開始衰敗了。”就因為韻娘看得清楚,才捨不得自己的丈夫那麼辛苦。

“不過還是要看相公的意思。”她只擔心邢康顧念親情,或捨不得當鋪那些老夥計,不願放手。

“只有等他回來再説了。”韻娘只能數着子,一天又過一天,就盼着丈夫回來,她終於可以體會到〈十送郎〉、〈前世不修〉那些民謠當中所描寫的情境和涵義,嫁做徽商婦的女人,身心真的備受煎熬。

不過韻娘還是慶幸能嫁給相公,短暫的分離不算什麼,他們有一輩子要過。

一個月又過了十二天,直到將近七月中旬,邢康才在夜中,風塵僕僕的踏進家門。

釀娘欣喜之餘,連忙吩咐蔚房準備幾道他平愛吃的菜,又命人燒熱水讓相公沐浴包衣,好洗去一身的塵埃。

“相公看着我做什麼?快點趁熱吃…”她舀了碗湯,嗔笑地罵道。

他握着子柔軟的小手,眼底似乎有什麼在閃動。

“有人等着我,歡我回家,這種滋味…”説着,喉頭不梗住了。

“能看到相公平安歸來,我也是比什麼都還要高興。”韻娘聽他一説,眼圈也跟着紅了,見他遲歸,不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就怕邢康在半路上出事。

“瞧你的臉都瘦了一圈…”邢康將她的手心貼在自己臉上,滿足地嘆了口氣。

“只要想到回家之後便能看見你,再辛苦都值得。”

“不管多久,我都會等下去,只要相公平平安安回來就夠了。”她説。

他説不出話來,只能點頭,當做允諾。

吃過東西,屏退了伺候的人,只有他們夫二人。

俗話説小別勝新婚,熱情一旦延燒開來,就無法停止。

韻娘也將女子的矜持拋到腦後,全力配合丈夫的求歡,只希望能滿足他,以及勞相公的辛勞。

兩人接近卯時才雙雙睡着。

第二天,自然都晏起了,其實兩人早就醒來,但韻娘卻貪戀着相互依偎的温馨時刻,就是不肯動,邢康只好充當抱枕,讓子抱個過癮,不過可苦了端着洗臉水,在外頭罰站的麻姑,眼看巳時都快過去了,忍不住把耳朵貼在門上,確定屋瑞安靜無聲,以為主子們還在睡,只好繼續等待了,直到接近午時時分,總算有了動靜,才趕緊進去伺候。

待夫倆簡單地用過飯菜,一起走出房門,來到充當書房的東廂房,金柱馬上為兩位主子送上峯茶,然後退下了。

康拉開兩扇雕工細緻的窗板,透過天井吹下來的風,也能進入屋內,相當涼舒適。

他微笑地問:“要跟我説什麼,這麼慎重其事?”直到此時,韻娘才有機會將大房他們的計劃告訴丈夫。

“…相公不在這段子,也沒來找麻煩,不動聲地商量分家的事,就是打算等你回來,再殺個咱們一個措手不及。”聞言,邢康啜了口茶,神平淡。

“大約在兩、三年前,他們便動過分家的念頭,只是當時沒有真的提出來,大概是時機未到,而我也就當做不知情。”

“相公早就猜到會有這一天?”韻娘觀察着丈夫的態度。

“他們一向視我為外人,邢家最重要的經濟命脈卻掌控在我這個外人手中,又豈會甘心,提出分家的要求也是早晚的事…”邢康擱下茶碗,正地問。

“若我變得一無所有,往後的子過得清苦,娘子會不會怨我?”韻娘明白丈夫的打算了。

“如果相公不肯分家,我才要怨你替人作嫁,人家還看不上眼,真是太傻了。”

“娘子不怕吃苦,我就可以不用顧忌太多了。”他咧嘴笑説。

她嗔瞪一眼。

“相公儘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可以教人蘇繡,束脩也許不多,但是換些吃的用的,三餐不用愁,也可以省下一筆銀子,咱們一起努力,將來必定不會輸給邢家。”

“可是…”邢康可不想她又忙着教學生,把自己累出病來。

“我不是金枝玉葉,不需要嬌寵,只盼能盡一己之力,好讓相公無後顧之憂。”韻娘明白丈夫的體貼,但夫本該同甘共苦,盼能減輕他的負擔。

康動容地回道:“好!”既然夫之間已經達成共識,其他的問題也就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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