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1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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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從我與陳小這件事中,我是一頭霧水,無論我把它分成牀上牀下,還是分成認識前認識後,還是分成在我們家內與在我們家外,還是分成別的什麼,我得出的結論似乎與我想知道的“陳小是什麼,我是什麼”這一類問題並無關係。

125認識陳小時,她對我説過一個有關她自己的理想,據説這個理想從小就有,具體一點説,從幼稚園開始,就伴隨着她,當然,為了她的理想,她也在始終不停地奮鬥,她的理想可概括為一句話,就是想讓所有的人都喜歡她,這樣,她便可以讓所有的人都照顧她、讓着她,這樣她便可以想怎樣就怎樣,這樣她便會活得自由快樂。

這個理想的難度之大,可與任何人類的目標相提並論,它的實現之艱難也就可想而知,但陳小並不知道自己理想實現的可能幾乎是微乎其微,更不知這是一個不切實際的空想,對於陳小來講,她的理想對她具有如此的引力,以至於她認為她簡直可以為她的理想而放棄一切,不幸的是,這是一個悖論,實際情況是,如果她的理想實現,她將得到一切而本談不到放棄。

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陳小也採取了一些辦法,這些辦法同時也是陳小向自己理想進軍的證明。下面我來講一講她的辦法。

辦法一:使自己漂亮。

使自己漂亮是個很難的工作,首先,她得有個基礎,如果原來的她形如母猿,那麼還得頑強地進化,直到出現美人胚子這一形狀。所幸的是,陳小已經是個美人胚子了。

有了這一步,她便着手下一步工作,她要到錢,因為,漂亮與錢似乎是一回事,這不僅是陳小的個人觀點,也是很多姑娘的觀點,在談到某人漂亮時,很多姑娘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那些使人漂亮的東西——衣服,首飾,化妝品等等。陳小為了得到錢,她先是去工作,工作可以得到報酬這一事實讓她毫不猶豫地採取了這一步驟,但接下來的事卻叫她有點難過,一般工作可以得到的報酬太少,讓她距離漂亮十分遙遠,如果她再增加一些學識,她會明白,有酬工作本身就是漂亮的對立面,因為有酬工作與諸如辛苦、不自由、有用等等東西的聯繫似乎比與漂亮的聯繫更多。

這時,由於命運的安排,出現了更好的情況,陳小第一個男友對她厭倦,離她而去,這使得她在悲傷之餘,又得到了新的機會,也就是説,台灣商人出現了,台灣商人四十多歲,不僅喜歡陳小,而且有錢,也就是説,如果陳小願意辭掉工作、與台灣人生活的話,便能得到漂亮,於是她就那麼做了。

到了這時,漂亮問題看起來似乎已經解決,但是,陳小發現,更復雜的情況出現了,與台灣人生活雖能住進飯店,雖能每天在游泳池與飯桌前走來走去,但問題也在這時出現了,陳小的理想是想讓所有的人都喜歡她,但目前情況卻只有台灣人一個喜歡她,別的人即使喜歡她,她也不能怎麼樣,因為台灣人理所當然地認為她應該只屬於他一個人。

於是,陳小發現,她得到漂亮,卻失去喜歡,而她得到漂亮的目的恰恰是為了得到喜歡,手段與目的發生了叫人不解的矛盾,如何處理,陳小奇怪之餘,陷入困境。

辦法二:使自己人。

陳小從小學一直上到大學,然後畢業工作,這中間,她不斷學習、豐富、發展自己的人技能,但同時,她也發現,如果説使自己漂亮很有難度的話,那麼使自己人則是難上加難。

漂亮有點像花,人們看後就離去了,但陳小希望別人告訴她,他們喜歡她,並且不想離開她,而想與她在一起。也就是説,漂亮可以把別人引過來,但過來之後呢,就得靠人了。

如何人呢?陳小有點摸不着頭腦了,但她發現,她可以倒那些只為漂亮而來的人,但這些人只是一部分人,而不是所有人,那麼,如何對付剩下那一部分人呢?惟一的出路只能是投其所好,投其所好的意思是,別人喜歡的東西都得存在於她陳小身上,到了這時,陳小才發現情況不妙,而且相當嚴重,因為別人喜歡的東西中,有些實在讓她力所不能及,比如説吧,較高的社會地位、財產,還有那些千奇百怪的才能,比如管理啦、幽默啦、舞蹈啦、文化啦,説也説不完,這下可要了她的命了!因為這些東西除了依靠天生,還要後天不斷努力方可得到,陳小自己雖能讀會寫,牀上功夫也會一些,但也僅此而已,也就是説,她終於發現,人是很難的。

於是,兩個條件陳小都不能滿足,希望距她甚是遙遠。

當然,在她為着理想不懈奮鬥的路上,有兩個東西幾乎是無法逾越的,那就是時間和空間。

陳小隱約發現這兩點,她把時間理解為青永駐,把空間理解為北京。

事情説到這裏,往下就不必再談了。

從陳小身上,我看到的是一種東西,即,人的主觀願望與客觀現實的關係,這個關係可用背道而馳這四個字來形容——讓我以陳小為例來談談我的看法。

在陳小幼年時期,她的理想幾乎實現,長到少年,她的理想馬馬虎虎,因為周圍的人們仍然喜愛她,但開始對她有了一點要求,而且,隨着活動範圍增大,一絲似乎是不祥的苗頭開始出現了(陳小説上小學時有個女孩竟評價她愛表現,乍乍乎乎叫人十分討厭)。

到了青年期,陳小的活動範圍更加廣闊,她發現,幾乎有一半的人對她不興趣,那就是同別的人,另一半人對她興趣的也不多,而且往往是那些她不喜歡的人。

陳小認識我時,青年期快要結束,接她的將是中年期,我可以輕易推斷,叫所有的人都喜歡一箇中年女人似乎十分艱難。

當然,陳小也會進入老年期,我不無遺憾地指出,陳小與她理想的關係將會無可避免地變壞,以至壞到這種程度,要麼她放棄自己的理想,要麼她被自己的理想拋棄。

於是,我不無據地認為,人類為其理想所做的努力在某種程度上與陳小相差無幾。

我是指:人類要麼放棄理想,要麼被自己的理想所拋棄。

126略一算,我和陳小每見面兩次就會吵上一架,吵架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個就是所謂找工作問題。第二個是避孕套。

先講找工作。

因為我要與陳小天長地久,那麼,她最好不要與台灣人來往,不然,就成了我與陳小、台灣人三個人天長地久了,這是我的想法,其實這一想法頗具侷限,現在看來,我把三個人天長地久這一想法放棄了,實際上是放棄了我與陳小兩人天長地久的一個可能,而且是最大的一個可能,這也是我與陳小關係短命的一個原因。

讓我們回到前面話題。

為了使陳小台灣人,當然,我這麼説也是出於她當時的願望——關於這一點,我事後左思右想,發覺並不確切,在這上面犯了太主觀的錯誤,事情的真相可能是這樣的,我回想到她表達願望時是説她不愛台灣人,但她沒説她愛不愛台灣人給她提供的東西,從她的行為上看,她是愛的。而她説過愛我,但她沒説過愛我的一貧如洗,從她的行為看,她是不愛的。於是,我與台灣人在陳小那裏被分成兩個部分,也就是説,她當時的願望其實是這樣的,她愛的是我的一部分與台灣人的另一部分,可以模糊地説,她的愛不太完整,但我卻需要一個完整的愛,於是,我主觀地認為,她應當擺台灣人,悲劇就發生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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