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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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惠蔚,字叔炳,武邑武遂人也,小字陀羅。自言六世祖道恭為晉長秋卿,自道恭至惠蔚世以儒學相傳。惠蔚年十三,通《詩》、《書》及《孝經》、《論語》;十八,師董道季講《易》;十九,師程玄讀《禮經》及《秋》三《傳》。周儒肆,有名於冀方。

太和初,郡舉孝廉,對策於中書省。時中書監高閭宿聞惠蔚,稱其英辯,因相談,薦為中書博士。轉皇宗博士。閭被敕理定雅樂,惠蔚參其事。及樂成,閭上疏請集朝貴於太樂,共研是非。秘書令李彪自以才辯,立難於其間,閭命惠蔚與彪抗論,彪不能屈。黃門侍郎張彝常與遊處,每表疏論事,多參訪焉。十七年,高祖南征,上議告類之禮。及太師馮熙薨,惠蔚監其喪禮,上書令熙未冠之子皆服成人之服。惠蔚與李彪以儒學相知,及彪位至尚書,惠蔚仍太廟令。高祖曾從容言曰:“道固既登龍門而孫蔚猶沉涓澮,朕常以為負矣。”雖久滯小官,深體通,無孜孜之望,儒者以是尚焉。

二十二年,侍讀東宮。先是七廟以平文為太祖,高祖議定祖宗,以道武為太祖。祖宗雖定,然昭穆未改。及高祖崩,祔神主於廟,時侍中崔光兼太常卿,以太祖既改,昭穆以次而易。兼御史中尉、黃門侍郎邢巒以為太祖雖改,昭穆仍不應易,乃立彈草按奏光。光謂惠蔚曰:“此乃禮也,而執法見彈劾,思獲助於碩學。”惠蔚曰:“此深得禮變。”尋為書以與光,贊明其事。光以惠蔚書呈宰輔,乃召惠蔚與巒庭議得失,尚書令王肅又助巒,而巒理終屈,彈事遂寢。

世宗即位之後,仍在左右敷訓經典,自冗從僕遷秘書丞、武邑郡中正。惠蔚既入東觀,見典籍未周,乃上疏曰:“臣聞聖皇之御世也,必幽贊人經,參天二地,憲章典故,述遵鴻猷。故《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然則《六經》、百氏,圖書秘籍,乃承天之正術,治人之貞範。是以温柔疏遠,《詩書》之教;恭儉易良,《禮樂》之道。爻彖以微為神,《秋》以屬辭為化。故大訓炳於東序,藝文光於麟閣。斯實太平之樞宗,勝殘之要道,有國之靈基,帝王之盛業。安上靖民,敦風美俗,其在茲乎?及秦棄學術,《禮經》泯絕。減興求訪,典文載舉,先王遺訓,粲然復存。暨光武撥亂,不暇給,而入洛之書二千餘兩。魏晉之世,尤重典墳,收亡集逸,九鹹備。觀其鳩閲史篇,訪購經論,紙竹所載,略盡無遺。臣學闕通儒,思不及遠,徒循章句,片義無立,而茲造麴覃,廁班秘省,忝官承乏,唯書是司。而觀、閣舊典,先無定目,新故雜糅,首尾不全。有者累帙數十,無者曠年不寫。或篇第褫落,始末淪殘;或文壞字誤,謬爛相屬。篇目雖多,全定者少。臣今依前丞臣盧昶所撰《甲乙》新錄,裨殘補闕,損並有無,校練句讀,以為定本,次第均寫永為常式。其省先無本者,廣加推尋,搜求令足。然經記浩博,諸子紛綸,部帙既多,章篇紕繆,當非一二校書,歲月可了。今求令四門博士及在京儒生四十人,在秘書省專校考,參定字義。如蒙聽許,則典文允正,羣書大集。”詔許之。

又兼黃門侍郎,遷中散大夫,仍兼黃門。久之,正黃門侍郎,代崔光為著作郎,才非文史,無所撰著,唯自披其傳注數行而已。遷國子祭酒、秘書監,仍知史事。延昌二年,追賞侍講之勞,封棗強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户。肅宗初,出為平東將軍、濟州刺史。還京,除光祿大夫。魏初已來,儒生寒官,惠蔚最為顯達。先單名蔚,正始中,侍講內,夜論佛經,有愜帝旨,詔使加“惠”號惠蔚法師焉。神龜元年卒於官,時年六十七。賜五百匹,贈大將軍、瀛州刺史,諡曰戴。

子伯禮,襲封。伯禮善隸書。拜奉朝請、員外散騎侍郎、寧朔將軍、步兵校尉、國子博士。卒,贈輔國將軍、巴州刺史。子產同,襲。少有才學,早亡,時人惜之。

徐遵明,字子判,華陰人也。身長八尺,幼孤好學。年十七,隨鄉人靈和等詣山東求學。至上黨,乃師屯留王聰,受《詩》、《尚書》、《禮記》。一年,便辭聰詣燕趙,師事張吾貴。吾貴門徒甚盛,遵明伏膺數月,乃私謂其友人曰:“張生名高而義無檢格,凡所講説,不愜吾心,請更從師。”遂與平原田猛略就範陽孫買德受業。一年,復去之。猛略謂遵明曰:“君年少從師,每不終業,千里負帙,何去就之甚。如此用意,終恐無成。”遵明曰:’吾今始知真師所在。”猛略曰:“何在?”遵明乃指心曰:“正在於此。”乃詣平原唐遷,納之,居於蠶舍。讀《孝經》、《論語》、《詩》、《尚書》、《三禮》,不出門院,凡經六年,時彈箏吹笛以自娛。又知陽平館陶趙世業家有服氏秋,是晉世永嘉舊本,遵明乃往讀之。復經數載,因手撰《秋義章》,為三十卷。

是後教授,門徒蓋寡,久之乃盛。遵明每臨講坐,必持經執疏,然後敷陳,其學徒至今浸以成俗。遵明講學於外二十餘年,海內莫不宗仰。頗好聚斂,有損儒者之風。

後廣平王懷聞而徵焉。至而尋退,不好京輦。孝昌末,南渡河,客於任城。以兗州有舊,因徒居焉。永安初,東道大使元羅表薦之,竟無禮闢。二年,元顥入洛,任城太守李湛將舉義兵,遵明同其事。夜至民間,為亂兵所害,時年五十五。

永熙二年,遵明弟子通直散騎常侍李業興表曰:“臣聞行道樹德,非求利於當年;服義履仁,豈邀恩於沒世。但天爵所存,果致式閭之禮;民望攸屬,終有祠墓之榮。伏見故處士兗州徐遵明生在衡泌,弗因世族之基;長於原野,匪乘雕鏤之地。而託心淵曠,置情恬雅,處靜無悶,居約不憂。故能垂簾自,下帷獨得,鑽經緯之微言,研聖賢之妙旨。莫不入其門户,踐其堂奧,信以稱大儒於海內,擅明師於下矣。是故眇眇四方,知音之類,延首慕德,跂踵依風。每廬暫闢,杖策不遠千里;束脩受業,編錄將逾萬人。固已企盛烈於西河,擬高蹤於北海。若慕奇好士,愛客尊賢,罷吏遊梁,紛而成列。遵明以碩德重名,首蒙禮命,曳裾雅步,眷同置體。黃門李鬱具所知明,方申薦奏之恩,處心守壑之志,潛居樂道,遂往不歸。故北海王入洛之初,率土風靡,遵明確然守志,忠潔不渝,遂與太守李湛將誅叛逆。時有邂逅,受斃兇險。至誠高節,堙沒無聞,朝野人士,相與嗟悼。伏惟陛下遠應龍序,俯執天衷,每端聽而忘昃,常坐思而候曉。雖微功小善,片言一行,莫不衣裳加室,玉在門。況遵明冠蓋一時,師表當世,溘焉冥沒,旌紀寂寥。逝者長辭,無論榮價,文明敍物,敦厲斯在。臣託跡諸生,親承顧眄,惟伏膺之義,在三之重,是以越分陳愚,上喧幄座。特乞加以顯諡,追以好爵,仰申朝廷尚德之風,下示學徒稽古之利。若宸鑑昭回,曲垂矜採,則荒墳千載,式貴生平。”卒無贈諡。

董徵,字文發,頓丘衞國人也。祖英,高平太守。父虯,郡功曹。徵身長七尺二寸,好古,學尚雅素。年十七,師清河監伯陽,受《論語》、《詩》、《秋》、《周易》,就河內高望崇受《周官》,後於博陵劉獻之遍受諸經。數年之中,大義練,講授生徒。太和末,為四門小學博士。後世宗詔徵入璇華宮,令孫惠蔚問以《六經》,仍詔徵教授京兆、清河、廣平、汝南四王,後特除員外散騎侍郎。清河王懌之為司空、司徒,引徵為長參軍。懌遷太尉,徵為倉曹參軍。出為氵市郡太守,加揚烈將軍。入為太尉司馬,俄加輔國將軍。未幾,以本將軍除安州刺史。徵因述職,路次過家,置酒高會,大享邑老,乃言曰:“龜返國,昔人稱榮;仗節還家,雲胡不樂。”因誡二三子弟曰:“此之富貴,匪自天降,乃勤學所致耳。”時人榮之。入為司農少卿、光祿大夫。徵出州入卿,匪唯學業所致,亦由汝南王悦以其師資之義。為之啓請焉。永安初,加平東將軍,尋以老解職。永熙二年卒。出帝以徵昔授父業,故優贈散騎常侍、都督相殷滄三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僕、相州刺史,諡曰文烈。

子仲曜,武定末,儀同開府屬。

刁衝,字文朗,渤海饒安人也,鎮東將軍雍之曾孫。十三而孤,孝慕過人。其祖母司空高允女,聰明婦人也,哀其早孤,撫養尢篤。衝免喪後便志學他方,高氏泣涕留之,衝終不止。雖家世貴達,乃從師於外,自同諸生。於時學制,諸生悉直監廚,衝雖有僕隸,不令代己,身自炊爨。每師受之際,發情專,不捨晝夜,殆忘寒暑。學通諸經,偏修鄭説,陰陽、圖緯、算數、天文、風氣之書莫不關綜,當世服其博,刺史郭祚聞其盛名,訪以疑義,衝應機解辯,無不祛其久惑。後太守范陽盧尚之、刺史河東裴植並徵衝為功曹、主簿,非所好也,受署而已,不關事務。惟以講學為心,四方學徒就其受業者歲有數百。

衝雖儒生,而執心壯烈,不畏強禦。延昌中,世宗舅司徒高肇擅恣威權,衝乃抗表極言其事,辭旨懇直,文義忠憤。太傅、清河王懌覽而嘆息。

先是衝曾祖雍作《行孝論》以誡子孫,稱:“古之葬者衣之以薪,不封不樹,後世聖人易之棺槨。其有生則不能致養,死則厚葬過度。及於末世,至蘧蒢裹屍,倮而葬者。確而為論,並作折衷。既知二者之失,豈宜同之。當令所存者棺厚不過三寸,高不過三尺,弗用繒彩,斂以時服。轜車止用白布為幔,不加畫飾,名為清素車。又去輓歌、方相,並盟器雜物。”及衝祖遵將卒,敕其子孫令奉雍遺旨。河南尹丞張普惠謂為太儉,貽書於衝叔整議其進退。整令與通學議之,衝及致書國學諸儒以論其事,學官竟不能答。

衝以嫡傳祖爵東安侯。京兆王繼為司空也,並以高選頻闢記室參軍。肅宗將親釋奠,於是國子助教韓神固與諸儒詣國子祭酒崔光、吏部尚書甄琛,舉其才學,奏而徵焉。及卒,國子博士高涼及范陽盧道侃、盧景裕等覆上狀陳沖業行,議奏諡曰安憲先生,祭以太牢。子欽,字志儒。早亡。

盧景裕,字仲儒,小字白頭,范陽涿人也。章武伯同之兄子。少聰,專經為學。居拒馬河,將一老婢作食,子不自隨從。又避地大寧山,不營世事,居無所業,惟在註解。其叔父同職居顯要,而景裕止於園舍,情均郊野,謙恭守道,貞素自得。由是世號居士。

前廢帝初,除國子博士,參議正聲,甚見親遇,待以不臣之禮。永熙初,以例解。天平中,還鄉里,與邢子才、魏季景、魏收、邢昕等同徵赴鄴。景裕寓託僧寺,講聽不已。未幾,歸本郡。

河間邢摩納與景裕從兄仲禮據鄉作逆,其同反,以應元寶炬。齊獻武王命都督賀拔仁討平之。聞景裕經明行著,驛馬特徵,既而舍之,使教諸子。在館十一歸家,隨以鼎食。景裕風儀言行,雅見嗟賞。先是景裕注《周易》、《尚書》、《孝經》、《禮記》、《老子》,其《詩》、《秋左氏》未訖,齊文襄王入相,於第開講,招延時雋,令景裕解所注《易》。景裕理義微,吐發閒雅。時有問難,或相詆訶,大聲厲,言至不遜,而景裕神采儼然,風調如一,從容往復,無際可尋。由是士君子嗟美之。

元顥入洛,以為中書郎。普泰初,復除國子博士。進退其間,未曾有得失之清靜,淡於榮利,弊衣食,恬然自安,終端嚴,如對賓客。興和中,補齊王開府屬,卒於晉陽,齊獻武王悼惜之。

景裕雖不聚徒教授,所注《易》大行於世。又好釋氏,通其大義。天竺胡沙門道悕每論諸經論,輒託景裕為之序。景裕之敗也,系晉陽獄,至心誦經,枷鎖自。是時又有人負罪當死,夢沙門教講經,覺時如所夢,默誦千遍,臨刑刀折,主者以聞,赦之。此經遂行於世,號曰《高王觀世音》。

李同軌,趙郡高邑人,陽夏太守義深之弟。體貌魁岸,帶十圍,學綜諸經,多所治誦,兼讀釋氏,又好醫術。年二十二,舉秀才,策,除奉朝請,領國子助教。轉著作郎,典儀注,修國史,遷國子博士,加徵虜將軍。永熙二年,出帝幸平等寺,僧徒講法,敕同軌論難,音韻閒朗,往復可觀,出帝善之。三年,釋菜,詔延公卿學官於顯陽殿,敕祭酒劉廞講《孝經》,黃門李鬱講《禮記》,中書舍入盧景宣解《大戴禮夏小正篇》。時廣招儒學,引令預聽。同軌經義素優,辯析兼美,而不得執經,深為慨恨。天平中,轉中書侍郎。興和中,兼通直散騎常侍,使蕭衍。衍深耽釋學,遂集名僧於其愛敬、同泰二寺,講《涅盤大品經》,引同軌預席。衍兼遣其朝臣並共觀聽。同軌論難久之,道俗鹹以為善。盧景裕卒,齊獻武王引同軌在館教諸公子,甚加禮之。每旦入授,暮始歸。緇素請業者,同軌夜為説解,四時恆爾,不以為倦。武定四年夏卒,年四十七,時人傷惜之,齊獻武王亦殊嗟悼,贈襚甚厚。贈驃騎大將軍、瀛州刺史,諡曰康。

李業興,上黨長子人也。祖虯,父玄紀,並以儒學舉孝廉。玄紀卒於金鄉令。業興少耿介。志學力,負帙從師,不憚勤苦。耽思章句,好覽異説。晚乃師事徐遵明於趙魏之間。時有漁陽鮮于靈馥亦聚徒教授,而遵明聲譽未高,著錄尚寡。業興乃詣靈馥黌舍,類受業者。靈馥乃謂曰:“李生久遂羌博士,何所得也?”業興默爾不言。及靈馥説《左傳》,業興問其大義數條,靈馥不能對。於是振衣而起曰:“羌弟子正如此耳!”遂便徑還。自此靈馥生徒傾學而就遵明。遵明學徒大盛,業興之為也。

後乃博涉百家,圖緯、風角、天文、占候無不詳練,尤長算曆。雖在貧賤,常自矜負,若禮待不足,縱於權貴,不為之屈。後為王遵業門客。舉孝廉,為校書郎。以世行趙匪歷,節氣後辰下算,延昌中,業興乃為《戊子元歷》上之。於時屯騎校尉張洪、蕩寇將軍張龍祥等九家各獻新曆,世宗詔令共為一歷。洪等後遂共推業興為主,成《戊子歷》,正光三年奏行之。事在《律曆志》,累遷奉朝請。臨淮王彧徵蠻,引為騎兵參軍。後廣陵王淵北征,復為外兵參軍。業興以殷歷甲寅,黃帝辛卯,徒有積元,術數亡缺,業興又修之,各為一卷,傳於世。

建義初,敕典儀注,未幾除著作佐郎。永安二年,以前造歷之勳,賜爵長子伯。遭憂解任,尋起復本官。元曄之竊號也,除通直散騎侍郎。普泰元年,沙汰侍官,業興仍在通直,加寧朔將軍。又除徵虜將軍、中散大夫,仍在通直。太昌初,轉散騎侍郎,仍以典儀之勤,特賞一階,除平東將軍、光祿大夫,尋加安西將軍。後以出帝登極之初,預行禮事,封屯留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户。轉中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永熙三年二月,出帝釋奠,業興與魏季景、温子升、竇瑗為摘句。後入為侍讀。

遷鄴之始,起部郎中辛術奏曰:“今皇居徒御,百度創始,營構一興,必宜中制。上則憲章前代,下則模寫洛京。今鄴都雖舊,基址毀滅,又圖記參差,事宜審定。臣雖曰職司,學不稽古,國家大事非敢專之。通直散騎常侍李業興碩學通儒,博聞多識,萬門千户,所宜訪詢。今求就之披圖案記,考定是非,參古雜今,折中為制,召畫工並所須調度,具造新圖,申奏取定。庶經始之,執事無疑。”詔從之。天平二年,除鎮南將軍,尋為侍讀。於時尚書右僕、營構大將高隆之被詔繕治三署樂器、衣服及百戲之屬,乃奏請業興共參其事。

四年,與兼散騎常侍李諧、兼吏部郎盧元明使蕭衍,衍散騎常侍朱異問業興曰:“魏洛中委粟山是南郊?”業興曰:“委粟是圓丘,非南郊。”異曰:“北間郊、丘異所,是用鄭義。我此中用王義。”業興曰:“然,洛京郊、丘之處專用鄭解。”異曰:“若然,女子逆降傍親亦從鄭以不?”業興曰:“此之一事,亦不專從。若卿此間用王義,除禫應用二十五月,何以王儉喪禮禫用二十七月也?”異遂不答。業興曰:“我昨見明堂四柱方屋,都無五九之室,當是裴頠所制。明堂上圓下方,裴唯除室耳。今此上不圓何也?”異曰:“圓方之説,經典無文,何怪於方?”業興曰:“圓方之言,出處甚明,卿自不見。見卿錄梁主《孝經義》亦云上圓下方,卿言豈非自相矛盾!”異曰:“若然,圓方竟出何經?”業興曰:“出《孝經援神契》。”異曰:“緯候之書,何用信也!”業興曰:“卿若不信,靈威仰、葉光紀之類經典亦無出者,卿覆信不?”異不答。

蕭衍親問業興曰:“聞卿善於經義,儒、玄之中何所通達?”業興曰:’少為書生,止讀五典,至於深義,不辨通釋。”衍問《詩周南》,王者之風,系之周公,《邵南》,仁賢之風,系之《邵公》。何名為系?”業興對曰:“鄭注《儀禮》雲:“昔大王、王季居於岐陽,躬行《邵南》之教,以興王業。及文王行今《周南》之教以受命。作邑於酆,分其故地,屬之二公。名為系。”衍又問:“若是故地,應自統攝,何由分封二公?”業興曰:“文王為諸侯之時所化之本國,今既登九五之尊,不可復守諸侯之地,故分封二公。”衍又問:“《乾卦》初稱‘潛龍’,二稱‘見龍’。至五‘飛龍’。初可名為虎。”問意小乖。業興對:“學識膚淺,不足仰酬。”衍又問:“《尚書》‘正月上受終文祖’,此是何正?”業興對:“此是夏正月。”衍言何以得知,業興曰:“案《尚書中候運行篇》雲‘月營始’,故知夏正。”衍又問:“堯時以何月為正?”業興對:’自堯以上,書典不載,實所不知。”衍又云:“‘寅賓出’,即是正月。‘中星鳥,以殷仲’,即是二月。此出堯典,何得雲堯時不知用何正也?”業興對:’雖三正不同,言時節者皆據夏時正月。《周禮》,仲二月會男女之無夫家者。雖自周書,月亦夏時,堯之月,亦當如此。但所見不深,無以辨析明問。”衍又曰:“《禮》,原壤之母死,孔子助其沐槨。原壤叩木而歌曰:‘久矣不託音。狸首之班然,執女手之卷然。’孔子聖人,而與原壤為友?”業興對:“孔子即自解,言親者不失其為親,故者不失其為故。”又問:“原壤何處人?”業興對曰:“鄭注云:原壤,孔子幼少之舊。故是魯人。”衍又問:“孔子聖人,所存必可法。原壤不孝,有逆人倫,何以存故舊之小節,廢不孝之大罪?”業興對曰:“原壤所行,事自彰著。幼少之,非是今始,既無大故,何容棄之?孔子深敦故舊之義,於理無失。”衍又問:“孔子聖人,何以書原壤之事,垂法萬代?”業興對曰:“此是後人所錄,非孔子自制。猶合葬於防,如此之類,《禮記》之中動有百數。”衍又問:“《易》曰太極,是有無?”業興對:“所傳太極是有,素不玄學,何敢輒酬。”還,兼散騎常侍。加中軍大將軍。後罷議事省,詔右僕高隆之及諸朝士與業興等在尚書省議定五禮。興和初,又為《甲子元歷》,時見施用。復預議《麟趾新制》。武定元年,除國子祭酒,仍侍讀。三年,出除太原太守。齊獻武王每出征討,時有顧訪。五年,齊文襄王引為中外府諮議參軍。後坐事止。業興乃造《九宮行棋歷》,以五百為章,四千四十為部,九百八十七為鬥分,還以己未為元,始終相維,不復移轉,與今曆法術不同。至於氣序分,景度盈縮,不異也。七年,死於所,年六十六。

業興愛好墳籍,鳩集不已,手自補治,躬加題帖,其家所有,垂將萬卷。覽讀不息,多有異聞,諸儒服其淵博。豪俠,重意氣。人有急難,委之歸命,便能容匿。與其好合,傾身無吝。若有相乖忤,便即疵毀,乃至聲,加以謗罵。又躁隘,至於論難之際,高聲攘振,無儒者之風。每語人云“但道我好,雖知妄言,故勝道惡。務進忌前,不顧後患,時人以此惡之。至於學術微,當時莫及。

子崇祖,武定中,太尉外兵參軍。崇祖弟遵祖,太昌中,業興傳其長子伯以授之。齊受禪,例降。

史臣曰:古語云:容體不足觀,勇力不足恃,族姓不足道,先祖不足稱,然而顯聞四方,聲後裔者,其惟學乎。信哉斯言也。梁越之徒,篤志不倦,自求諸己,遂能聞道下風,稱珍席上,或聚徒千百,或服冕乘軒,鹹稽古之力也。

部分譯文陳奇,字修奇,河北人,自稱是晉涼州刺史陳驤的八代孫。祖陳刃,仕官慕容垂。陳奇少孤,家貧,而奉養母親至為孝順。少小聰,有早成美稱。氣剛亮,與俗不羣。喜愛玩習經典,博通典籍,經常指責馬融、鄭玄解經失旨,立志著書述説《五經》。始注《孝經》、《論語》,很是免費,為顯貴所稱讚。

陳奇與河間邢祐同召赴京。當時秘書監遊雅素聞其名,開始很是喜歡他,引入秘書省,想授給他史職。後來與陳奇討論到典誥及《詩》、《書》,遊雅讚揚馬、鄭。至於《易-訟卦》天與水違行,遊雅説:“從葱嶺以西,水皆西,推此而言,《易》所談到的應是從葱嶺以東的情況。”陳奇説:“《易》理綿遠廣大,包含宇宙。如像您所説的,自葱嶺以西,難道東向望天嗎?”陳奇執義非難遊雅,每每都如此類,始終不苟從。遊雅生護短,便以為嫌。曾經當眾侮辱陳奇,或爾汝地直接稱呼,或者指他為小人。陳奇説:“公身為君子,奇身份是小人罷了。”遊雅説:“君言身份是小人,君祖父是何人?”陳奇説:“祖,燕東部侯矨。”遊雅質難陳奇説:“侯矨是什麼官啊?”陳奇説:“三皇不傳禮,官名哪裏會相同呢?故過去有云師、火正、鳥師的名稱。由此而言,世代變化則官名不同,時間推移則禮制改變。公為皇魏東宮內侍長,侍長究竟是什麼職務呢?”從此遊雅深深記恨於懷。開始皇帝下詔把陳奇給遊雅,令其補秘書的缺,遊雅既然討厭他了,這事也就擱下了。

陳奇閒置數年,高允與陳奇校正古籍,稱讚其遠見卓識,表揚陳奇的通識淵博,説他不是平凡的學者所能趕得上的。高允微勸遊雅説:“君您在朝野都有很高的聲望,為什麼要與野儒去辨什麼簡牘章句呢?”遊雅説高允偏袒陳奇,説:“君難道是結黨小人?”於是拿出陳奇所注的《論語》、《孝經》在坑內燒了。陳奇説:“公是貴人,不缺柴燒,為什麼要燒掉陳奇的《論語》呢?”遊雅更加憤怒,因此告訴京城後生不聽陳奇的傳授。而陳奇並沒有投降的意思,也評論遊雅的過失。遊雅撰寫昭皇太后的碑文,論太后名字之美,把她比成前魏的甄后。陳奇挑剔其失誤,被皇上聽到了。下詔司徒檢對碑文史事,本是郭後,是遊雅的不對。

有人寫謗譏之書,內容多有怨時的言辭,頗為陳奇的不得志鳴不平。遊雅便譏刺説:“這文字説陳奇不得志,應當是陳奇唆使別人這樣做的。如依律文,製造毀謗之書的人都要戮滅一族的。”於是列舉陳奇的罪行,當時司徒、平原王陸麗知道陳奇被冤枉了,愛憐其才學,所以把陳奇一案拖延了年把時間,希望能夠得到寬釋。但是獄訟定案,最終陳奇還是被殺,且殃及一家。陳奇尤其擅長《易》,在獄中曾自己給自己算卦,沒等算完,便擊破而嘆説:“我活不過來年冬天!”等到陳奇受害,與所佔卜的沒有任何差異。

陳奇當初被召,夜晚夢見星星墜落壓在腳上,第二天告訴別人説:“星主好風,星主好雨,夢見星星壓腳,必無善兆。但是時命嚴峻急切,不敢不去呀。”陳奇妹妹嫁給常氏,有個兒子叫矯之,仕官郡守。神龜年間,上書陳述時政所宜,言辭頗為忠誠,清河王元懌稱美其文。陳奇所注的《論語》,矯之傳掌下來,未能免費於世,其義與鄭玄經解多有不同,往往與司徒崔浩的相同。

劉獻之,博陵饒陽人。少時失去父母,十分貧困,卻十分喜歡《詩經》、《左傳》,曾經在渤海程玄那裏讀書受業,便博覽羣書。看到名家、法家之言,掩書譏笑説:“假使楊墨之不寫此書,千年之後誰人知道他們是如此之渺小呢?”他曾經對其親人説:“看屈原《離騷》之作,自覺他是狂人,他死固然很合適,有什麼可痛惜的!我常説滌纓洗耳,有異人形跡;食糟啜酉離,有同物節志。而孔子説:‘我卻與此不同,遇事無可無不可。’此言太對,正合我心。”當時有人跟隨劉獻之問學,劉獻之就對他説:“為人立身,雖然百行異途,但按照四科而論,應當以德行為第一位。君如能入孝出悌,忠信仁讓,便足不出户,就可知名天下。如不能這樣,即使刺股讀書,負笈從師,也只能做到博聞多識,只不過能做些土龍求雨,眩惑將來的事,這對於立身之道有何益處?孔門之徒,當初也不明此理,看見皋魚嘆無親可奉,方才歸而養親。嗟嘆先達,可曾自覺悟此為晚!學費束脩來之不易,我受之也難,故吐心腹之意,你們三思。”從此以後,天下求學的人無不高仰其行義卻很少登門造訪。

劉獻之擅長《秋》、《詩》,每次講解《左氏傳》,講完隱公八年的事情便停止了,説義例已講完,不用再往下講,因此弟子不能窮盡其説。後來本郡推舉孝廉,這本不是他所愛做的事,人們他應舉,只好應命,到了京師,便自稱有病,還歸本郡。高祖到中山,詔書徵拜他為典內校書,獻之仰天長嘆説:“我不如莊周尚能為散木遠矣!一次就夠了,怎麼能再來一次呢?”稱病堅決推辭。當時中山張吾貴與劉獻之齊名,海內人士稱他們為儒家宗師。張吾貴每一次講唱經書,門徒都達數千人,其中德行學業可以稱許的很少。劉獻之著錄,參與的數百人罷了,都是通經的人。於是有見識的人便辨別二人優劣。魏朝緊接喪亂之後立朝,《五經》大義雖然都有師講説,但天下學生還有很多疑難問題,這些疑難都由劉獻之裁決。六藝的文字,他雖然沒有全注,但他所標出的意旨,與舊的意義很不相同,劉獻之撰《三禮大義》四卷,《三傳略例》三卷,《注詩序義》一卷,現在免費於世,加上《章句疏》三卷。注《涅。。經》未完便去世了。

孫惠蔚,字叔炳,武邑武遂人,小字陀羅。自稱六世祖道恭為晉長秋卿,從道恭到惠蔚世代以大儒傳家。孫惠蔚十三歲時,通《詩》、《書》及《孝經》、《論語》;十八歲時,師從董道季講《易》;十九歲,師從程玄讀《禮經》及《秋三傳》。遊歷儒堂,在冀州一帶相當出名。

太和初年(477),郡中推舉他為孝廉,對策於中書省。當時中書監高閭久聞孫惠蔚名字,稱其英辯,因而與他談,推薦他為中書博士。轉任皇宗博士。高閭承詔理定雅樂,孫惠蔚參預此事。等到樂定成,高閭上疏請召集朝中貴宦到太樂署,討論是非。秘書令李彪自負才辯,在其中詰難,高閭讓孫惠蔚與李彪辯論,李彪不能説服他。黃門侍郎張彝經常與他遊玩相處,每逢上表陳疏論事,多參訪於他。太和十七年(493),高祖南征,上議告類之禮。等到太師馮熙逝世,孫惠蔚監護他的喪禮,上書請求讓馮熙還沒成年的兒子都穿成人的喪服。孫惠蔚與李彪以儒學相知,等到李彪官做到尚書,孫惠蔚仍為太廟令。高祖曾經從容地説:“道固既登龍門而孫惠蔚還沉穢地,朕常常覺得心中有愧。”孫惠蔚雖然久滯小官,但深深理解為官通之變,沒有孜孜求官的願望,儒者以此推崇他。

二十二年(498),孫惠蔚侍讀東宮。這以前七廟以平文為太祖,高祖議定祖宗,以道武為太祖。祖宗雖然確定下來,但廟中昭穆次序仍然未改。等到高祖逝世,附神主牌位於祖廟,當時侍中崔光兼任太常卿,認為太祖既改,昭穆應依次而易。兼御史中尉、黃門侍郎邢巒認為太祖雖改,昭穆仍然不該改變,於是立彈劾書章要追究崔光責任。崔光對孫惠蔚説:“這是禮制,而執法之人要彈劾我,我只有向碩學大儒求援來了。”孫惠蔚説:“您的意見深得禮制變化要旨。”很快寫了封信給崔光,説明此事。崔光把孫惠蔚的信遞給宰相,於是召孫惠蔚與邢巒在官衙辯論得失,尚書令王肅又幫助邢巒,而邢巒最終還是理屈,彈劾的事就放下了。

世宗即位之後,孫惠蔚仍然在其左右教授經典,官職從冗從僕遷升至秘書丞、武邑郡中正。孫惠蔚既入東觀,看到典籍不周備,於是上疏説:“臣聽説聖皇治世,必定贊擴經典,參天禮地,憲章典故,述遵鴻儒。所以《易》説:‘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所以六經、百氏、圖書秘籍,是承接上天之術,是治人的規範。所以温柔疏遠,是《詩》、《書》之教;恭儉易良,是《禮》、《樂》之道。爻彖以微為神,《秋》以辭意為化。因此大訓昭明於東序之堂,藝文光耀於麟閣之上。這些實在都是致太平的主要典籍,勝殘的要道,乃是國家的靈基,帝王的盛業。安定政權,安撫百姓,調化風俗,都是依據它們吧?等到秦代譭棄學術,《禮經》絕跡。漢興求訪,典文漸舉,先王遺訓,燦然復存。到光武撥亂反正,不暇給,而入洛陽的書仍只有二千餘兩(兩,疑誤)。魏、晉朝,尤其重視典籍,收亡集逸,九典籍皆備。檢視他們校集史篇,訪購經論,紙竹所載,鉅細無遺。為臣學識不足稱為通儒,思慮不及綿遠,徒循章句,片義不曾述立。而皇恩慈愛,照及愚陋,我得以任職秘書省,忝居承乏,職在掌書。而臣看觀、閣舊典,先前沒有確定目次,新故混雜,首尾不全。有的累重數十,沒有的多年不謄寫。或者有的篇第漏,始末殘缺;有的文壞字誤,謬誤多爛相屬。篇目雖説很多,全然不缺的很少。臣今天依照前丞臣盧昶所寫的《甲乙新錄》,打算修殘補闕,損並有無,校正句讀,製成定本,次第均寫,永為常式。那些省中先沒有的版本,廣加推尋,搜求令足。然而經記書籍浩博,諸子紛論,部卷既多,章篇錯誤,不是一兩名校書官,經過一些年的工作就可做完的。今請求讓四門博士以及在京的儒生四人,在秘書省專門從事校工作,參定字義。如果陛下同意,則會使經典文字允當正確,書籍定會大為豐富起來。”帝下詔同意。

又兼任黃門侍郎,遷任中散大夫,仍兼任黃門侍郎。很久以後,轉為正黃門侍郎,代崔光為著作郎,他非文史之才,沒有撰述,只自披其傳注數行而已。遷任國子祭酒、秘書監,仍掌史事。延昌二年(513),朝廷追賞他的侍講功勞,封棗強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户。肅宗初年,出任平東將軍、濟州刺史。還京後,除任光祿大夫。魏朝初年以來,儒生大多仕途潦倒,孫惠蔚最為顯達。他先單名蔚,正始年間,在宮內侍講,夜晚論述佛經。皇帝聽了很舒服,下詔讓他加上“惠”號稱“惠蔚法師”了。神龜元年(518)卒於任上,時年六十七歲。朝廷賜給他五百匹,贈大將軍、瀛州刺史,諡稱戴。

董徵,字文發,頓丘衞國人。祖董英,任高平太守。父董虯,終官郡功曹。董徵身長七尺二寸,好古,學尚雅素。年紀十七,從師清河監伯陽,受《論語》、《詩》、《秋》、《周易》,師從河內高望崇受《周官》,後來又從師博陵劉獻之廣受眾經。數年之中,諸書大義練,收徒講授。太和末年(499),任四門小學博士。後來世宗下詔讓董徵入。。華宮,令孫惠蔚問他《六經》,仍下詔讓董徵教授京兆、清河、廣平、汝南四王。後來特除員外散騎侍郎。清河王元懌任司空、司徒,引董徵為長參軍。元懌遷任太尉,徵任倉曹參軍。出任沛郡太守,加揚烈將軍。入朝任太尉司馬,不久加輔國將軍。沒多久,以本將軍除任安州刺史。董徵因入廷述職,路過家鄉,擺設酒宴,大享鄉老,説:“帶龜符返國,過去的人都稱這很榮耀;仗節還家,為何不快樂一番。”因之又告誡家門子弟説:“我今天的富貴,不是從天降下的,乃是勤學的結果。”當時人都以他為榮。入朝為司農少卿、光祿大夫。董徵出州入卿,不僅是學業好的原因,也是由於汝南王元悦以他是自己恩師,出面為他請官所致。永安初年(528),加授平東將軍,不久以年老卸職。永熙二年(533)去世。出帝以董徵過去曾給其父授業,故優贈散騎常侍、都督湘殷滄三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尚書左僕、相州刺史,諡曰文烈。

刁衝,字文朗,渤海饒安人,鎮東將軍刁雍的曾孫。十三歲成為孤兒,孝順過於常人。他的祖母是司空高允的女兒,是位聰明的婦女,哀傷他少小即成孤兒,撫養他尤為心。刁衝喪期滿後便有志到他方求學,高氏着眼淚挽留他,而刁衝執意要走。雖然他家世顯貴,而他仍在外從師,把自己當一般生徒一樣看待。當時學制,諸生都要輪下廚,刁衝雖然有僕役奴隸,不讓其代己下廚,生火做飯。每次聽講的時候,他總是專心致志,不分夜,不知寒暑,刻苦學習。刁衝學通眾經,偏修鄭玄之説,陰陽、圖緯、算數、天文、風氣的書籍無不融會貫通,當世的人佩服他的湛淵博。刺史郭祚聽説他的盛名,以疑難問題尋訪於他,刁衝當即解釋辨析,無不消除其長久的疑惑。後來太守范陽人盧尚之、刺史河東人裴植都徵刁衝為功曹、主簿,這都不是他所喜歡的,刁衝只是掛名而已,不參與具體事務。只以講學為本業,四方學徒到他這裏學習的每年都有數百人。

刁衝雖是儒生,卻心懷壯烈,不畏強暴。延昌年間,魏世宗的舅舅司徒高肇擅威權,刁衝於是上表痛陳這事,辭意懇切忠直,字字憤,句句忠烈。太傅、清河王元懌看完上表,嘆息不已。

以前,刁衝曾祖刁雍寫《行孝論》以告誡子孫,稱:“古代死了的人以薪為衣,不起冢也不樹碑,後代聖人變而為以棺槨下葬。這有生則不能奉養,死則厚葬過度的嫌疑。到了末世,就草蓆裹屍,而葬之。此論很恰當,並非折衷之説。我們既然知道二者失之偏頗,哪還能與其苟同呢。我們所應採取的應是棺槨厚不過三寸,高不過三尺,不用綢緞,裝殮只穿平時衣服。喪車只用白布為幔,不加畫飾,起名叫清素車。還省去輓歌,驅神像,還有神器雜物等一併去除。”等刁衝祖刁遵快死時,囑咐子孫要他們遵照刁雍遺旨。河南尹丞張普惠説這樣做過於節儉,寫信給刁衝的叔父刁整討論此事是否合適。刁整令刁衝與學識淵博的人討論此事,刁衝於是寫信給國子學中的學者們討論此事,學官們竟不能給出一個答覆。

刁衝因為嫡傳,襲爵東安侯。京兆王元繼任司空,頻頻闢他為記室參軍。肅宗準備親自祭奠神靈,於是國子助教韓神固與眾儒者到國子祭酒崔光、吏部尚書甄琛那裏,推舉其才學,請他赴駕,朝廷應允了。等到他去世,國子博士高涼及范陽盧道侃、盧景裕等人又上書陳述刁衝學識品行,商議奏請朝廷諡為安憲先生,以太牢的禮儀祭奠他。衝兒子刁欽,字志儒,早亡。

李業興,上黨長子人。祖父李虯,父玄紀,都因儒學淵博被推舉為孝廉。玄紀死於金鄉令任上。李興業少年時代就很忠直,潛心學習,負書從師,不怕辛苦。研經書章句,愛看奇聞異説。稍晚在趙、魏之間師事徐遵明。當時有漁陽人鮮于靈馥也聚徒講學,而遵明聲譽還沒多高,著錄尚少。業興於是到靈馥的學校中去,看起來像個學生。靈馥於是説:“李生你久隨徐遵明都學到了些什麼?”業興默不作聲。等到靈馥講説《左傳》,業興揀幾條傳中大義問靈馥,靈馥無法回答。於是業興振衣而起説:“羌弟子正像我這樣!”揚長而歸。從此以後,靈馥的學生紛紛改換門庭,來到徐遵明這裏。徐遵明學生大增,全是李業興的功勞。

後來,李業興廣泛涉獵百家之學,圖緯、占卜、天文各種學問無不詳知明曉,尤其擅長算術曆法。李業興雖然貧寒,卻很自負傲氣,如別人禮待不周,即使權貴之人,他也不低頭。後來當王遵業的門客。被推舉為孝廉,任校書郎。因當時免費趙匪欠的歷法,這部曆法節氣比時間變化晚了一些節拍,延昌年間,李業興編出一部《戊子元歷》獻給朝廷。當時,屯騎校尉張洪、蕩寇將軍張龍祥等九家各自獻上一部新的歷法,世宗下詔,讓把它們合為一部。張洪等人於是共同推薦李興業為主,編成《戊子歷》。正光三年(522),奏請推行新曆。事情記錄在《律曆志》。遷任奉朝請。臨海王元。。征伐蠻族引徵他為騎兵參軍。後來廣陵王元淵北征,又為外兵參軍。李業興考慮到殷商甲寅歷,黃帝辛卯歷,空有積元,術數亡缺,業興又加以修訂,各寫一卷,又傳於世。

建義初年(528),授官典儀注,沒多久升任著作佐郎。永安二年(529),因他以前造曆書的功勞,朝廷賜給他長子伯爵位。後來因居喪解職,不久又恢復原職。元曄竊居魏政權,任他為通直散騎侍郎。普泰元年(531),淘汰侍官,李業興仍在通直郎位,又加授寧朔將軍。後又授徵虜將軍、中散大夫,仍在通直職位。太昌初年(532),轉任散騎侍郎,因他典制儀式勤勤懇懇,特地賞升一階,除授平東將軍、光祿大夫,不久又加安西將軍。後又以出帝登基時,參與安排典禮儀式,被封為屯留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户,轉任中軍將軍、通直散騎常侍。永熙三年(534)二月,出帝祭神,李業興與魏季景、温子升、竇援為帝選祭辭。後來選入內宮,任帝侍讀。

魏都剛遷到鄴城時,起部郎中辛術啓奏説:“如今皇駕東移,百般創始,營造一事,必須合乎節度。上應參照前代範式,下應比照京洛規模。如今鄴都雖舊,房基殿址毀滅,又加上當初圖樣模糊,營造事宜應該審定。臣雖居職在此,但不古式,國家大事不敢妄自定奪。通直散騎常侍李業興是碩學大儒,博聞多識,營造大事,應徵求他的意見。現在請求皇上讓我到他那裏去展披圖記,考定是非,驗古論今,仔細定奪,召集畫工並所須調度,設計新圖,申奏皇上裁決。臣希望開始營造的時候,百事順當。”皇帝下詔,同意這個意見。天平二年(535),朝廷提升李業興為鎮南將軍,不久又任侍讀。這時尚書右僕、營構大將軍高隆之被召修繕治理三署樂器、衣服以及百戲之類,高隆之奏請李業興一同參預此事。

天平四年(537),與兼散騎常侍李諧、兼吏部郎盧元明一起出使蕭衍。蕭衍的散騎常侍朱異問李業興:“魏國洛中的委粟山是帝都的南郊嗎?”業興説:“委粟是園丘,不是南郊。”朱異説:“北邊郊、丘不是同一個地方,用的是鄭侯之義。我們這裏只用王義。”李業興説:“是的,洛京郊、丘之處專門採用鄭解。”朱異説:“如像這樣,女子降嫁旁親也從鄭義不?”業興説:“這一樁事,也不全從。像你説的這兒專從王義,喪期應為二十五個月,為什麼王儉的《喪禮》上寫除去喪服應為二十七個月呢?”朱異沒法回答。李業興又説:“我昨天看見明堂建制是四柱子的方形屋宇,都沒有五九的室制,應當是裴危頁所制。明堂上圓下方,裴只去除側室而已。而今卻見明堂上面不圓,是怎麼回事?”朱異説:“圓方之説,經典無記載,為什麼以方怪明堂?”李業興説:“圓方之言,出處很明確,只是你沒有看見罷了。我見你記錄的梁主《孝經義》也説上圓下方,你今天又説沒有此説,豈不是自相矛盾?”朱異説:“若是這樣,圓方之説出自何經?”李業興説:“出自《孝經-援神契》。”朱異説:“緯侯之書,有什麼可信的?”李業興説:“你若不信,《靈威仰》、《葉光紀》之類經典也屬無稽之列,你信不?”朱異不答。

蕭衍親自問李業興説:“聽説你擅長經義,儒、玄之中有何深研?”業興説:“少年作為書生,只讀五典,至於深義,不辨通釋。”蕭衍問:“《詩經-周南》,王者之風,係指周公;《邵南》,仁賢之風,係指邵公。什麼叫‘系’?”李業興回答説:“鄭玄注《儀禮》説:過去大王、王季居住岐陽,實行《邵南》之教,以興王業。等到文王施行《周南》之教以受周命。在豐地建都城,分原來地方給二公。所以名‘系’。”蕭衍又問:“如是故地,應該自己統管,為什麼要分封給二公?”李興業説:“文王作為諸侯時所居守的封國,既登上皇位之後,便不能再守留原來作為諸侯所守之地,所以分封二公。”蕭衍又問:“《乾卦》開頭稱‘潛龍’,二稱‘見龍’,到第五稱‘飛龍’。其實首卦可以稱為‘虎’。”提問頗怪。業興回答説:“我學識膚淺,不足以回答這個問題。”蕭衍又問:“《尚書》‘正月初一受終文祖’,這是何種曆法?”李業興回答説:“這是夏曆正月。”蕭衍説:“你從哪知道?”業興説:“查《尚書中候運行篇》説‘月開始’,故知是夏正。”蕭衍又問:“堯時以哪一月為正?”業興回答説:“從堯以上,書典無記,實在不知何月為正。”蕭衍又説:“‘寅賓出’,即是正月。‘中星鳥,是殷仲’,即是二月。這出自《堯典》,怎麼可以説堯時不知道用什麼曆法?”業興回答説:“雖然三正不同,説時節都據夏曆正月。《周禮》,仲二月男女中未婚者相會。這話雖然出自周朝書籍,月份指的也是夏時。堯的月,也當如此。但我所見典冊不多,無法辨析清楚。”蕭衍又説:“《禮》載,原壤的母親死了,孔子幫助其洗棺。原壤叩木唱着説:‘很久了,我與音樂久違了。狸首並排怡然,我握你手心情舒暢。’孔子是聖人,而與原壤是朋友?”業興回答説:“鄭玄注説:孔子自己有解釋,叫親人不失其為親人,故還是故。”蕭衍又問:“原壤哪裏人?”業興回答説:“鄭玄注説:原壤,孔子幼少時的朋友。所以是魯國人。”蕭衍又問:“孔子是聖人,所留下的所做所為必可為效法的對象。原壤不孝,有悖人倫,孔子何以存故舊的小節,廢原壤不孝的大罪?”李業興回答説:“原壤所做,事自明顯。孔子與他幼小之,不是今始,既沒有大的原因,怎麼能捨棄不管?孔子深明故之義,合於道理。”蕭衍又問:“孔子聖人,為什麼書錄原壤一事,作為千秋萬代效法的對象?”李業興回答説:“這是後人所錄,不是孔子自述。就像合葬於防之類事情,像這樣的情況,《禮記》之中,不下百處。”蕭衍又問:“《易》説太極,是有還是無?”業興回答説:“所傳太極是有,只因我一向不深研此類玄學,不敢妄自對答。”回來兼散騎常侍,加中軍大將軍。後來撤除議事省,皇帝下詔讓右僕高隆之及眾朝官與李業興等人在尚書省討論制定五禮。興和初年,又編《甲子元歷》,當時被採用。又參與討論《麟趾新制》。武定元年(543),除授國子祭酒,仍任侍讀。武定三年(545),出任太原太守。齊獻武王每次出朝征討,時常求教於他。武定五年(547),齊文襄王引薦他任中外府諮議參軍,後因事被軟起來。李業興於是創《九宮行棋歷》,以五百為一章,四千四十為一部,九百八十七為鬥分,還以己未為元,此曆始終相系,不再移轉像一般曆法,與今天的歷法方式不同。至於節氣時序合分離,影度數盈縮,則一樣。武定七年(549),死在軟地,年六十六歲。

李業興愛好書籍,收集不已,親手補治殘缺,親自加以題帖,家藏書籍,積至萬卷。而他則讀書不止,常有異事發現,眾儒者佩服他的學識淵博。李業興格豪俠義,重義氣。如人家有急難,投奔他那裏,他便收留藏匿。人家與他情投意合,他便能傾注身心,絕不吝嗇。如有矛盾,他便會中傷別人,以至於怒形於,橫加詛罵。情又很急躁偏狹,以至於辯論的時候,高聲語,伸拳振臂,沒有儒者風度。他經常跟別人説:“只要説我好,雖然我明知那是假話,但比説壞處強。”只求進職,忌諱他人比他強,做起事來不問後果,當時的人因這一點,厭惡他。但他學術深的程度,當時無人能趕得上。

子李崇祖,武定年間,任太尉外兵參軍。

崇祖弟遵祖,太昌年間(532),業興把長子伯的爵位傳給了他。齊立國,按例降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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