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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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前雪霧連綿的原因吧,過去一年的風波都被消弭在了新年之前。你看!大年剛過,初一的早晨,旭東昇,萬里無雲,從年夜鞭炮聲中醒來的城市還留有興奮夾雜疲憊的倦容,俯下身子漫不經心地看着三三兩兩見面握手問好的人們,穿着新鮮衣服在馬路邊上嘻嘻哈哈的孩子們,大街小巷裏不急不慢的出租汽車們。

我呢,匆匆忙忙地走過這些風景之後,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裏。大年初一、二月七號是我值班,我將目光透過辦公室正面全是玻璃的窗子向着出東方的遠天痴痴地望去。該給家裏打一個拜年的電話了,心裏開始這樣默默地想着,右手已經撥響了哥哥家的電話。

“你老叔啊!我喊你哥去”電話那端嫂子邊説邊放下電話喊我的哥哥去了。

“大哥,過年好!”我沒等哥哥問話先向哥哥問好。

“你們一家三口都好嗎?孩子年前啥時回家的?明年有時間回來過個年吧!”

“嗯、嗯,我們一定回去的。”我回答着哥哥問話的時候,自己的眼淚已經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

是啊!仔細地想一想,母親在時,一年不論怎麼忙都得回家一趟。特別是小時候枕着母親的大腿聽母親低聲唱,後來母親老了,她老人家躺在火炕頭的牛氈子上,我則坐在母親身旁聽母親講那些她講了幾十遍的過去。而今自從母親走了之後已經三年沒有回家了,一聽到哥哥問尋起來,便有一股股思鄉之情油然而生,一股股懷念母親的熾熱之情油然而生,並且縈繞在自己的心頭,幻化出許許多多往母子相依的情景。

我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人,因為趕上了三年天災人禍的“自然災害”在母腹中就缺乏營養,出生後直到四歲時還不會自己走路,整天地抓着母親的大衣襟跟在母親身邊,在母親行動最多的農家小院裏、廚房裏彳亍而行。據母親説我在一次患病時,叔叔給我打針前移動我的頭、腳都跟着動了,那意思是説快不行了。一邊的父親也喃喃自語地説:“是兒不死,是財不散”聽天由命吧。是母親堅持給我延醫用藥,把我從閻王哪裏救了回來。因為身體孱弱的原因,十歲時我才跟着哥哥姐姐們到學校去讀書,再後來哥哥姐姐以及和我同齡的孩子們都相繼輟學不念了,我因為身體不能適應農村裏的勞作,母親堅決支持着我繼續讀書,他要讓自己的這個兒子能夠生存下去。這其中給我印象最深刻的,對我人生影響最大的,是那幾次母親支持我讀書的事情,它們始終銘記在我的靈魂深處,不時地給我敲響生命意義的警鐘。

我家住在遼西大山區裏,每走幾里路,都要翻幾座山爬幾道嶺。在我讀初中時,學校離家二十幾華里,十三四歲的我要住校,可那時家裏窮得起學費不起飯費,沒辦法就得每個星期天回到家裏,星期一早上母親三點多鐘起來給我做一大包玉米餅子,裝上一筒鹹菜,天一亮時我便背上玉米餅子走出家門趕往翻過三座山走過四道嶺才能到達的學校。母親呢,總是把我送到離家半里外的西山腳下,看着我向西山頂上一步一步地爬去,直到消失在山那邊,她才回轉身開始新一天的忙碌。

我家的成份是哪個年代被打擊對象,家裏的哥哥姐姐雖然人才相當不錯,但也很難找到理想的伴侶,更別談什麼當兵、推薦上大學等等好事了。就在一九七六年打倒四人幫的時候,階級鬥爭的烽火早已沒有“四人幫”橫行時那麼瘋狂了,可是農村裏還沒有人敢斷定再也沒有把人們分成三六九等的事了。那時我父親為了讓我躲開家庭成份對我的影響,決定把我送給一户離我家一百多里地的貧農光漢家裏作養子,以期有一個好的前程。這時向來對我疼愛有加的母親、就像我後來看到動物世界裏那些看着自己孩子被掠食者搶走後而無能為力的動物媽媽一樣痛苦萬分,卻又無奈無助,默默地了幾天眼淚的母親直到把我送離她的目光之外,還涕淚地站在我家門前久久地不肯離去,這讓從來不愛淚的我咬緊牙關走出了那個被荒謬時代踐踏得沒有了温暖的山村,離開了我夜思念的母親。

就在我到養父家三年後,年近七十歲的母親為了給我、我的養父、養父家的爺爺做棉衣服去了我的養父家裏,就是那個時候養父擔心我考上大學後離開他們,以家裏窮等理由堅決不讓讀完高中,母親看見養父面對中學校長的規勸也不再支持我讀書的情景時,再次留着眼淚懇求我的養父:“你家裏供孩子讀書不方便,我把他帶回家去繼續供他讀完高中,考不上大學讓他回到你家裏來,考上大學仍然讓他回到你家裏來,為你養老送終。”但是養父堅決不同意,最後因為養父不兑現當初簽訂的彼此義務合同,我陪着媽媽離開了養父家,回到了自己父母身邊繼續讀書。年近古稀的父母那是很難拿出錢來供我繼續讀書,只能東拼西借地堅持着讀。我記得高三下半年的一個星期天,回家拿買學習資料的錢,可家裏沒有,我只能空着手回到了學校,兩天後,花白鬢髮的母親柱着她那彎彎曲曲的枴杖走了十二里山路,給我送去了十元錢,那天母親沒有在學校吃午飯,只是喝了一口我打給她的熱水,然後邁開他那舊社會留給她的小腳緩緩地離開了學校。母親離開學校時,那頭風中飄拂的白髮在我的心中飄了幾十年,她成了我歷盡千難萬險仍然奮鬥不息的旗幟和力量。那年七月份我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大學,來了母親矚望我多年的淚微笑。

母親啊!世界上還有誰能比得了你對兒子的一片真心,一腔厚愛,一心一意的關懷?可是我的母親,她不僅僅對她的每個孩子是這樣,就是對我的爺爺、姑姑叔叔也都莫不如此,對她接觸的鄉里鄉親們同樣概不例外。

爺爺生前是家鄉附近小有名氣的富户,解放前家裏長期僱有長工短工幾十人,據姑母們説,母親那時年輕力壯身體好,整天裏沒沒夜做飯洗衣,帶領着大娘嬸子們協助多病的料理家務。解放後還有一位位姑姑相繼去世了,爺爺把所有的家資都接濟了姑姑們,大爺、叔叔們在爺爺生活不能自己打理時不願意贍養爺爺,可母親在爺爺提出要到我家裏養老時,依然義無反顧地將爺爺接到我們家裏奉養起來。東北的冬天普通百姓家都是一兩餐,母親給爺爺做一三餐,在爺爺癱瘓在牀一年多的時間裏,當我們作孫子孫女的為爺爺整裏癱瘓在牀鬧得滿屋穢氣而不高興時,總會遭到母親的嚴厲訓斥,並且總看到母親協助父親小心翼翼地侍奉爺爺直到爺爺安祥地離開我們。

年齡大一點的人們都知道,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時誰家都沒有多餘的糧食,母親省吃儉用在每年保住自己一家八口人的生活之外,還經常你一升他一碗地接濟姑姑、叔叔家、左右鄰里家,最讓人們到不可思議的是:我家的一户鄰居,在兒子結婚那天,不知什麼原因兒子躲在豬圈裏服毒自殺了,農村裏最忌諱惡死外面的人進家門了,可是母親寄希望鄰家的兒子還有一絲生還希望,竟把氣息奄奄的鄰家兒子抬到我家裏搶救,最後還是死了。事後我家裏的人,村裏的人責怪我母親,説那樣不吉利。信奉佛教的母親卻説,“一個人信佛,最實際的就是每天做好事、不做壞事,那才是真正的信佛,天天在佛祖面前磕頭作揖而不做好事的人,佛祖永遠都不會接納他,承認他。”這是平裏寡言少語沒有什麼文化的農民母親,在我的印象中説得最有文化的一次話了。她説這話的那年我還沒有品出什麼味道,但是隨着歲月的變遷,人世的更迭,我深深地讀懂了母親這句最平凡最普同的語言,是那麼的有分量,那麼的金光閃閃。

母親啊!你已經離開我們三年了,在這新裏,我們對你老人家的思念比藍天還湛藍,比大海還廣闊,比宇宙還深邃。因為人世間的風刀霜劍,生活中的坎坷不平已經千百次地告訴我們,擁有你一樣的懷和品德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即使那些沒有經歷過艱難困苦的人們聽了你平凡的故事後也會動,嘆。讓知道你為人故事的人們一起為你老人家祈禱,願你在天國裏順順利利,平平安安,等待着兒子早些時去把你老人家侍奉陪伴!

母親,新早安!

20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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