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步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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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長榮朝下面六席的人拱拱手道:“諸位快請坐下來用飯吧!”阮傳棟道:“陸老弟昨天趕來就好,鏢局是昨天覆業的,場面熱鬧極了,裴盟主和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都到了。”陸長榮道:“小侄還是十天前就聽到消息,先前還不敢相信,還是幾個鏢局的朋友告訴小侄的,説請柬上還有小侄的名字,連當了總鏢頭,自己都不知道。”阮伯年呵呵笑道:“回來了就好,你是你師傅的大弟子,也跟隨你師傅多年,鏢局裏的事,你要多負點責。”陸長榮道:“老爺子説得是。”飯後,阮伯年上了年紀的人,午後照例要小睡一會。

陸長榮剛回來,要了解鏢局的情況,把林仲達,楚玉祥叫到總鏢頭休息室去,要聽聽兩人的意見。

三人剛一落坐,一名趟子手就沏了三盞茶送上。

陸長榮道:“二位師弟,怎麼想到把鏢局復業的?你們可知道鏢局復業之後,有許多困難,都會接踵而來?”他一開口,就不贊成鏢局復業。

林仲達被大師兄問得臉上一紅,嚎懦的道:“小弟因楚師弟學藝回來,立志要替師父、師母復仇,商量的結果,只有鏢局復業,對方才會找上門來…”

“學藝回來?”陸長萊目光轉向楚玉祥,問道:“楚師弟從哪裏學藝回來,你是另投名師了?”望着楚玉祥的目光,極為嚴厲,頗有責怪之意。

楚玉祥看他一回來,就擺出大師兄的架子,一再出言責問,心中不覺大為不快,聞言説道:“小弟從小由義父、義母扶養長大,但義父並沒叫小弟入東海門,也沒傳小弟東海門的武學,當時曾説小弟已後另有遇合,義父母遇難那天,小弟重傷昏死,幸蒙師父路過相救,帶回東海一處小島,傳了小弟幾手劍法,小弟是拜了師,但不是另投名師。”陸長榮當然聽得出楚師弟的口氣,不覺笑了笑道:“楚師弟,愚兄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這次聽到江湖上的傳説,你在裴家莊三掌驚退厲山雙兇,大家把你説得武功如何高強,愚兄聽了也替你高興,不過半年工夫,小師弟武功進得如此神速,可喜可賀,只不知師弟的師父是什麼人?”楚玉祥道:“小弟曾問過他老人家,師父不肯説,所以小弟也不知道師父的名號了。”陸長榮目中神采飛閃,他自然不相信徒弟會不知道師父的名號,只當楚玉祥不肯説,點點頭,説道:“你們立志要替師父報仇,這自然沒有不對,但鏢局不復業,我們可以暗中尋訪,敵人雖在暗處,但我們也在晴中,是以暗對暗,一旦查到了敵人,那就是敵明我暗,如有一家鏢局開着,豈不是敵暗我明,處於捱打地位,這就是愚兄當毅然決定鏢局暫行歇業的道理,你們不明愚兄這番心意,竟然逞一時之能,又把鏢局復業,這不是自找麻煩嗎?”林仲達道“因為在鏢局沒有復業之前,我們和江南分令已經成了敵對之勢,總有一天,會放手一搏的,那麼有一個鏢局,就有了一箇中心,咱們也可以把人手集合在一起了。”陸長榮道:“二師弟既然有這麼想法,也未嘗不可,只是僅憑咱們現在這點人手,就能和人家抗衡嗎?”林仲達道:“楚師弟有裴盟主和太湖幫敖湖主的支持,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對付江南分令應該已經夠了。”陸長寧目中神采閃動,問道:“我們現在有多少實力?”林仲達道:“鏢局的總鏢頭是大師兄、副總鏢頭是小弟和楚師弟、總管事杜永、鏢頭有金和尚何尚、麻面張飛向傳忠,另外還有四位鏢頭是趙雷、錢電、孫風、李雲,這四名是太湖敖湖主身邊的八名衞士中人,因鏢局人手不足,敖湖主借給楚師弟的,另外是四十名趟子手,他們都是老人,由孫風、李雲二人負責訓練,這是鏢局中的大概情形…”陸長榮口中唔了一聲。

林仲達接着又道:“至於助拳的人,阮老爺子已把鷹爪門的實力,都移到鎮江來了,老爺子在這裏坐鎮,另外丁盛是太湖幫的總堂主,還有裴盟主的一子一女,裴允文、裴畹蘭,還有一位是楚師弟的義弟東方英,還有…”陸長榮目光一注,問道:“還有什麼?”林仲達壓低聲音道:“東花園舍中,還住着兩位老前輩,也是給咱們助拳來的。”陸長榮問道:“那是什麼人?”林仲達低低的道:“厲山兩位老前輩。”陸長榮似乎怔得一怔,口中噢了一聲,説道:“好吧,既然有這許多人助拳,愚兄是白耽心了。”林仲達聽大師兄口氣緩和下來,暗暗吁了口氣,説道:“大師兄這是同意了。”陸長榮哼道:“鏢局門已經開了,難道我不同意,就再關起來不成?愚兄耽心的是敵晴我明,不容易應付,目下咱們已有足夠的人手,實力增強了,還怕什麼人來?”説到這裏,朝楚玉祥間道:“當師父、師母慘遭毒手,師弟和小師妹同時失蹤,如今師弟回來了,你可知小師妹的下落嗎?”楚玉祥道:“不知道,當時小弟傷勢極重,是師父把小弟救走的,小師妹沒和小弟在一起。”陸長榮問道:“你從師經過,説出來給我聽聽。”楚玉祥不好隱瞞,只得把拜師經過,大概説了一遍。

陸長榮道:“師弟在短短的半年之間,拜了兩個師父,愚兄真有點不懂,武功一道,貴在專,學得多,沒下苦功,怎麼練得成?”林仲達在旁道:“大師兄還不知道呢,楚師弟一身所學,縱是江湖一高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在裴家、在太湖,都曾大顯身手,不然怎麼會得上裴盟主、敖湖主這樣兩位前輩?”陸長榮道:“楚師弟在裴家堡三掌驚退厲山雙兇,盛傳江湖,愚兄已經聽人説過,在太湖有什麼事,愚兄倒並未聽説過。”林仲達不待楚玉祥開口,就搶着把楚玉祥回到鎮江,替自己療傷説起,一直説到在太湖幫協助丁盛、剷平亂事為止。

這一席話,直聽得陸長榮目芒連閃,不住的點頭,含笑道:“這就難怪裴盟主和敖湖主曾全力支持咱們了,楚師弟,你年紀不大,能有如此成就,真是難得。”只見總管事杜永匆忙走入,叫了聲:“總鏢頭,二位副總鏢頭…”陸長榮道:“你有什麼事?”杜永垂手道:“回總鏢頭,外面有一個漢子要來投保…”林仲達道:“你不會回了他,説咱們鏢局目前不接鏢,請他到別家去不就結了?”杜永道:“小的説了,但那漢子説,他這鏢很重要,他聽説咱們東海鏢局牌子老,昨天重新復業,連江南盟主裴老爺子都親自來了,可見咱們鏢局在江湖上一定大有面子,所以非請咱們給他保不可,他還説那有鏢局開了門,那有不做生意的?所以他説,他要見見總鏢頭…”林仲達攢攢眉道:“你不會説咱們鏢局只是提前復業,目前鏢局人手不夠,還要過幾天,才接生意?”杜永道:“回副總鏢頭,小的看他來路不大對,所以才請他稍坐,進來報告的。”林仲達間道:“你看他哪裏不對?”杜永道:“因為他來投保的那隻錦盒,和早上興隆客棧夥計送來的錦盒,看來一模一樣…”林仲達目光一注,急急問道:“他人在哪裏?”杜永道:“就在廳上。”陸長榮問道:“早晨也有人來投保了麼?”林仲達道:“不是,早晨有一個自稱城南興隆客棧夥計的人,送來一隻錦盒,後來打開錦盒,裏面竟是陸老爺子門下卞長的一顆頭…”陸長榮目芒閃動,説道:“會有這等事,二師弟咱們出去看看。”他朝杜永揮了揮手,杜永立即走在前面,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三人也隨後走出。

廳上果然坐着一個身穿青布長衫的漢子,他身邊茶几上,放着一盞茶。

中間八仙桌上,果然有一隻四方錦盒,用花布包袱着,只是四角依然在外面,林仲裁達目光一注,便已看出包袱中的錦盒,無論大小以及盒外稜裝的錦緞,都和早晨興隆客格夥計送來的那一隻,完全一樣,這就和楚玉祥互望了一眼。

杜永走到廳上,朝那漢子含笑道:“何爺,敝局總鏢頭出來了。”那姓何慌忙站起身來。

陸長榮抱抱拳道:“在下陸長榮,不知何爺有什麼見教?”姓柯的漢子連忙抱拳道:“陸總鏢頭,在下久仰得很。”陸長榮一抬手道:“貴客請坐,兄弟還沒請教貴姓大名?”兩人落坐之後,姓何的漢子道:“在下何全發。”陸長榮道:“原來是何掌櫃,方才兄弟聽敝局杜管事説。何掌櫃是來投保的,不知是什麼東西?”何金髮伸手一指桌上包袱,説道:“就是這隻錦盒。”陸長榮目光瞥過包袱中錦盒,隨即朝站在門口的林仲達投來。這一眼是暗中詢問二師弟,這隻錦盒和早晨興隆客枚夥計送來的是不是一樣?

林仲達當然懂得大師兄的心意,暗暗朝他點了點頭。

陸長榮一手摸着下巴,沉道:“不瞞何掌櫃的説,敝局雖是昨天開的門,只是鏢頭和趟子手,人手尚嫌不足,本來是要過幾天等人手夠了才做生意,但你何掌櫃是敝局復業第一個上門的主顧,好在東西不大,敝局總不好把生意往外推,只是兄弟想知道這錦盒放的是什麼東西?何掌櫃要敝局送往何處?才好議個價錢?”何金髮道:“總鏢頭説得是,這隻錦盒,原是一個朋友寄存在在下之處,裏面好像是貴重的首飾,最近他捎個信來,女兒下個月要出嫁,叫在下託人給他送去,在下因錦盒中存放的既是飾物,不好隨便找人送去,萬一失落了,在下就無法代,所以要來麻煩貴局…”陸長榮道:“令友住在哪裏?”何金髮道:“敝友姓竹、住在蕪湖竹絲港竹家村。”陸長榮道:“何掌櫃的意思,就是要敝局把它送到竹家村了?”何金髮道:“是的,敝友在信上説,運費等錦盒運到之後,由他支付,在下想請教總鏢頭,不知保費多少?在下可以先付半數。”陸長榮微微一笑道:“保費是要看了盒中東西,才能開價,這是鏢行的規矩,照價取二分。”何金髮為難的道:“總鏢頭的意思,還要打開來看麼?”陸長榮點頭道:“不錯,這是咱們鏢行的規矩,凡是託保之物,必須件件點,敝局才能出字據給你,那就請何掌櫃打開盒子,兄弟才能估個價,如有失落,敝局方可照價賠償。”何金髮道:“這個…敝友寄存之時,也沒有打開過…”陸長榮道:“方才兄弟説過,這是鏢行的規矩,何掌櫃若是不肯打開來,敝局就無法接受何掌櫃的委託了。”何金髮似乎舉棋不定。

站在門口的林仲達、楚玉祥聽得心頭不暗暗着急,兩隻錦盒,完全一樣,已可證明此人顯系賊黨一路,他不肯打開,大師兄説出不能接受他的委託,他就可以提起包袱走了。

何金髮只遲疑了下,終於點頭道:“好吧,總鏢頭既然説非打開來不可,這是鏢行的規矩,在下看來只好遵辦了。”説着,站起身,解開包袍,裏面是一隻四方的錦盒。

這回林仲達、楚玉祥都看清楚了,和早晨貯放人頭的錦盒,果然一模一樣,只是這隻錦盒上多了一個小小銅鎖。

何金髮從身邊取出一個鑰匙,打開銅鎖,然後掀開了盒蓋,説道、“總鏢頭請點仔細了。”錦盒之中,貯放的果然是貴重飾物、珠花、串練、手鐲、指環等,珠光寶氣,不下二十幾件之多,折含時價當在萬兩左右。

陸長榮要杜永開列了一張清單,簽了收押,然後又一一放入錦盒之中,由何金髮鎖上了鎖。

何金髮從懷中取出一張一百兩銀子的莊票,隨同鑰匙,和送地點及收件入的姓名,一起到陸長榮手中,説道:“一切拜託總鏢頭,不知貴局幾時可以送去?”陸長榮道:“敝局既然接下來了,三天之內,就可動身。”何金髮道:“那麼在下不知什麼時候來聽回信?”陸長榮道:“此去蕪湖,並不算遠,何掌櫃半個月之後來取回條好了。”何金髮拱拱道:“如此多謝總鏢頭了,在下告辭。”説完,舉步往外行去。

林仲達朝杜永低低説了幾句。杜永點點頭,急忙往外行去。

楚玉祥道:“大師兄,方才小弟心裏很急。”陸長榮含笑道:“為什麼?”楚玉祥道:“大師兄説:他不肯打開來,咱們就不能接受,萬一他提起包袱走了呢?”陸長榮笑道:“咱們開的是鏢局,他不肯打開來,咱們總不能強人所難,硬要他打開來不可,他如果提起包袱走了,那就證明他作賊心虛,咱們不會派人跟蹤他嗎?”林仲達道:“小弟已要杜永派人去跟蹤他了。”陸長榮問道:“這錦盒真和早晨送來的一樣嗎?”林仲達道:“簡直一模一樣。”陸長榮笑道:“但他錦盒中裝的並不是人頭。”林仲達道:“所以小弟覺得奇怪。”陸長榮笑道:“這種錦盒很普通,到處都可以買到,二師弟就是多疑。”林仲達道:“小弟雖然説不出他那裏不對,但總覺得這兩隻錦盒未免太巧合了,事情不無可疑。”陸長榮代杜永將錦盒收放到帳房裏去。

現在已快是上燈時分,鷹爪門七個門人,始終沒有消息。杜永派出去的趟子手卻回來了。

杜永把他叫到帳房裏,問道:“你盯着他去了什麼地方?”趟子手道:“回總管事,這姓何的出了咱們鏢局,就在幾條街上兜着圈子,小的怕被他溜了,一直跟在他後面…”杜永道:“有沒有被他發覺?”趟子手道:“沒有,小的就是沒有總管事代,這點門檻也是有的,盯一個人,那能讓他發現?”杜永問道:“最後你在哪裏看他落腳?”趟子手道:“南城興隆客棧。”杜永聽得一怔,説道:“會是興隆客棧。”一面揮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你去休息吧!”第二進膳廳已經開飯了。上首一桌阮老爺子、阮傳棟、丁盛、裴允文和陸長榮、林仲達、楚玉祥等已圍着坐下,只有兩位姑娘英無雙、裴畹蘭還沒有來。

大家正在談論着剛才有人投保錦盒之事。

杜永匆匆走入,一直走到林仲達身邊,低低的道:“回副總鏢頭,徐德生已經回來了,那點子就住在南城興隆客棧裏。”林仲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大概是踩盤來的了。”話聲未落,只見一名趟子手急步走入朝林仲達、楚玉祥兩人道:“二位副總鏢頭,東方鏢頭和藍鏢頭逮來了一個人。”林仲達間道:“他們逮來了什麼人?”那趟子手道:“小的聽説是一名細。”裴允文站起身道:“他們兩個真是胡鬧,林兄,咱們快出去看看。”話還沒有説完,只見英無雙、裴畹蘭兩人押着一個小販模樣的人走了進來。

裴畹蘭還在叱喝着:“還不走得快些,大爺肚子已經餓啦!”英無雙接着道:“你一路上走的要死不活的,以為你同黨看到了會來救你,現在到了咱們鏢局裏,你敢有半點倔強,大爺就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兩人一路嚷着已經穿行天井,進入膳廳。

裴允文朝他妹子説道:“你們怎麼把人到鏢局裏來了,咱們又不是官府,怎麼可以隨便逮人?”裴畹蘭哼道:“你不知道這廝多可惡,一路尾隨着咱們,不是賊黨,他盯我們幹麼?”英無雙道:“其實是他自己不好,我們故意在大街上兜了一個圈子,他還緊跟着不放,藍兄回過頭去,問他誰叫他盯我們的,他還發橫呢,説什麼大街上人人可走,又不是我們買下來的?藍兄説:你喜歡跟,就跟我們回鏢局去,一下點了他三處道,其中一處點了猛咳不已,他才連連告饒,藍兄要他走在前面,到了鏢局,才給他解了道。”阮伯年洪笑一聲道:“二位小兄弟做得對,遇上江南分令的人,不逮他回來,難道當面就輕易放過了不成,來、來,你們且坐下來,先填飽肚子,再慢慢的問他不遲。”一面揮揮手道:“杜管事,先把他押下去。”杜永要兩名趟子手把那小販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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